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思意醒来时，床头放着一杯蜂蜜水和一张便签：
【早餐在微波炉——秦晏】
唐思意捏着便签纸，站在书房门外，看着紧闭着的房门，胸口泛起一阵细密的酸涩。
她昨晚分明可以解释的。
解释她刻意疏远的距离里，藏着怎样小心翼翼的克制。
解释她抗拒的从来不是他，而是那个在他面前轻易失控的自己。
那个会因为他的一个眼神就方寸大乱，会在他温声细语时忍不住想要靠近的、不争气的自己。
可多余的解释只会让已经结束的故事徒增纠缠，让本该泾渭分明的关系再度混沌。
所以，理智在最后关头扼住她的咽喉。
脱口而出的话，变成了最伤人的拒绝，伤了他的同时也在自己心口剜出血痕。
唐思意很难过，他们之间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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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秦晏家里吃过早餐后，唐思意就去了父母家，一推开玻璃门，店里飘着熟悉的饺子香。
中午的客流量不算多，但外卖订单却接连不断，后厨忙得热火朝天。
唐父在案板前飞快地擀皮包馅，唐母则忙着核对订单。
唐思意没打扰他们，挽起袖子帮忙打包外卖，等忙完一阵，才坐到角落翻看租房信息。
玻璃门再次被推开，风铃清脆一响。
“唐叔！唐婶！”一道清亮的女声传来。
唐思意抬头，看见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站在门口，眉眼弯弯地冲唐父挥手。
她穿着简约的米色风衣，长发微卷，整个人透着知性又干练的气质。
“哎，是小梁啊！”唐父一见她，脸上立刻堆满笑容，“还是老样子？”
“是，不过这次得多包几份，我家里人念叨好久了。”女人笑吟吟地说，目光却落在唐思意身上，带着几分好奇。
唐父一边麻利地揉面，一边介绍：“这是我闺女，思意。”
又对唐思意说，“这是梁韵，以前常来咱家吃饺子，后来出国了，最近刚回来，每个星期都要来我这儿吃饺子。”
梁韵主动走近几步，“你好啊，唐叔总提起你。”
唐思意打包动作不止，眉眼弯弯浅笑，“我爸的饺子有这么好吃？”
“那可不？”梁韵眼睛亮亮的，“我在英国的时候，最馋的就是这一口。”
她顿了顿，又道，“我刚在深大入职，教文学。你是做什么的？”
两人在一旁聊了几句，唐父把饺子包好，装进保温袋里递过来。
这时，他才注意到梁韵手里还抱着一大摞书，“这么多东西，你一个人拿？”
“没事，我哥的车就在巷口。”梁韵说。
“爸，我去送吧。”唐思意起身，接过袋子。
梁韵也没推辞，冲她眨眨眼：“那就麻烦你啦，改天请你喝咖啡。”
唐思意浅笑摇头，跟着她走出店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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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口外，一辆哑光黑的阿斯顿?马丁嚣张地横在路边。
一个男人懒散地倚在车门上，修长的手指夹着烟，灰白的烟雾模糊了他凌厉的下颌线，引得路人频频侧目。
见梁韵出来，他随手将烟头弹进一旁的垃圾桶。
墨镜摘下的瞬间，唐思意愣怔了几秒。
梁卓？
他今天穿了件挺括的黑衬衫，西裤勾勒出修长的腿部线条，整个人透着股凌厉的精英气质。
要不是领口随意解开的纽扣和那副熟悉的风流而又倨傲的表情，唐思意几乎要以为认错了人。
梁卓眉头微蹙，目光从她身上的白T恤牛仔裤一路扫到脚上那双拖鞋，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下，“穿成这样……”
他的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得有些久，像是在确认什么。
他见过她在酒会上穿着晚礼服的样子，见过她在会议室里职业套装的模样，却从没见过这样……居家的唐思意。
眼前这个素面朝天、扎着简单马尾的女孩，倒像个刚下课的大学生，和办公室里那个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的唐组长当真判若两人。
“梁总好。”唐思意扯出职业假笑，把饺子递过去时故意伸直手臂，保持着最远的社交距离。
梁韵惊讶地来回打量：“你们认识？”
“不熟。”两人异口同声，又同时别开脸。
梁卓接过袋子时，无意间碰到她的手腕。
唐思意立刻收回手，在裤缝上蹭了蹭。
梁卓把她这个小动作尽收眼底，瞥了眼巷子深处褪色的招牌，语气轻慢，“没想到你家开这种小店。我妹妹倒是很捧场。”
“小本经营，入不了梁总的眼。”唐思意微笑，“不过令妹很有品味。”
梁卓冷笑：“改天让我家厨师来学学配方，省得她总吃路边摊吃坏肚子。”
唐思意意味不明地呵了一声，后退半步，“商业机密，恕不外传。店里忙，先走了。”
她冲梁韵微笑颔首，“喜欢吃，常来啊，我请你。”
转身时，她听见梁韵跺脚：“哥！你干嘛呀！唐叔的店很干净！”
梁卓撇了下嘴，转身上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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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视镜里，梁卓看着那个头也不回的背影，舌尖顶了顶上颚。
梁韵把安全带勒得咔咔响，毫不留情地讥讽：“哥，你刚才像只开屏的孔雀，还是求偶失败的那种。”
梁卓猛打方向盘，轮胎在柏油路上擦出刺响，“专心教你的书，少管闲事。”
“该不会是……”梁韵突然凑近，“你喜欢她吧？”
“呵。她？长得就不在我的审美范围内，我会看得上她？”
他又不是秦晏！真不知道秦晏死心塌地地喜欢她什么！
“是吗？可她看你的眼神明显更嫌弃诶，就像看垃圾桶上粘的口香糖。”梁韵戴上耳机，故意放大音量，“一定是你太风流了，不招人待见了！”
梁卓紧紧地握着方向盘，后视镜里，唐记餐饮的招牌被甩在身后，化作模糊的光点。
他踩下油门，跑车发出暴躁的轰鸣。
副驾的梁韵吓得抓紧了扶手：“哥，你发什么疯？”
梁卓突然想起许多有关唐思意的事情。
在电梯间偶遇，她会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
商务酒会，她敬酒时总会刻意绕过他的座位；
就连刚才，她递饺子时伸得笔直的手臂，都透露着明晃晃的抗拒。
他自嘲地勾起嘴角，他什么时候成了让她避之不及的洪水猛兽，就连最基本的社交礼仪都吝于给予？
“哥！超速了！”梁韵的惊呼打断他的思绪，“我错了我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嘲讽你了！”
梁卓这才惊觉仪表盘指针已经飙到120码。
他烦躁地降下车窗，窗外的风裹挟着后座飘来的饺子香钻进鼻腔，那是混合着荠菜和鲜虾的香气，莫名让他想起刚才巷子里，她宽松的棉T恤下隐约可见纤细的腰线。
真他妈见鬼。
等红绿灯时，梁卓在心里咒骂了一声，指节抵着突突跳动的太阳穴。
他梁卓要什么样女人没有，怎么会在意一个对他避如蛇蝎的唐思意？
更讽刺的是，这女人还是秦晏放在心尖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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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定是秦晏经常在他耳边提起她的缘故！
梁卓眼底闪过一丝阴鸷，只要他想，明天就能让她卷铺盖走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他自己先笑出了声。
什么时候起，他也需要用这种下作手段对付一个女人了？
梁卓盯着倒计时读秒的红色数字，突然觉得此刻的自己荒唐而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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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思意划拉着手机屏幕，眉头越皱越紧。
距离公司近的短租公寓，价格高得离谱【每个月还贷1.5万，租不了太贵的】。
价格合适的，又远得离谱，通勤时间动辄一小时起步。
唐母端着热茶走过来，瞥了眼她的手机：“要不先在家里住着？晚上，给你留饭。”
唐思意摇摇头：“爸早上四五点就得起来备食材，你上班时间早也要早起，我下班太晚了，动静大，怕打扰你们休息。”
唐父从厨房探出头，手上还沾着面粉：“一家人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的。”
唐思意笑笑不说话。
另一边，秦晏的公寓。
书房的门被推开时，窗外已是暮色四合。
秦晏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这才惊觉自己在书房呆了一天。
胃里空得发疼，他摸出手机，正犹豫要点什么，门铃突然响了。
“外卖。”门外站着个戴鸭舌帽的小哥。
秦晏皱眉：“送错了，我没点。”
小哥核对了一下订单：“地址没错啊，备注说是给秦先生的，应该是其他人给你点的。”
说完，把袋子往他手里一塞，转身就走。
牛皮纸袋上印着LOGO——唐记餐饮。
秦晏指尖一顿，翻出订单小票。
备注栏赫然写着：
「按时吃饭。感谢收留，不欠。」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足足三秒，突然冷笑出声。
好一个“不欠”。
电话拨通时，唐思意正在跟中介看房。
老旧小区的楼道里弥漫着潮湿的霉味，中介喋喋不休地吹嘘着“性价比超高”，而她满脑子都是墙上那块可疑的水渍。
手机震动，屏幕上“秦晏”两个字让她心跳漏跳了一拍。
“在哪？”
“找房。”她示意中介稍等，走到走廊尽头，“怎么了？”
“你给我叫的外卖？”
“嗯。”
“你做的？”
电话那头传来她轻轻的呼吸声，过了几秒才回答：“我包的饺子，算不算我做的？”
秦晏喉结滚动：“算。但你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
“不不不，”她打断他，语气刻意轻快，“秦总监千万别误会，纯粹是感谢你昨晚收留。毕竟……”
她顿了顿，“我一向不喜欢欠人情。”
“唐思意！”
她果断挂断，动作快得像在扔烫手山芋。
中介探头：“小姐，这间您还看吗？”
唐思意望着窗外渐暗的天色，突然觉得疲惫至极：“再看下一家吧。”
秦晏公寓。
餐桌上，饺子还冒着热气。
秦晏盯着那盒饺子，胃里翻江倒海，却不知道是饿的还是气的。
他这辈子还没被人这么噎过，偏偏还打着“对你好只是再也两不相欠”的旗号。
“呵。”他抓起筷子，恶狠狠戳起一个饺子塞进嘴里。
荠菜混着虾仁的鲜香在舌尖炸开，面皮劲道，馅料饱满。
是印象里的味道，也是……她最拿手的三鲜馅。
胃终于不叫了，心却揪得更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