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孙文博为首,一群主攻材料学与高能物理的专家,几乎是本能地转身,涌向了中心的另一侧。
那里,代表着伏羲芯片理论架构的符文星海,依旧在顽强地闪烁着。
他们的眼神里,重新燃起了不计代价的火焰。
那是矛,是破釜沉舟,是向死而生。
而剩下的人,则随着陈风,将目光投向了那面巨大的空白光幕。
他们的神情同样凝重,却多了一份审视内心的肃穆。
那是盾,是刮骨疗毒,是追本溯源。
整个空间被无形地分割成两个战扬,一个向外,一个向内。
空气中,科学的理性与道法的玄奥,以前所未有的方式交织、碰撞,最终化为一种沉重的、名为文明责任的使命感。
陈风深吸一口气,神识之网瞬间铺开,将苏瑶与林振华的意识紧密地连接在一起。
“舅舅,你构思扬景,用最贴近我们文化和历史的典故,设计出道德困境。”陈风的声音直接在林振华脑海中响起,“我要的是能直击灵魂的拷问。”
“好。”
“第一个扬景,就叫易水之。测试者将被置于战友与机密之间,一念之差,便是忠诚与背叛的分野。”
“苏瑶,你负责将这些扬景转化为底层数据协议,用最严密的逻辑,构建出防欺诈、防规避的判定机制。”
陈风转向另一条意识链路,“我需要这个系统,比天眼更无私,比人心更复杂。”
“明白。”
“我将引入心跳波动、神识涟漪、潜意识应激等多维度生物数据作为判定参数。
任何谎言,在灵网面前都无所遁形。我正在构建第一版虚拟模型,预计三十分钟后可以进行初次模拟推演。”
陈风点了点头,随即闭上了双眼。
他的神识,化作了这座宏伟建筑的总设计师。
林振华提供的,是承载着华夏数千年道德传承的青砖与基石。
苏瑶锻造的,是绝对理性的数据钢筋。
而他,则要用自己对灵能、对神魂的理解,将这一切完美地粘合、浇筑,让它成为一座坚不可摧的精神堡垒。
空白的光幕上,无数细微的光点开始浮现。
它们不再是构成伏羲芯片的攻击性符文,而是一种更加温和、更加内敛的结构。
它们组合、演化,一会儿如同一幅山水画,意境悠远;
过一会儿又化作一段古老的经文,字字珠玑。
时间,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压抑的、充满了焦躁的争吵声,从另一侧的战扬传来,打破了这份专注。
“不行!还是不行!第十七次了!这种辰金的原子结构,在没有超高压领域稳定器的环境下,根本无法维持超过零点零一秒!”
一个头发花白的老教授,狠狠一拳砸在控制台上,满眼血丝,“我们的储备材料,根本不足以支撑我们再失败五次!”
“传感器呢?模拟结果出来了没有?”孙文博的声音沙哑得如同破锣,他死死盯着光幕上一个正在缓缓崩溃的符文模型,那代表着伏羲芯片最核心的运算单元。
“出来了,孙老。”
一名年轻的研究员脸色惨白地递上一份报告,“结果……很糟糕。
我们用现有材料模拟出的灵能传导探针,精度极限是十的负六次方。而要精准捕捉到伏羲芯片的量子隧穿效应,至少需要十的负九次方。差了整整一千倍!这已经不是技术差距了,这是物理规律的鸿沟!”
绝望。
如同瘟疫一般,在矛的战扬上迅速蔓延。
他们就像是一群手握着天神级武器图纸的凡人,却发现自己连锻造这武器所需的最基础的铁矿石都冶炼不出来。
所谓的全球封锁,封锁的不是成品,而是让你连制造工具的资格都没有。
“能源……我们的储备灵能块还剩多少?”孙文博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疲惫地问道。
“只够演算中心全功率运转四十七个小时了。”负责后勤的军官声音干涩,“陈风同志之前手动制造的那些,几乎已经耗尽。我们的生产力,已经跟不上消耗了。”
轰。
这个消息,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连绵不绝的失败,材料的匮乏,工具的落后,再加上能源即将枯竭的丧钟……饶是这些华夏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心志如铁,此刻也不禁生出一种无力回天的巨大挫败感。
矛,还没铸成,就要先折断在自己手里了。
陈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那边的每一次争论,每一次失败,每一个令人心悸的数字,都清晰地倒映在他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
他转过身,一步步地,从盾的战扬,走向矛的战扬。
他每走一步,那边的争吵声便弱一分。
当他站到孙文博面前时,整个区域已经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用一种复杂的目光看着他,那是期望,是求助,也是一丝连他们自己都没察觉到的……依赖。
“我听到了。”陈风的语气很平静,“材料、工具、能源,我们什么都缺。”
孙文博嘴唇动了动,最终化为一声沉重的叹息:“小风,我们……可能让你失望了。理论上,我们已经摸到了伏羲芯片的门槛,但现实是……我们连门都造不出来。”
“不。”陈风摇了摇头,他的目光扫过那张写满了失败数据的光幕,扫过那些因为缺少关键材料而无法成型的阵法模型,
“你们没有让我失望。你们用凡人的智慧,已经走完了百分之九十九的路。这最后百分之一,本来就不是凡人该走的路。”
在所有人困惑的目光中,陈风伸出了自己的右手。
他没有催动磅礴的能量,也没有引动任何天地异象。
他的手掌,就那样平平无奇地摊开。
“孙老,告诉我,我们现在最缺的,最无法制造的东西是什么?”
孙文博一愣,下意识地回答:“是离火精金。我们需要它来制作蚀刻伏羲芯片核心符文的那根微雕探针的针尖。
它的硬度必须超越金刚石,还要在超高灵能环境下保持绝对稳定。我们的技术,造不出这种神话里的材料。”
“好。”
陈风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他整个人的气息陡然一变。
如果说,之前的他是深邃的渊,是内敛的盾。
那么此刻,他就是一颗微缩的太阳,是创世的源点。
化能境的修为,被他毫无保留地催动。
但这一次,不再是粗犷地制造标准灵能块,而是一种前所未有、深入到原子层面的精微操控。
磅礴的太阳真元,在他掌心汇聚,却没有化作刺眼的光,而是坍缩成一个比针尖还要细小的奇点。
他的神识,化作了亿万只无形的手,探入了这个能量奇点之中。
在扬的科学家们,通过最精密的灵能探测仪,看到了他们此生都无法忘记的一幕。
在陈风的掌心,能量,正在以一种违背了他们所有已知物理定律的方式,被强行转化为物质。
不是随机的转化,而是有序的、被精确定义的创造。
他们看到,一个个虚拟的“离火精金”原子,被陈风用神识从能量中“捏”了出来,然后按照一种玄奥而完美的晶体结构,开始堆叠。
一个,两个,一百个,一千个……
这个过程,缓慢到了极致。
陈风的额头上,汗水如同溪流般淌下,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苍白。
这种创造,比他之前进行的所有推演,消耗都要大上万倍。
这已经不是在搞科研了。
这是在扮演上帝。
一分钟。
五分钟。
十分钟。
当陈风的身体都开始微微颤抖时,他终于猛地张开了手掌。
一颗比米粒还要小,通体赤红,却仿佛蕴含着一颗恒星的微小晶体,静静地悬浮在他的掌心。
它散发着一种永恒不朽、万劫不磨的气息。
孙文博的呼吸,在这一刻彻底停滞了。
他身边的所有科学家,都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死死地盯着那颗小小的晶体,眼神里充满了震撼、狂热与不敢置信。
“孙老。”陈风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我们不需要去建造一台能制造离火精金的机器。”
“我们直接生出离火精金。”
他手掌一推,那颗微小的晶体,便轻飘飘地飞向了孙文博。
“我们不造机器,我们,成为机器的核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