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冷气开得很足，温度显示26℃。
这是唐思意最喜欢的温度，她总说没有空调的夏天会要了她的命。
秦晏第三次看表，分针已经走过三个刻度。
刘诗雯看到他眼里的焦急：“在等人？”
“她应该不会来了。”秦晏把手机扔在仪表台上，屏幕始终没有亮起。
刘诗雯解开盘发，微醺的酒气在密闭车厢里弥漫：“阿晏，我今晚喝了不少，能麻烦你送我回去吗？”
“嗯。”秦晏发动引擎，在驶出停车位前，余光还是不自觉地瞥向手机。
对话框里最后一条信息依然停留在他的那句：【等你五分钟】。
——————
唐思意的手搭在保时捷副驾的门把手上，她顿了顿，终究没有拉开车门。
“怎么了？”陈冰转头看她，车内暖黄的阅读灯映得她侧脸轮廓格外柔和。
“冰姐，”唐思意抿了抿唇，“我找秦晏有点事，就不搭你的车了。”
陈冰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微微收紧，她沉默了两秒才开口，“思意，你和秦师兄……和好了？”
“嗯。”唐思意迎着她的目光，坦然地点了点头。
陈冰忽然笑了，眼底漾开细碎的灯光：“去吧。”
直到唐思意的身影没入那辆宝马车的阴影里，陈冰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
仪表盘的光映着她半明半暗的脸，像幅被雨水洇湿的素描。
有那么一瞬间，唐思意想要逃走——像只鸵鸟一样把头埋进沙子里，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可秦晏是她的恋人啊。
她怎么能用沉默的猜忌，把彼此都困在情绪的迷宫里？
远处传来秦晏和刘诗雯的说笑声。
唐思意将碎发别到耳后，大步上前，高跟鞋在地面上砸出清脆的声响。
再亲密的友谊也该有界限。
再坦荡的关系也要避嫌。
这一次，她要做那个打破平衡的人。
唐思意屈指敲了敲车窗，玻璃上倒映出她绷紧的下颌线。
车门打开的瞬间，秦晏眼底的惊喜清晰可见：“你来了。”
她没有应声，目光径直越过他，落在副驾驶的刘诗雯身上。
“先上车。”秦晏拉开后座车门。
唐思意刚坐定，就听见前排传来带笑的嗓音：“你就是唐思意吧？阿晏常提起你。”
唐思意勾起唇角：“那他有没有告诉你——”
她故意停顿半拍，“我们在一起了？”
刘诗雯闻言，转头瞪向驾驶座：“阿晏，这么重要的事都不通知我？”
秦晏单手打方向盘，“我说了，我和她迟早会在一起的。”
车载音响突然流淌出《PorUnaCabeza》【备注：只差一步】的旋律，刘诗雯收回按在中控台上的手：“阿晏，我们住得近，先送唐组长？”
“先送你。”秦晏踩下油门。
三人一路无话，二十分钟后，车子在豪华小区前停下。
“谢了。”刘诗雯解开安全带，指尖在车门把手上流连片刻，红唇微启：“阿晏，时间还早，要不要上去喝杯茶？我刚得了些金骏眉，听说你最懂这个。”
后视镜里，唐思意绷紧的侧脸在路灯下泛着冷白。
秦晏摇了下头：“不了，晚上喝茶睡不着。”
“好吧。”刘诗雯推门下车，随后弯腰凑近车窗，香水味混着夜风飘进来：“阿晏，开车小心，到家了给我发信息。”
转身时，她突然对上唐思意黑沉沉的眸子。
两人的视线就这样在空气中相撞，刘诗雯笑得眉眼弯弯，“唐组长，再见。”
唐思意唇角勾起机械的弧度，目光缓缓下移，落在对方踩着高跟鞋的脚踝上：“刘总监当心脚下……”
她声音像浸了蜜的刀片，“小区路灯暗，可别走错道了。”
“承蒙关心，我的视力和方向感都很好。”说完，刘诗雯挺着腰板转身离去，背影很快融进单元门的暖光里。
车即将启动时，唐思意将额头抵在冰凉的车窗上：“太悲伤了。”
“嗯？”
“这首曲子，听得人心里发酸。”也不知道刘诗雯有什么毛病，一路上就单曲循环这一首曲子。
唐思意的脑中挥之不去这首曲的旋律，就像一场没有尽兴的舞蹈，永远只差最后一步，总是怅然若失。
秦晏指尖在方中控台上轻点两下：“想听什么？”
“凤凰传奇！”她故意道。
低笑声在车厢里荡开。
秦晏关掉音响，却没如她所愿：“坐过来。”
“我在这里坐得好好的，干嘛要挪位？”
后视镜里映出她抿成直线的唇，她生气了。
秦晏声音沉了几分：“唐思意，坐到我旁边来。”
唐思意慢吞吞地解开安全带，她刚在座椅上坐稳，就听见身旁传来低沉的嗓音：“生气了？”
“你觉得呢？”她别过脸望向窗外，霓虹在眼底碎成斑驳的光点。
“我不知道她会来。”秦晏看着她的侧脸道，“我一直在这里等你，甚至以为你不会出现了。”
“收到你消息我就赶过来了！”她转回头，声音里压着怒意，“结果呢？”
撞见他们相谈甚欢的模样，倒显得她像个突兀的局外人。
“抱歉。”
唐思意没打算就这样原谅他，手指攥着安全带道：“秦总监今晚可是风光无限。和老情人同台领奖不说，连主持人都上赶着当红娘——”
她眼尾微挑，“我看你挺享受？”
“唐思意！”轮胎突然发出刺耳的摩擦声，秦晏一脚刹停在路边。
他转过脸，路灯的光从他眉骨斜切下来，在鼻梁投下一道分明的阴影：“并没有！我知道我喜欢的人是谁，而我最想看到的，是你站在领奖台上的身影，那比我亲自登台领奖更让我感到骄傲与欣喜。”
——该死。
唐思意别过脸去，耳根却不受控制地发烫。
这人总有本事用一句话就搅乱她的防线。
夜风从半开的车窗灌进来，终于让她混沌的思绪清醒了几分。
“你别转移话题。”唐思意一把攥住他的领带，指尖微微收紧，“我刚才看见她替你整理领带了。”
“你只看到你看到的，那你看到我躲开了吗？”秦晏抬手扯开领带，作势就要往车窗外扔。
唐思意眼疾手快地拉住他的手腕，无奈道：“洗干净不就行了？”
——她今晚还想这条领带衬他，就这么丢掉，未免太可惜。
“你想我怎么做才不生气？”他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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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你们保持距离。”她直视着他，“能做到吗？”
在唐思意看来，喜欢一个人，享受了她的温柔，就该理所当然地拒绝所有暧昧。
“好。”
“还有呢？”
“没有下次。”她一字一顿，目光灼灼，“否则，我真的不会再理你。”
秦晏低笑一声，俯身在她额头上落下一吻，“明白。回家吧。”
“送我回曼曼家。”
他侧眸看她，“不生气了？”
“嗯。”唐思意轻轻点头。说开了，心里也就舒坦了。
——————
唐思意擦着湿发从浴室出来，水珠顺着发梢滴下，T恤后背湿了一大片。
吹干头发躺在床上，蚕丝被裹住全身的瞬间，那股熟悉的雪松混着薄荷的气息突然在鼻腔复苏，就像今晚被他按在消防通道时，萦绕在呼吸间的温度。
唐思意心烦意乱地掀开被子，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冰箱冷气扑面而来时，她想起那两人站在领奖台上的身影。
易拉罐拉环被粗暴扯开，冰凉的酒液顺着喉咙烧进胃里。
林伊曼夺过第二罐啤酒，震惊地看着向来克制的唐思意，“你怎么了？你不是不喝酒的吗？”
“睡不着，喝一点！”唐思意抬手蹭了下唇角，嗓音微哑，“你怎么还不睡？”
林伊曼盯着她看了三秒，没说话，从冰箱里又摸出两罐啤酒，打开一罐，推到她面前：“没事，我陪你喝。”
三罐啤酒见底，唐思意整个人蜷缩在沙发角落，指尖一下下地抠着易拉罐拉环。
林伊曼猜不透她的心思，试探着问：“和秦总监吵架了？”
“不算。”她摇摇头，声音低低的，“我在想刘诗雯……”
“你想她干嘛？”林伊曼诧异，“今晚发生什么了？”
唐思意抬起眼，目光有些涣散，“我告诉她，我和秦晏在一起了。”
她顿了顿，指尖收紧，“可她……帮他整理领带，还当着我的面，邀请秦晏去她家喝茶。”
“朋友——”她扯了扯嘴角，笑得有些勉强，“也能做成这样的吗？”
“这不是明目张胆地……”林伊曼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所以我才想不明白。”唐思意摇了下头，声音轻得像是在自言自语，“她是不是后悔了？对秦晏……余情未了？”
“有可能。”
“可她那么清高的人啊……”唐思意喃喃道，酒精让思绪变得迟缓，怎么也想不通。
“在爱情面前，再高傲的人，也会低头。”林伊曼叹了口气，“只是她现在这么做……真的很败好感。”
她看向唐思意，语气认真，“他们认识十几年，你们才一年。如果他们都想回头了，你怎么办？”
唐思意没立刻回答。
她转头望向窗外，夜色沉沉，月光在玻璃上投下模糊的光晕。
——秦晏应该不会回头的。
她对他，至少还有这点信心。
脑袋越来越沉，醉意上涌，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我去睡了，晚安~”
“晚安。”林伊曼望着她瘦削的背影，轻声道。
她比谁都清楚，再甜蜜的情侣，也逃不过矛盾的消磨。
之前的平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假象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