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烛火摇曳。
春桃和秋杏轻手轻脚地收拾着散落一地的各色绣样,目光不由投向床榻边。
她们那位素来驯马握鞭比拿绣花针利索百倍的大小姐,此刻只穿着一件素色里衣,长发如瀑般散落在锦被与脚踏上,正对着烛光,无比“贤淑”地捻着一根细细的绣花针,与一方素白丝帕较劲。
烛光勾勒出她专注的侧影,长睫低垂,竟真有几分岁月静好的温婉模样。
春桃与秋杏对视一眼,眼中皆是欣慰的笑意——小姐为了宋公子,可真是下了血本了,连这最不耐烦的女红都肯学了。
“嘶——!”
一声短促的抽气声打破了宁静。
金旃看着指尖迅速冒出的鲜红血珠,脸色瞬间垮了下来。
春桃秋杏的笑容僵在脸上,默契的放下手中伙计,预备冲向金旃——小姐要爆发了……
只见金旃盯着那点碍眼的红色,沉默了几个深呼吸,突然爆发似的一把将方素帕塞进嘴里,贝齿狠狠咬住,仿佛要将这恼人的东西嚼碎吞了。
两人惊呼,慌忙扑上去。春桃眼疾手快夺下饱受摧残的帕子,秋杏则小心翼翼去掰她紧握针线的手。
“松口松口!小姐,仔细伤了牙!”
“快看看手!哎呀,这都扎了多少个窟窿眼了!”
金旃被两人强行“解救”出来,一脸生无可恋地摊开双手,十根葱白的手指头,好几个指尖都微微红肿,布满了细小的针孔。
秋杏极其心疼的拿来纱布为她缠上。
金旃恨恨道:“又是做饭又是研墨,现在绣个破帕子都快被扎成筛子了!女子哄男人为何这么难?我养黑煞它们,喂根肉骨头就能乐得摇尾巴!男人……男人都不如狗好哄!”
这番惊世骇俗的“人不如狗”论,听得春桃秋杏又是心疼又是好笑,噗嗤一声差点没忍住。
金旃怨念极深的盯着二人。
两人连忙左右开弓,温言哄劝:
“哎哟我的小姐!宋公子那般前途无量的良人,岂是几根肉骨头能打发的?自然要用心些!”
“是啊小姐,您不是说要同宋公子好好过一辈子吗?这点小挫折算什么?想想皇后娘娘的金口玉言!”
“对对对,您看您绣的这鸭子……呃,这鸳鸯……已经很有神韵了!”
眼见小姐阴沉着脸盯着自己那惨不忍睹的十指,春桃秋杏心疼不已:“小姐,要不……剩下的让奴婢们代劳?”
金旃却猛地一皱眉,苦大仇深的伸手道:“不要。”
两人无奈,只得将绣绷和针线重新递到她手中。
金旃深吸一口气,继续女工。
恰在此时,管家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大小姐,侯爷有急信送到。”
针尖差点又戳进肉里,金旃皱眉:“爹?他不是明日就抵京了么?怎么今晚还有信?”
春桃连忙开门接过信递给她。
金旃也顾不上绣花了,盘腿坐在床上,拆开火漆封口的信笺,借着烛光快速读了起来。
信不长,但金旃的脸色却如同风云变幻——先是疑惑,继而震惊,接着是不可置信的愤怒。握着信纸的手越收越紧,指节泛白,甚至微微颤抖起来。
“宋!玉!禾——!!!”
一声饱含滔天怒火的咆哮。
金旃猛地从床上弹起来,娇俏的面容因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整个人像一座即将爆发的火山。
她甚至忘了穿鞋,也顾不得披上外衫,直接冲出了房门。
“天呐!这是怎么了?”
“谁知道啊?!”
“小姐!鞋!穿上鞋啊!”
“外衫!小姐,夜里凉!当心风寒!”
春桃秋杏吓得魂飞魄散,一个抓起绣花鞋,一个抓起搭在屏风上的外衫,慌不择路地追了出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完了!宋公子这次怕是要被小姐生吞活剥了!
——————
金旃满腔怒火,脚下生风,赤足踏过冰冷的石板路和微凉的草地,竟丝毫不觉寒冷。她目标明确,直扑宋玉禾居住的偏僻小院。
院门口,四头獒犬正趴着打盹,闻到熟悉的气息,刚想摇尾巴,就被金旃那身骇人的煞气惊得一个激灵,呜咽一声,夹着尾巴溜到一边——主人今晚不好惹。
金旃冲到紧闭的房门前,抬脚猛的一踹。
“砰!!!”
一声巨响,房门被她暴力踹开,重重撞在墙上,又反弹回来。
房内,宋玉禾显然也没料到这个时辰会有人破门而入。他刚沐浴完毕,只穿着一件素白的中衣,墨发微湿披散在肩头,正坐在灯下看书。突如其来的巨响和闯入者让他惊愕地抬起头。
四目相对。
一个衣衫单薄,赤足散发,满面怒容,如同罗刹女寻仇而来。
一个衣衫不整,发梢滴水,惊愕过后迅速恢复平静,似乎见怪不怪。
宋玉禾站起身,拿起一旁的青衫正要穿上——金旃却根本不给他机会,几步冲到近前,猛地伸出双手,狠狠推在他胸膛上。
宋玉禾猝不及防,被这股蛮力推得向后踉跄,脊背重重撞在床柱上,闷哼一声,跌坐进柔软的床榻之中,手中的书卷也脱手飞出,啪嗒一声落在地上。
金旃顺势欺身而上,一条腿的膝盖毫不客气地压上床沿,双手撑在宋玉禾身体两侧的床铺上,将他牢牢困在自己与床榻之间。
她俯下身,长长青丝散落在他的胸膛额角。那灼热的、带着怒意的呼吸几乎喷在宋玉禾脸上,眸子燃烧着火焰,死死瞪着他。
宋玉禾蹙眉,手死死攥着锦被,尽力让自己陷进床榻里,拉开两人的距离。
可下一秒,他已反应过来金旃为何如此恼怒了。
他松了眉头,淡笑道:“金小姐,夜闯在下卧房,可是要坐实……‘强抢民男’之罪?”
强抢民男?!他果然知道!
金旃怒意更甚:“宋玉禾,你好得很啊!一张嘴,就可以颠倒黑白,指鹿为马!”
她咬牙切齿:“我好吃好喝供着你——怕你饿着,亲自下厨!怕你无聊,给你搜罗孤本!怕你祖母病着,千里迢迢派人去接!你倒好!你竟敢、竟敢背着我给京兆尹递状纸告我?!”
她越说越气,猛地将手中揉成团的信纸狠狠砸在宋玉禾胸口:“‘金小姐待吾如阶下之囚,粝食粗餐,形同牢饭,更有恶犬监守,出入无门’——宋玉禾!你的良心被狗吃了吗?我给你吃的再差,那也是侯府小灶!比你在沛县吃的强百倍!你竟敢这样一通胡写?若非赵叔父知道我的为人,把信转交我父亲……”
金旃气的眼尾泛红:“你知道我父亲怎么写信骂我吗——尔竟效仿市井泼妇行径,囚禁春闱考生,更纵犬伤人,克扣饮食。宋贤侄诉状字字泣血。速速放人,否则待到为父归家必请家法!——宋玉禾,都是因为你诬告我!”
金旃这连珠炮般的控诉炸进宋玉禾的耳朵里,他却看到金旃那包满纱布的手指——这是做女工了?
宋玉禾想了想,又抬眼看向近在咫尺那因愤怒而更加鲜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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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艳的脸庞,非但没有惊慌失措,反而微微挑起了好看的眉毛。
他抬起手,慢条斯理地拂开胸口的纸团,动作优雅得像是在拂去一粒尘埃。
那双清冷的瑞凤眼在金旃愤怒的小脸上扫过,随后伸出手来,骨节漂亮的右手握拳。
他伸出一根食指。
“连续七日清汤寡水,不见荤腥,我的小厮馋得欲与贵府獒犬争骨,此为‘粝食粗餐’。”
微微歪头,再伸一指。
“院门之外,四头西域獒犬虎视眈眈,吠声可止小儿夜啼,此为‘恶犬监守’。
眉头微挑,三指已齐。
“府门钉死,角门落锁,在下欲寻一清净书肆而不得,此为‘出入无门’。”
宋玉禾薄唇轻启,声音清越:“在下所述,句句属实,何来诬告?”
金旃瞪大了双眼。
“至于令尊书信……”他顿了顿,唇角勾起一抹极其浅淡却足以气死人的弧度,“金小姐‘盛情难却’,在下不得不从。令尊明察秋毫,更知晓小姐秉性,想必……也是深以为然吧?”
他果然还是这狗模样!!!
金旃堵得一口气差点没上来,胸膛剧烈起伏,脸颊气得由红转白又转红。她撑在床上的手指用力到泛白,恨不得立刻掐上他那张能把死人气活的漂亮脸蛋。
“宋玉禾!你忘恩负义!狼心狗肺!”她怒极,反而找不到更恶毒的词,“我为你殚精竭虑!为你——”
金旃声音戛然而止——我为你收过尸,宋玉禾!
我亲手收敛过你沾满泥污的头颅,抚摸过你冰凉断裂的脖颈。我用自己攒了八年的全部家当,为你置办身后事!
可是……这些话,金旃如何说得出口?说了,宋玉禾又哪里会信?他只会像看疯子一样看着她。甚至,会比此刻更加疏离、戒备。
“殚精竭虑?”
宋玉禾蹙眉,嘴角笑意挪揄:“是指那碗色若墨刑、气似牢馊,让在下甘愿自费双倍囚粮的‘十全大补汤’?还是指金小姐‘红袖添香’时,那精准泼洒在我脸上、衣上、纸上的墨汁?亦或是……”
他的目光意有所指的扫过金旃那伤痕累累的十指,再抬眸看着她,淡笑道:“这即将送给在下的饱含‘心血’的绣品?”
他每说一句,金旃的脸色就黑一分,最后简直黑如锅底,他不仅揭她老底,还句句诛心。
“噗嗤……”
门外,端着鞋、抱着外衫、气喘吁吁终于赶到的春桃秋杏,恰好听到宋玉禾这番“控诉”,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又赶紧捂住嘴。
金旃猛地回头,狠狠瞪了那两个不争气的丫鬟一眼,再转回头,看着宋玉禾那张被灯光照射下愈发显得清俊绝伦、此刻却写满“无辜”和“事实如此”的脸,新仇旧恨涌上心头。
理智的弦,彻底崩断!
“宋玉禾!我咬死你——!!!”
一声羞愤交加的怒吼,金旃不管不顾,如同被彻底惹毛的小兽,猛地俯身,朝着宋玉禾那线条优美的颈项,张开小嘴,狠狠咬了下去。
目标——那上下滚动、说着气人话的喉结!
“唔!”
宋玉禾瞳孔骤然收缩,颈间传来温热濡湿的触感和疼痛,让他身体猛地一僵,下意识地想抬手格挡,却不知为何,动作迟滞了一瞬。
时间仿佛凝固。门外偷看的三人组彻底石化,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就在这电光火石、气氛诡异到极点的一刻——
“臭丫头!给我住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