凭什么……
凭什么他们就能得神灵眷顾,一路逢凶化吉,嬉笑怒骂皆成文章,平安喜乐仿佛唾手可得?
而自己却要身陷囹圄,付出一切却依旧求而不得,连片刻的安宁都是奢望?
时空法则的涟漪里,几道来自平行时间线的视线,正透过000撑开的短暂窗口,死死钉在那片喧闹的通道上。
原来……人真的会嫉妒另一个“自己”?
这念头像毒藤破土,瞬间缠绕住心脏,尖锐的刺痛混着荒谬的窒息感,密密麻麻扎进骨血里。
他嫉妒那个“自己”能得到她毫无保留的偏爱,嫉妒“他”总能被她护在身后挡去风雨,嫉妒“他”仅凭初见,就得了她眼底的欢喜……
更嫉妒“他”接过她随手递来的一瓶水、听她一句玩笑调侃时,眼中焕发出的、连他自己都早已遗忘的鲜活光彩。
心口酸得发涩——凭什么那个“他”能如此理所当然地享受她的关照?
凭什么“他”敢卸下所有防备,只因笃定身后有她兜底?
那个“他”甚至敢笨拙地凑到她身边,带着试探去亲近,而自己……连对她生出半点奢望,都觉得是僭越的罪过。
他嫉妒,嫉妒那个“自己”还能有这样滚烫的情感,嫉妒“他”能用插科打诨的模样,在她的生命里占一个独特的位置。
他早已把自己放逐到永夜的黑暗里,可此刻望见那片光,还是忍不住疯魔般地想:
如果当初靠近她的是自己,如果能被她那样笑着看过一眼,会不会连灵魂都能被焐热?
窗口那头,她正笑着揉乱“自己”的头发,轻描淡写地拂去曾让他九死一生的机关;
她转头时眼底的信任与关切,连带着不自知的纵容,像针一样扎进他的眼底。
最让他濒临崩溃的,是看到“自己”在她投来视线时,那抑制不住的怦然心动——
“他”的目光会下意识追着她的身影,会因她一个笑悄悄扬唇,会在无人察觉时,流露出对她早已根深蒂固的眷恋。
这份眷恋,是面最残酷的镜子,照出他所在世界的荒芜,照出他心脏里的冰原。
(凭什么……那个“我”可以?)
(如果先遇到她的是我……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
(如果……把她从那个“我”身边抢过来……)
阴暗的念头像沼泽底的气泡,在死寂的心湖里接连破裂,释放出淬了毒的危险信号。
对“自己”的怨怼,对那道“光”的疯狂渴求,拧成一股扭曲却磅礴的执念,几乎要冲破时空的桎梏,将那抹鲜活的身影,拖进属于他的黑暗里。
(凭什么?)
透过那短暂裂开的缝隙,我看着你。
看着你如何对他们笑,如何将剥好的糖递到“他”嘴边,如何用轻快的语调化解“他”眉间的愁绪。
看着你站在“他”身前,背影单薄却仿佛能挡下一切风雨。
(凭什么?!)
明明都是“我”,为什么“他”就能得到你全部的偏袒与温柔?
为什么“他”可以理所当然地享受你的庇护,甚至……胆敢生出触碰月亮的奢望?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恨啊。
恨这明月高悬,为何只照沟渠,不映我残破身骸?
我们难道不是同一个人吗?
源于同一段基因,承载同一个名字!
为何你待他们如春日暖阳,对我们却连一丝余光都吝啬给予?
这冷漠的泾渭分明,比任何刀锋都更伤人。
(为什么你对他们那么好?而对我们却是冷漠而无情的?我们与他们不是同一个人吗?)
残叶飘零秋意稠,我独立于我们世界的废墟,形影茕茕,意绪难平,如野草疯长。
冷月孤悬,依旧冰冷地照着这片死寂的古丘,连梦境都吝啬给予圆满,只余沉重得无法化开的愁绪,塞满眼眶。
韶华似水逝东流,我们最好的年华早已在无尽的挣扎与失去中磨损殆尽,饱尝风霜之苦,连一丝温情都难以挽留。
回首前尘,只剩一片狼藉,每一次回忆都让灵魂颤抖。
泪,早已流干,如今只能空盈袖。
这份因“自己”而起的、扭曲的嫉妒与不甘,这份求而不得的痛苦,该如何守护?又该如何……平息?
裂隙彻底闭合,最后的微光消失。
绝对的黑暗里,某种比黑暗更浓稠的东西,开始无声地蔓延。
“我已经让你们见了阿雾一面,现在该乖乖回去了吧?”
000冰冷的声音在时空夹缝中回荡,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和没好气。
该死的天命之子!!
不过是仗着世界重建需要你们的气运锚定,才敢如此得寸进尺!
竟然敢觊觎我的宿主?
000的视线扫过平行时空中那几个虽然狼狈却依旧难掩其本身命格光华的身影,一种近乎“不爽”的情绪在心中滋生。
呵,当初在你们自己的时间线里,不是高高在上、冷眼相对吗?
不是将“麻烦”拒之门外吗?
现在知道后悔了?
晚了!
见不到阿雾就不配合工作?这种幼稚的威胁……
000发出一声冷哼。
若不是主系统规则限制,需要你们稳定平行时空的基石,我根本不会给你们这次窥视的机会!
能隔着时空看她一眼,知道存在这样一种“可能性”,就已经是恩赐了。
还妄想靠近?还想分走她的注意力和精力?
做梦!
“……该走了。”
无邪最终用沙哑得如同破风箱的声音说道,率先转身,迈入了属于他们的、没有侥幸、没有奇迹、只有无尽黑暗的征途。
那来自另一个“可能性”的惊鸿一瞥,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也成了……某种疯狂执念悄然滋生的温床。
怪不得……
他的脚步沉重,每一步都像踩在碎玻璃上。脑海中不断闪回刚才看到的画面。
怪不得第一次见面,你就能精准地喊出那些只有最亲近之人才知道的昵称和往事。
怪不得你看向我们的眼神里,总带着一种熟稔的、毫无理由的信任和纵容。
怪不得你总能预知我们的困境,毫不犹豫地伸出援手。
原来……
原来那些温柔,那些默契,那些毫无保留的庇护……
全都是偷来的。
全都是……属于“他们”的。
我们……只是可悲的、拙劣的替代品吗?
这个认知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狠狠捅进心脏,然后残忍地搅动。比任何物理上的伤害都更痛彻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