衍宗山脚下是衍宗用以选拔外门弟子之弟，别看只是外门，却是很多普通人梦寐以求之地。
为宗门办事是个极好的差事，相比起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整日劳作的凡间平民来说，宗门之地清净无事，且时不时能得到一些灵丹妙药，哪怕只是做些杂役，也比在凡间辛苦劳作强上百倍。
因此，衍宗山下极为热闹，逐渐聚集成了一个座城池，天南海北的人来此求仙缘，哪怕不能拜入宗门，也会在山下开个小店、摆个摊位，供来往的人休憩和吃喝用度。
自小就在合欢宗长大的微若愚和在魔界长大的冥烬还是第一次来到这般热闹的人间城，二人的反应如出一辙。
眼睛里满是新奇与兴奋，左顾右盼，恨不得把每一家店铺、每一道小吃都收入眼中。
而慕昭则显得内敛许多，他走在二人身后，目光淡淡地扫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脸上有着他惯有的温柔。
街头巷尾的叫卖声此起彼伏，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和桂花糕的清甜，还有热闹的杂耍和书画表演。
微若愚被各种胭脂水粉吸引去了，而冥烬早就消失在人群之中。
“老板这个多少钱？老板这个色还有么？”微若愚挨个试着各种颜色的胭脂，不一会儿就给自己画成了个花脸。
好不容易下一次山肯定要多多为自己采购，衍宗那地方哪里有这般色彩斑斓，修真的女子都不爱打扮，整日穿着素色长袍，显得过于清冷。
而她，不想沦为黑白，她想成为人群中最亮丽的色彩。
她一边试一边哼着不知名的小调，脸颊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欢喜，转头问身后的慕昭，“慕昭，好看吗？”
慕昭望着她那满脸胭脂、笑意盈盈的模样，用手摸了她的脸颊，眼中浮现出一丝温柔，“好看。”
随后又欲言又止起来，“若愚，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忽而一群小孩跑出来，手中拿着糖葫芦，嬉笑着从他们面前跑过，微若愚没有听清慕昭的话。
而冥烬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递给微若愚一张帕子出言讥讽道，“擦擦吧，跟魔界的小鬼儿似的。”
微若愚接过帕子，气鼓鼓地瞪了冥烬一眼，“直男审美，慕昭都说好看的。”
冥烬耸耸肩，看向慕昭，“那我是直男觉得不好看，那他是弯的喽？”
微若愚差点被冥烬的发言呛死，咳嗽连连，看他的样子也不懂什么直的弯的，大概就是胡说而已。
不过这倒是引起了微若愚的兴趣，看慕昭这小鸟依人，楚楚可怜的劲儿，保不齐他究竟是喜欢女子还是男子。
微若愚被自己的想法逗得“噗嗤”笑出声，她挑动眉毛，贱兮兮的靠近到慕昭身旁，对着他小声问道，“慕昭，你喜欢女子还是男子啊？”
慕昭的脸顿时涨得通红，他轻轻垂下眼帘，声音带着一丝慌乱，“若愚你……”
微若愚看他这幅模样，立刻摆出一副秒懂的姿态，用手堵住了他的嘴，“嘘，我懂。”
随即转身跟冥烬二人嘀嘀咕咕起来，模样甚是亲密。
慕昭站在原地，耳根泛红，神色有些慌乱，抬起手想辩解，但看着前方二人亲密无间的样子，终是将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不过二人的目光很快便被捏糖人的大爷吸引了，只见那糖人师傅手腕轻抖，金黄的糖浆便在石板上流淌成各种形态，每一样都栩栩如生。
微若愚看得入神，忍不住拉着冥烬的衣袖，“冥烬你看，那个小狐狸多灵动啊！”
冥烬则是一脸如临大敌，艰难启唇道，“这玩意我见过是鼻涕怪的粘液，没想到竟然拿来做吃食，人间简直是太恐怖了。”
微若愚听后捧腹大笑，笑得前仰后合，“这是糖浆！”
说罢微若愚递给大爷一两银子，接过大爷手中的糖勺学着师傅的样子舀起一勺糖浆，手腕轻轻一转，糖丝便如金线般洒落。
微若愚的技术不好，画的四不像，但她却乐在其中，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
“呐，给你。”微若愚递给冥烬两个糖人，“一个是衔蝉，一个是灵唾。”
冥烬接过两个歪七扭八的糖人，神色复杂地看了微若愚一眼，“这……你要是不说我真没认出来。”
“画工是粗糙了些，但是只求神似不求形似。”微若愚咳嗽两声，为自己强行挽尊。
微若愚真沉浸于当灵魂画手的时候，她的袖子被人拽了拽，回身看见一脸委屈的慕昭，他满脸期待的看着微若愚，“我也想要。”
“好嘞。”
微若愚满口应下，认真的为慕昭画了起来，很快她的作品诞生了。
“哇，若愚这就是你的玉牌符号么？简直是太形象了！你这是要把自己送给我吗？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慕昭兴奋拍手道，眼里全是感动之情，一双大眼睛湿漉漉的仿佛要凝结成露珠。
啊？
微若愚一愣刚想解释但是看见慕昭这番表情实在不忍心打击他的积极性于是艰难的点点头，“你喜欢就好。”
慕昭小心翼翼的拿着她给的糖人，爱不释手的模样仿佛是什么稀释珍宝，更是为其施了法术将其好好保存了起来，嘴角微微上扬，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很快冥烬又一把将微若愚拉着去听评书，说书先生正讲到精彩处，一拍醒木，声音铿锵有力，“话说当年衍宗为人间除去妖魔无数，其中最精彩的就是大破邪修佛宗一役，那一战惊天地泣鬼神，谁也没想到佛宗竟与邪魔外道勾结，妄图祸乱人间。而衍宗为守护三界和平，联合四大宗门一齐在青冥山设下天罗地网，在其渡雷劫之时将其一举歼灭。”
“这一话都要说臭了，我们想听衍宗除玉虚宗，替天行道那一话。”人群中爆发出不满的声音。
“好嘞。”说书人接过看管的银子，喜笑颜开的拿起了话本，再度敲响了醒目。
“话说当年玉虚与衍宗并称修真双绝，二人皆是正道之光，但是玉虚宗宗主为了提前飞升，以济世救人的名义去给人间送施药，实则暗中用毒，毒害世人，收集其魂魄，以魔修之法提升修为……”
“那一天下着大雨，玉虚宗上上下下，一百多号人，一夜之间被衍宗全部歼灭，那一夜玉虚山顶血流成河，血水混合着山泉从山上一直流到山下，那尸体堆积如山，亡魂缠绕着玉虚殿发出嘶鸣之声，至今那一块地依旧是当年亡魂聚集之所……”
说书人说到这儿，众人不禁打了个寒颤，仿佛那凄厉的哀嚎就在耳边回荡。
微若愚也觉得身边一阵冷风瑟瑟，下意识的往冥烬身边靠了靠，却见他抖得比自己都厉害，脸色煞白，跟话本里杀伐果断，冷血无情的大魔头判若两人。
“早就听娘说，修真界恐怖没想到果真如此，魔界讲究罪不及妻儿，怎么会有如此狠毒之人将人满门灭门。”冥烬皱眉一脸厌恶道。
而身边的慕昭亦是面色煞白目光呆滞，他垂着头坐在椅子上，双手不住的颤抖，他的指甲将木质座椅划出一道有一道的深深印记。
微若愚看着他的侧脸，一双睫毛微微颤动，漆黑的眸子死死盯着地面的一角，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
这些故事任凭谁听了都会有些恐惧，微若愚拍了拍他的手背，安慰他。
慕昭此时方才抬起他黝黑的眸子，转瞬之中有一抹黑气仿佛在他的眼间迅速消散。
“若愚，我们走吧，我不想听这些东西。”慕昭低声道。
微若愚看着他神情异常，有些心疼，应声道，“冥烬咱们走吧，不听这些晦气的，咱们去吃点好吃的。”
冥烬请客，三人选了山下最有名的酒楼，要了一间最高的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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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街上是川流不息灯火辉煌的人流，远处是一望无尽的黄昏之景。
屋内有两三名舞女正轻舞霓裳，她们随着琵琶声翩然起舞，红袖翻飞间如同流霞闪烁。
冒着热气的饭菜，甜到心坎里的甜品，还有香气四溢的美酒，让微若愚吃的差点眼泪流了下来，修真界过的是什么苦日子。
慕昭看她这幅样子，以为是菜烫到了她，夹起一块红烧肉吹凉了方才递到她的嘴边，“你慢点吃没人跟你抢。”
“谁说的。”冥烬抬手便以风卷残云之势将桌上的红烧肉扫荡一空，还不忘舔了舔嘴角的油渍。
微若愚气急了，一瘪嘴，双手插在胸前，“我再也不带你出来玩了。”
“你别啊，再给你点上三盘，够不够！”冥烬急忙服软。
“四盘！还有一盘我要打包打带回去！”微若愚伸出四根手指一脸傲娇道。
“都说修真之人不食人间烟火，我看你像个饕餮！”冥烬吐槽她。
夕阳西下，短暂的一天很快就要过去了。
天边最后一抹余晖洒在屋檐之上，映得满室通红。
冥烬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声音透着几分苦涩，他望着窗外的天色，喃喃道，“什么时候三界才能和平共处，魔界不需要永远留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我也想他们看看这世间之景，感受这三分活着的气息。”
“我陪一杯。什么时候合欢宗才能在修真界不被人所欺负，与其他修真门派平起平坐，不再沦为别人的工具，而是作为一个个体完整的活着。”微若愚轻叹一声举起酒杯，轻轻碰了碰冥烬的杯沿。
酒楼下面传来了热闹的人群之声，像在举行某种活动。
微若愚兴奋的指着不远处的河面，此时上面亮起一盏盏莲花灯，随水波轻轻荡漾，宛如星河倒映人间。
“走，咱们也去放莲花灯。”微若愚兴奋道，拉起二人快步走向了河道旁。
河道旁摆满了五颜六色的莲花灯，如星子般点缀在河岸两侧。
河岸旁聚集了许多人，他们一边放着莲花灯一边许下心愿，让莲花灯随着水流而下，希望能让愿望抵达心中所想之地。
微若愚挑选着莲花灯，每一个颜色她都觉得无比的好看，一时有些犯难，冥烬见状漏出他那招牌的邪魅一笑，大手一挥，“这些莲花灯我全部都要了。”
店家闻言一愣，随即眉开眼笑地点头哈腰道，“公子真是大手笔，算命的说我今天能遇贵人，果真如此！小的这就给您包好！”
“哇！霸总，有没有人说你买单的时候特别帅！”微若愚顿时眼睛亮晶晶地望着冥烬，一副迷妹的表情。
慕昭垂着头后退几步，握紧了只有几两银子的口袋，黑气萦绕在他黑色的瞳孔之上，他的目光落在了女子笑靥如花的脸上。
看出慕昭的局促，冥烬又塞一个给了慕昭，爽朗道，“你也写，写上你的愿望就会实现的。”
慕昭看了看认真写莲花灯的微若愚，主动靠了上去，“若愚，你的心愿是什么？”
微若愚往旁边挪了挪，一双眼睛贱兮兮的表情，“这是秘密，不能告诉你。”
慕昭碰壁缩回自己的位置，满肚子的话憋了回去，只得低头在莲花灯上认真写着什么。
微若愚写了很多，写一个就放到河里一个，生怕被慕昭看了去。
不多时，河里满满的全是她放的河灯，一点点光芒闪烁，宛若银河洒落人间，微风拂过，河灯随波轻摇，光影交织间，仿佛连天上的星辰都被这人间灯火点亮。
慕昭将自己的莲花灯也顺势推入到河中，看着依旧兴致勃勃的微若愚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她有许多的愿望，也许和自己并无关系。
下一秒，河灯同时亮起，照得整条河面如同白昼，慕昭看清了上面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