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林子豪的质疑，程程微微一笑。
“谁穿袜子，我就给谁卖。”程程说。
“谁不穿袜子啊……”林子豪一时之间被程程由内而外流露出来的强大自信给震慑住了，轻轻嘀咕了一句。
程程并不打算再说下去了，她胳膊肘撑在曲起来的膝盖上，又扭头去看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了。
上一世，她过的很不幸福，大学毕业后在外地找了个中学老师的工作，就没怎么再回过家了。
自然，也没怎么仔细看过家乡的风景。
对于曾经的她来说，家乡代表的是落后、是桎梏、是封建，是那些她恨不得能逃得远远的东西。
但是对于经历过生死、知道什么才是生命中最重要的她来说，车窗外被分成一块一块的田地，老旧的砖瓦房，甚至是那些枯黄的随风摇摆的杂草，都能让她心潮澎湃。
因为，这是她生命的一部分，是将她养育成人的土地。生命来之不易，她将珍惜她生命中的每一部分。
……
林子豪一直将装袜子的黑色塑料袋提到程程家门口，才交到了程程手中。向来机敏捣鬼的他脸上，难得的出现了一丝担忧。
“要不，我提到我家里去吧，就说是我批发回来的。我爸挺支持我多做点事的，应该不会……”
“不用。”不等林子豪说完，程程就打断了他。
程程深深吸了一口从家里飘出来的饭香，对林子豪说：“你不用担心我，我有办法的，你快回家吃饭去吧。”
“……那好吧。”
林子豪抿抿唇，一步三回头的回家去了。
程程提着黑色塑料袋进了大门，程奶奶在厨房里做饭，程子民在后院修理农具，院子里只有程耀扬一个人，蹲在地上弹弹珠玩。
看到程程，程耀扬立马就笑开了嘴。
“姐姐！”
“嘘。”程程朝程耀扬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环视一圈没人注意后快步进了自己睡的偏房。
程耀扬也跟了进去，好奇的瞅着程程手里的黑色大塑料袋。
程程把塑料袋放床上，转身问弟弟：“耀扬，妈妈在干嘛呢？”
“在屋里，织毛衣呢。”
程程想了一下，说：“你去把妈妈叫到我屋里来，就说我回来了，找她有事。”
“嗯。”程耀扬连忙去了。
宋林娟掀开门帘走进屋，“程程，你新衣服买上没，我回来的路上才想到钱给你给少了，应该给你钱再买个鞋——这是什么？”
看到程程床上摊开的大黑色塑料袋，和满满一塑料袋里的袜子，宋林娟惊讶的张大了嘴。
程程板起脸，从塑料袋里随便取了两双袜子，拿在手里对宋林娟说：“妈，我在批发市场批发回来的，我想拿去卖。”
“批发？”惊讶过后，宋林娟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卖袜子？这……你哪来的钱批发这么多回来的。”
“赊的，卖掉给老板钱就可以了。”
“哪有老板这么好心，钱都不要就给你赊这么多货，也不怕你跑了吗，你这孩子，别是被骗了吧。”
看宋林娟一脸愁苦，程程上前拉过宋林娟，与宋林娟并排坐在床上。
“当然没有，那老板是我们班同学的亲戚，和我认识，才赊账批发给我的。妈你放心，我没有被骗，按照批发价拿回来的。”
宋林娟怎么可能放心，她看着那一大塑料袋袜子皱着眉不住的叹气，“你这孩子怎么也不问我一声，就自己拿这么大的主意，这要是卖不掉，可怎么给人家还钱啊。”
程程听着妈妈的叹息，有点无奈的摇了摇头。
自己家穷，不是没有原因的，她承认家里人老实，也不得不承认，就是因为太老实，没有任何拼劲和冲劲，不敢改变，害怕改变，所以才只能一直在田地里打转，终身被穷苦所困。
这样的思维方式，是她首先要去扭转的。
程程正襟危坐，一本正经的说：“妈，你听我说，我这次拿袜子回来，不是被人忽悠的，是我自己主动拿的。一来，我想锻炼锻炼自己的能力，二来，我想借着这个机会认识一点人，多了解一点现在的行情。”
“咱们家现在种地虽然也能吃饱穿暖，但如果遇上什么自然灾害，一整年就都不好过，这样的日子太没有保障了。从卖袜子这种小成本生意做起，慢慢的，我们甚至可以试着开个商店，多谋一条生路，咱们的生活不是多一层保障吗？”
宋林娟语塞，“可是……这是我们大人的事，你还小，你现在的任务是好好学习，这种事情不应该由你来操心。”
程程摇摇头，“妈，您和爸送我到学校读书，学习知识，为的不就是我将来能找一份好工作，过上好日子吗。现在我利用我学到的知识来赚钱，不正好为您跟爸爸分担重任吗？”
“再说了，我现在成绩还不错，过几年就要上大学，耀扬也要上初中高中，上大学要花大钱，靠着咱们家种地的那些钱，到时候是根本不够我跟耀扬上学的。”
一番话，说的宋林娟哑口无言。
她看着程程灼灼的目光，心里一酸，喉头哽咽的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这本来，应该是他们这些大人该操心的事啊。
程程是如此的懂事，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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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得愧疚极了。
为了掩饰自己的难受和心酸，宋林娟扭头揉了揉眼睛，重重点头道：“行，你既然已经批发回来了，那妈就支持你，反正这些袜子也没有多少钱，咱们赔得起。”
“噗……”雄赳赳气昂昂的程程被逗的笑了。
妈妈这思想啊，怎么还没开始卖呢，就已经想着赔钱的事了呢。
程程没点破妈妈的难堪，她等妈妈抹完眼泪，才又继续道：“妈，这事儿你得跟爸好好说一下，我打算明天开始在巷子口摆个摊位，再去挨家挨户叫卖，他要是不让我去，我的计划就泡汤了。”
程子民脾气不好，人还执拗，也就宋林娟的话能听进去一些，所以程程先叫宋林娟过来，为的就是叫她劝服程子民。
先前程程那一番话，已经彻底打动了宋林娟，此时听程程恳求，宋林娟立马答应下来。
“放心吧，今晚睡觉的时候我跟你爸说，一定把他给你劝妥了。”
听到妈妈的保证，程程高兴的跳起来，一把抱住了妈妈的脖子。
“妈，我一定会努力赚到很多钱，让咱们家都过上好日子的！”
宋林娟一听，眼睛又红了。
“哎……你这孩子……叫妈妈说什么好呢……”
有了宋林娟的帮忙，程子民没有再说教程程，他还把家里的一辆自行车改装，在自行车后座上安了个竹筐，方便程程推着去卖。
程程找了一大块布，在巷子口支起一个板子，把袜子一双双摆了上去。
因为临近年底，家里事情比较多比较忙，宋林娟实在没空帮程程，所以程奶奶带着程耀扬，看着家门口的摊位，程程则自己一人推着自行车，去挨家挨户的叫卖。
程奶奶担心程程，嘱咐：“天气冷，你推着去转一圈就回来，卖不掉咱们慢慢卖，不着急，有人说什么你也别往心里去，不行就回来。这东西放着又不坏，咱们不着急。”
程程将脖子里的围巾利落的打了个结，笑着朝程奶奶摆摆手，“我知道的，奶奶，我去了！”
在程程看来，奶奶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虽然她现在身体是十五岁，但她身体里的灵魂可是三十多呢，就算不能八面玲珑，也至少是进退有度吧。
再说她现在对不重要的事情都看的很开，除了家里人的健康和幸福，没什么事能让她着急上火的。
然而，事情总是有个万一。
程程自己也没想到，她还真就遇到了让她上火的事。
她遇到了上一世把程子民带进赌博深渊，后又三番五次来家里捣乱说是非，把家里搅的鸡犬不宁的男人，胡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