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芳汀阁院,恰见绣橘正让小丫头把檐下的两只猫儿抱走,免得打架吵到姑娘。
“绣橘姐姐。”胡姣忙上前招呼。
绣橘闻声抬头,见是她,脸上绽开笑容迎了上来:“椒姐儿,你怎么来了?”
胡姣脸上也带了笑:“还是上次和姐姐说的那事儿。今儿得闲胡乱琢磨出几样小食,想请姐姐品鉴品鉴,看合不合用。”
“成。”绣橘爽快应道,“不过姑娘才刚歇下,咱们说话轻声些。到我屋里坐去。”
芳汀阁西厢一间耳房,便是绣橘的住处。屋子不大,却收拾得十分齐整干净,靠窗一张小炕,铺着半旧的青花布褥子,临墙一张小方桌并两个杌子。绣橘让胡姣坐了,自己也在对面坐下。
胡姣揭开食篮上的篾盖,将那几份精心准备的“样品”一一取出摆在小方桌上。
绣橘见了,便笑道:“改日我倒要问问婶子,怎么生就你这双巧手?这才几日功夫?我原想着你总得琢磨个三五天才能有信儿呢,谁承想你竟这么快便做得了,还做得这么好。”
胡姣笑笑,又让她尝尝味儿可还行。
绣橘便依次尝了,样样赞不绝口。尤其喜欢海棠冻,还道:“这个好,清甜爽口,姑娘这两天正嫌屋里的酪浆吃絮了腻得慌,要是见了这个,必定喜欢。”
然后,拉着胡姣的手打包票说这买卖肯定能成。又细细问了胡姣这三样点心如何存放,能搁几日,胡姣一一答了。
两人又说了几句闲话,胡姣便告辞出来。回到家中,陪着豆哥儿耍了一会儿,看看日头渐西,便起身往大厨房上工去了。
傍晚下了工,回家正碰上她娘刘氏端着碗站在金桂家门口阴阳怪气。
下午她回来,豆哥儿把金桂来打探消息的事情说了。刘氏一听就知道肯定是金桂娘又在作妖。刘氏可不惯着她,专挑晚食的时间堵在她家门口骂,就是要让她吃不下饭。
“哎唷,有些人哪就是这样的不要脸皮,整天扒着人家墙根儿。知道的说是关心我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偷儿踩点呢!其实也不用拐弯儿抹角地使唤孩子,你要想知道不如直接来找我,我把大门敞开请你来翻个遍!”
金桂娘被骂得门都不敢出,只敢躲在家里喊:“有什么了不起的?谁稀罕!”
她家对门的孙阿嫂瞧了一眼,默默对刘氏竖起大拇指。
这孙阿嫂也是管洒扫的,只是金桂娘在大房,她在二房。其实原本金桂娘不是这样,她们两人关系也还不错。可自从金桂爹死了之后,金桂娘就总是有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她家。起初,她还以为是来找她的,可后来才发现金桂娘的眼睛总是盯着她男人孙同打转。
孙同这个狗男人也不是个东西,人家的手都快摸到他的手上了,还只顾嘿嘿笑,也不知道是真傻还是假傻。反正,不管真的假的,孙阿嫂都要把他这朵烂桃花掐了。
原本孙同是在二门上跑腿打杂的,天天能回家。后来孙阿嫂就求了梅娘子的奶娘赵妈妈,让他跟着刘氏的男人胡舫去了田庄上,基本上四五个月才回家一次。
金桂娘后来倒也问过几回,孙阿嫂只道:“他不长脑子,别人冲他笑一笑,魂儿都飞走了,我送他去长脑子去了。”
金桂娘便脸红红,两泡泪在眼里打转,一个劲儿地说孙阿嫂误会了。
孙阿嫂便道:“我误会什么了,你倒是说说?是误会你把手搭在我男人的手上,还是误会你眼珠子乱转?你也别太把人当傻子了,不戳破你是给你留着脸呢。不然,走的就不是我男人,而是另有其人了!”
这话说的金桂娘无言以对,只得抹着眼泪回家。从此以后,这俩人就成了死对头。
看完了金桂家门口的一场闹剧,众人各自回家休息,一夜无话。
次日,早食过后,大厨房里依旧差事清闲。几个丫头、婆子正围着翠姐儿,听她讲她新得的八卦,就见绣橘的身影出现在大厨房门口。
她今日穿了件新做的的葱绿色袄裙,站在外面朝胡姣招招手。胡姣见其他人都听得正入迷,于是借口说要回趟家溜了出来。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大厨房,直到离得远了,绣橘才道:“椒姐儿,你如今可真成‘香饽饽’了!”
胡姣心头一跳,忙问:“姐姐如何这样说?”
见她神色紧张,绣橘也不卖关子,便将她昨日如何将那点心样品送给要好的姐妹,她们又如何赞不绝口,想要下单订购的事情说了一遍。
她顿了顿,语气带着几分促狭,“不过,我也说了,你这东西用料实在,滋味又好,可不能太便宜了她们。”
胡姣笑道:“姐姐这话可让我怎么说。做这买卖,原就指着各位姐姐妹妹们帮衬,哪敢胡乱开价?都是些家常东西,不过费些心思功夫罢了。”
当下也不藏私,细细把账目算给绣橘听:“焦糖米花,用的是糙米和饴糖,一文钱一包,若买三包,只收两文钱,算是薄利多销。海棠冻是木莲籽和海棠果做的,吃的时候装在竹筒里,看着更清爽些,竹筒押金一文钱,冻子本身也收一文,若姐姐们把空竹筒送回来,那一文押金便如数奉还;若是瞧着竹筒好,想留着使唤,那便两文钱连冻带筒一起买去。至于怪味花生,花生米、面糊、香料都要本钱,费油也多些,便卖两文钱一包。姐姐看,这样可使得?”
绣橘听她说完直摇头,怪她卖的太贱了。一文两文的和白送有什么两样?材料不要钱?还有油火和功夫呢。
胡姣心头一暖,知道绣橘是真心替自己着想,但还是解释道:
“好姐姐,这买卖我是存了细水长流的心思。府里当差的姐姐妹妹们,月钱有限,一文两文看着不多,时间长了也是笔开销。我定价低些,她们吃着欢喜,也舍得常买。若是定得高了,尝个新鲜便罢,只怕日后就舍不得了。
再者,这终究是背着府里私下做的,大家得了实惠,心里痛快,这买卖才能做得长久稳当。姐姐放心,这价钱我算过,虽利薄,但还不至于亏了本钱,只是赚得慢些罢了。”
绣橘听她条分缕析,眼神里便又添了几分敬佩。这椒姐儿年纪虽小,心思却比许多大人还通透明白,于是更觉得和她结交对了。也不再多言,只让她明儿先送一批来。又说她那几个姐妹,加上她们各自相好的,加起来少说也有十七八个人,可别太少了不够分。
胡姣心中盘算一下,便说每样先做二十份,明儿让她兄弟豆哥儿分批送到芳汀阁后院角门处。
当日下了工,胡姣便脚下生风,紧赶慢赶回到家中。她娘刘氏早已备齐了材料,豆哥儿也乖乖地坐着,只等着她回来。
接着,娘三个配合默契,小小的灶屋立时活跃起来,锅碗碰撞声、食材烹饪声、柴火噼啪声交织成一片。待几样点心分门别类装好,夜已深沉,三人赶紧洗漱一番上床睡觉。
第二天,胡姣依旧早早去上工。豆哥儿提着小竹篮,将第一波儿东西送到芳汀阁后院角门。恰好绣橘正开门,瞧见豆哥儿那小小的身影,忙快步迎上,接过东西。
豆哥儿学足了胡姣的嘴甜,到了地方先喊人,又让绣橘点点数量看看对不对。
然后,又指着其中几份点心,伶俐地说道:“这几样是我姐姐孝敬大姑娘和绣橘姐姐的。姐姐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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姑娘和姐姐要是不嫌弃我们粗手笨脚的,就赏脸用些吧。”
绣橘看着豆哥儿机灵的小脸,“噗嗤”笑出声来,伸手就去捏他的脸蛋。
“哎哟,好豆哥儿,这小嘴儿抹了蜜糖不成,怎地这般会说话?”
说着又要去拉他的手,让去她屋子里吃果子。
豆哥儿却像条小泥鳅,笑嘻嘻后退两步跑开了,只说等会儿再来送第二趟。
到了下午,绣橘又来找胡姣。两人寻了个背风的墙角站定。
绣橘先从袖笼里摸出一个沉甸甸的小钱袋,塞进胡姣手里。然后又给她讲起来今日卖货的火爆场面。胡姣听着她的描述,也是欣喜万分。
绣橘又说孝敬孝敬大姑娘的那份儿,她寻了个空儿递上去了。
“姑娘见了喜欢得紧。尤其是那冻子,酸酸甜甜,晶莹剔透的,姑娘尝了赞不绝口,直说你有心。特意让我带话,说心里记着你的好呢,问你什么时候得闲了,再去芳汀阁陪她说说话儿。”
胡姣忙道:“劳姐姐替我回姑娘,姑娘不嫌我粗笨,是我的福分。再过两日有了假,一定去给姑娘请安。”
绣橘笑着应了,又提出一个半旧的朱漆食盒来给她。那食盒边角处漆皮有些磨损,露出些许木色,但整体还算周正干净,搭扣也完好。
“你总往姑娘那儿送东西,没个像样的家什盛着,终究不成样子。这是咱们院儿里淘换下来的,虽说旧些,好歹没破没裂,漆面也还过得去。你以后提着它,总比你那竹篮子瞧着体面些。姑娘跟前也好看。”
胡姣接过食盒,心中更加感念绣橘这份细致入微的体贴。于是便再次提出要和绣橘五五分成,绣橘哪里肯要,一个劲儿地推辞。两人推让了好几个来回,见她死活不肯,胡姣也没办法,最终才定下绣橘拿二成,胡姣拿八成。
绣橘又怕她钱不趁手,还让她不必次次结算,攒到月底再给她也不迟。胡姣越发过意不去,心里想着以后再找机会回报一番。
夜里,胡姣一家三口围坐炕桌,开始盘算账目。
“焦糖米花,卖出去二十包,其中有几个人是买三送一,实收十五文钱。怪味花生,二十包全卖光了,两文一包,四十文。海棠冻,二十筒,连冻带筒卖出去十五筒,三十文;退回空筒的五筒,只收冻子钱五文……”
胡姣一边说,一边拨动着桌面上散着的铜钱,最终得出了一个数值。
“刨去买材料的本钱,再除去孝敬姑娘和绣橘姐姐的,净赚的大概在六十五文上下。”
“六十五文!”刘氏重复了一遍,脸上是难以置信的恍惚。没想到一天的进项,竟抵得上她六七天辛苦浆洗的钱。
豆哥儿最近在学算学,此刻他快速地算了起来。
“一天六十五,十天六百五,一个月就是……就是一千九百五十文!阿娘,姐姐,咱家要发财啦!”
“噗嗤——”胡姣和刘氏先是一愣,随即对视一眼,再也忍不住,同时笑出了声。
刘氏笑得直抹眼泪,伸手将豆哥儿搂进怀里,揉着他的小脑袋:“我的傻儿子!你算得倒快,可那钱也不是天天都能这么赚的呀。那些姐姐们的钱也不会下崽儿,哪能日日都掏空了荷包来买零嘴儿?今儿买了,明儿后儿兴许就不买了,隔几天馋了才再买呢。”
豆哥儿被娘亲笑得有些不好意思,小脸微红,挠挠头,困惑地问:“啊?那……那我算错了?”
“数儿是没错,”胡姣止住笑,温言道:“可过日子,账不能这么算。买卖有起落,日子有松紧。不过,有了这份进项,咱们家的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