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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很暖和

作者:狮崽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灰蒙蒙的天空像是笼了一层又一层的纱,洋洋洒洒落下的雪丝毫没有停止的迹象,将鹅暖石路铺的雪白柔软。


    结着厚厚冰层的池塘人工开凿出两个窟窿眼,垂入洞的鱼竿悬挂在明月轩的栏杆上。


    轩内对坐着两位风姿卓约的女子,赏雪、品茶、对弈,尽显风雅。


    披着墨色大氅的江雁回恹恹地拉拢着眼皮,殷红的薄唇像是抹了胭脂,紧咬着朗荣收手时落子,霸道强势的行事作风与她性格相符。


    炉上茶壶烧热咕噜噜滚着,热气与冷气相交化成白雾散去,几抹雪花随风飘入落在肩头。


    朗荣一直观察着江雁回,近来她做什么事都一副提不起兴趣的模样,与平时爱玩的性格截然不同,很难不让人怀疑发生了什么。


    细想是从楼里出来后开始的,听王府的家奴嚼舌根当晚江雁回还发脾气扔了东西,更加让朗荣觉得和自己脱不了关系。


    朗荣遮掩地端起茶抿了口,面容扭曲了一瞬,斯哈着缓解被烫痛的嘴皮。


    江雁回掀起眼皮鄙夷,“你下的是什么破棋,逗我玩呢?”


    心里想着事朗荣就没认真下,这才低头一览棋盘,自个执的白棋不做任何布局光围堵着黑棋,跟挑衅似的。


    要是换做脾气不好的早就掀桌问候了,还留得到朗荣有闲工夫坐着胡思乱想。


    朗荣拦住了江雁回收子的动作,轻咳了声,“这次是我走神了,这两日我想了很多,憋在心里不说出来始终是个结。”


    朗荣摁住江雁回的手,丝毫不觉得对方想抽回是不愿意听,表情极其认真的自顾自道,


    “这两日我想了很多,我觉得那天不该和你那么说话,是我没能考虑周全一味的把自己的想法强加给你。”


    江雁回看怪物的眼神看着朗荣,觉得这人突然转性不会是被鬼附身了吧,不然怎么二十几年的相处下来竟然能在她嘴里听到一句像人的话。


    紧接着朗荣不负所望带着同情惋惜地道,“你身在帝王家见识过不少恩怨情仇,后宫男人们的荣辱情恨和前朝息息相关,所以在不良氛围下长大的你自然对人间真爱产生了偏见。


    但自小环境对性格的影响不是不能改变,只要你内心向往真爱,一定会遇到你命中注定的人,到那时你就会觉得世间万般都不及那一人重要了。”


    慷慨激扬的感化听的江雁回打了个哈欠,对上朗荣期待的目光,动了动手指:“能放开了吗?”


    朗荣不好意思地松开手,给自己说的藏不住兴奋,激动地问道:“我说的这些你能想象出来吗?”


    “不能。”江雁回了当回道。


    并且她想哪天回京一定要找最好的大夫看看朗荣的脑子,不然怎么会说出那么令人无语的话。


    江雁回甩了甩手腕拢着大氅往后一靠,垂下的睫毛沾了片雪花,呼出小团白雾,道,“朗荣,真情这种东西对我来说是最不重要的。”


    “可……”朗荣眸子微动,明白再说便是僭越了,最终将劝说的话咽回去。


    拣着棋子放回罐中,强撑着释然的笑中夹杂着抹哀伤,道,“再来一盘,这次我保准不走神。”


    江雁回没接话茬,乌黑的发尾轻轻摆动,双手捧着手炉笑了声,“老郎将军和发夫恩爱如斯,才能培养出你这般性情的女儿。”


    —


    “待会放饭你别往前头凑,别哪个不长眼的一胳膊肘又怼你脸上去。到时你就占个靠炭炉近的位置,我拿着咱俩的碗去盛饭,看谁撞的过我!”


    小乐每每看到阿丑没心眼的笑的眉眼弯弯就忍不住发愁,手指点了点阿丑脑袋。


    “你也学着一点,别总不争不抢,挨欺负了都不知道反抗。”


    阿丑乖乖点头,看小乐的眼神满是崇拜。


    要是再长高一些,再壮一点,别人就不敢来欺负自己了。


    小小虚荣心得到满足的小乐扬起唇,单手抱着饭碗拍胸脯,俨然一副大哥的口吻道,“在王府我护着你,有我一口吃的,就有你一口,你学不会争抢也没事。”


    小乐侧头发现身旁的阿丑不见了,一回头他站着一动不动出神地望着远处。


    好奇地凑过去顺着视线一瞧,正是在明月轩中对弈的江王尊和朗校尉。


    惊地赶忙把直愣愣站着的阿丑拉蹲了下来,低骂道,“你不要命啦!敢偷窥王尊!”


    阿丑恍然回过神,连忙摇头。


    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只是无意间瞥了眼视线就再难挪开。


    栏杆和灌木严严实实挡住了他们,惊慌过后小乐偷偷抬起头越过池面看过去,感慨道:“我还是第一次看清楚王尊长什么模样,平时都是远远瞧上一眼看不真切,要么就是连头都不敢看,只盯着靴子。”


    阿丑同样看了过去,黑白分明的眸子一瞬不瞬地盯着江雁回的侧脸。


    雪纷纷,裹着墨色大氅的女子嘴角噙着漫不经心的笑,把玩着手炉姿态舒适松懒的与对面的人说着什么,是他不曾见过的惬意放松。


    “王尊的黑色大氅一看就很暖和,不像咱们穿再多风一吹身上就凉了。”小乐想到了什么猛地拍大腿差点蹦哒起来,拽着阿丑猫腰往外走,“别看了,吃饭要紧,去晚了下午得饿着肚子干活了。”


    旁处打扫的家奴能在午休时偷个懒眯一会,他们打扫书库得趁着光线好的时候抓紧把犄角旮旯处的灰尘擦干净,懈怠不得。


    两人囫囵吃个肚饱,急匆匆赶回书库开始了下午的打扫,盼着能在规定的时间内打扫完,最好能空下一两天让他们在书库躲个懒。


    阿丑个子矮便擦下面四隔层,小乐则踩着凳子擦上面和最顶上,分工明确,说说笑笑,倒也不觉得有多疲累。


    低头一忙活,再抬头外头雪已经停了,太阳出现在天空最西边,半挂着要落不落。


    陵州哪哪儿都不好,独独晚霞是旁处见不到的恢宏壮阔。


    两张稚嫩的脸庞染上灿烂橘黄,相视露出了纯粹的笑容。


    小乐攒劲跳下高梯,收拾着散落的工具,“晚上发包子,每个人定好的量不怕抢,你去帮我的也拿来,我把地上落的灰卷收拾了。”


    临走时小乐指了指空桶,像是在叮嘱小孩子一般事无巨细道,“你把桶拿到井边,回来顺路打半桶水,别打多啊,不然你拎不动,咱们把这块地给拖一下就结束。”


    阿丑听的认真,拎着木桶开心的一蹦一蹦离开了,欢快的像只小兔子。


    能吃饭,能休息,阿丑就开心。


    打扫的工具挨排放在了门后,掉落在地上的灰卷也被仔仔细细地捡了起来,左等右等的小乐蹲在墙根捂着咕噜噜叫唤的肚子,哀叹着阿丑怎么还没回来。


    小乐耳朵一动听到了沉重的脚步和粗喘,抱怨的话还没能从嘴里说出来就先被阿丑的狼狈模样惊的叫了声。


    阿丑顶着略有些凌乱的头发,咬着后槽牙吃力地拎着半桶晃荡的水,被浸湿的厚实棉裤滴答滴答往下滴着的水打湿了鞋面。


    小乐瞬间炸毛了,也不管阿丑从怀中掏出的肉包子,夺过木桶往地上一放,双手叉腰气呼呼道,“是不是谁欺负你了!你告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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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打他祖宗十八代!”


    阿丑瞪圆了眼睛连忙摇头,连比带画的跟小乐解释着前因后果,怕他没看出来还将摔跤的动作一比一复刻了一下。


    小乐皱着眉头不确定道,“你的意思是上台阶时你滑了一跤,水才把裤子打湿的。”


    阿丑连连点头。


    一摸裤子表面结了一层冰渣子,连问都不用问了,小乐坂着脸教训道:“摔倒了就回来,你还返回去打水干什么,不知道陵州的冬天滴水成冰嘛!我看你这双腿是不想要了!”


    被凶了阿丑也不恼的憨憨一笑,踩了踩呱唧呱唧作响的鞋子,没心没肺又格外真诚的模样让小乐生不起气来。


    心软了下来,嘴上还凶巴巴的道,“你就站在里头不许出去,水渍待会擦干净就是,我回去给你拿干的裤子和鞋。”


    临走前小乐拿着自己的包子恶狠狠的咬了口,像是在发泄无法对阿丑生的气,再三叮嘱他乖乖的别动后小跑着离开了。


    望着小乐消失的背影,阿丑捧着热腾腾的包子咬了一口,庆幸滑倒的时候打了个滚,没让放在怀里的肉包子被压扁。


    两个包子吃完,阿丑东张西望的等了一会,低头盯着脚尖看了片刻,小小挪动了一下。


    像是做坏事没被发现的小孩偷偷抿唇笑了,胆子愈发大了起来。


    左右看看门前无人经过,半挪半走一屁股坐在了门槛上,低头吭哧吭哧拧着裤腿的水,没几下骨节匀称的手指被冻的又红又肿。


    阿丑并不在意手疼不疼,会不会落下冻疮。


    他就两套棉衣换着穿,听小乐说陵州的冬天漫长难熬,得保护好过冬的衣裳。


    夕阳被遮住,眼前出现了一双滚着金边的长筒棉靴。


    阿丑抬头看去,对上了那双梦中见过无数回的深邃眼睛,近距离看更加摄人心魄,他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江雁回垂下的眼眸冷冰冰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块挡路的石头。


    她手里拿着本书,阿丑记得书皮是那夜江雁回翻看的那本。


    乱七八糟的思绪在一瞬间涌入脑海,阿丑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鼻尖便嗅到了一抹幽香,是江雁回的衣摆擦过他肩膀带起的香气。


    阿丑连忙起身规矩地站着,眼睛却不受控制的落在她身上。


    江雁回似乎很熟悉书库,轻而易举找到了书本摆放的位置,又很快挑出了要看的书。


    阿丑慌乱的收回视线,默默垂着脑袋盯着脚尖,不清楚是冷的还是情绪的波动,他整个人止不住的发抖。


    江雁回停在原地并没着急走,目光划过阿丑泛红的双颊落在了冻发紫的手指上,狼狈的模样没半分美感。


    问道,“被欺负了?”


    阿丑迟缓地摇头。


    “见到本王不下跪行礼,还无礼的一直盯着本王看?”江雁回双手背在身后,冷酷的脸上勾起玩味的笑,“阿丑,你是想让本王把你的眼睛剜出来吗?”


    阿丑脸色霎时惨白如纸,腿一软扑通跪了下来,冻僵硬的膝盖传来阵阵刺痛。


    江雁回蹙起了眉头,似乎并不满意他是这种反应,顿时失了兴致。


    面对诚惶诚恐的人,江雁回几次想抬步离开,却始终无法忽略他单薄颤抖的身体以及苍白虚弱的嘴唇。


    轻啧了声,脱下大氅扔的阿丑劈头盖脸,待到阿丑懵懵地拽下大氅,早已不见江雁回的身影。


    厚实的毛绒大氅还留有江雁回的体温,阿丑缩了进去,吸了吸冻红的鼻子。


    他想小乐说的没错,很暖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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