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周自祁的眼神太深，温允回到房间良久，那句话在心里引起的轩然大波，仍久久无法平息。
她仰脸躺倒在床上，过去点点滴滴的记忆如同风暴般席卷而来。
那日遇到混混后，好长一段时间，温允回家路上总能看到周自祁的身影，有时候人在她前面，又时候走着走着，人又到了她后面。原以为是同路，没太在意。
后来才知道，他家根本不是这个方向。
还有周自祁得知她生日是六一儿童节后，开始喊她温允小朋友，说羡慕她每年都可以过儿童节。还在她生日的时候，送她一大堆零食糖果，说祝温允小朋友生日快乐。
还有他无意间看到她画册上瞎设计的珠宝后，很真诚地夸她很有天分，鼓励她追求梦想，说等她毕业后，要给她投资，当她珠宝品牌的合伙人……
太多太多了，他们共同经历的那些时光，温允从未忘记，甚至连那天风的气味都记得。
她从未遇到过像周自祁这样的人。
表面上看着肆意又嚣张，冷酷难以接近，但接触后才发现，他这人有时候也挺幼稚爱捉弄人的，同时也有超脱那个年纪成熟的一面。
这些年温允遇到形形色色的人，总是无意间他们身上寻找周自祁的影子。
有时候在路上看见有个人背影像他，跟着走了好几条街。在他转身回头时，忽然发现，他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怅然若失地在原地站了很久。
忽地意识到，自己可能永远失去他了。
而现在的一切，美好得像一场梦。
温允很不愿意承认，周自祁现在对她的这些好，全是因为他们的协议关系。
如果她没有回国，如果他们没有重逢，他很可能会去找别人假扮情侣，同样对别人这么的好。
对于周自祁来说，自己不过是适时出现的一个较为合适的人选。
殊不知，他的存在对于自己来说。
特殊且无法取代。
以前连见他一面都是奢侈，现在能待在他身边，温允觉得自己应该知足才对，可越靠近越是贪心。
她喉间像含了一颗融化的方糖，滋味甜到有些发苦。
温允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自己是应该勇敢一点，试着让周自祁知道她的心意，还是维持现状。
现在这样挺好的，跟拥有很相似。
万一周自祁知道了，根本就不喜欢她，那他们以后说不定连朋友都做不成。
没准连现状都无法维持。
温允思来想去，决定暂时先保持现状。
她洗完澡出来见时间还早，拿出笔电继续工作，没想到过去两人相处的画面在脑海中不断闪回。
温允停下来望向窗外，此时月色正好，恰似那年幽暗巷子里少年眼里窝藏的月光，明亮透彻，令人难以忘怀。
这一瞬间，温允忽然捕捉到了一丝灵感，直接拿出纸和笔，开始画图。
不知过了多久，她停笔，看着草稿上的三款首饰，眼里流露出惊艳的神色，成品做出来肯定会很漂亮。
她欣赏了一会，打算将它们做成一个系列，就命名为——月光。
接下来一段时间，温允全身心投入到新系列的设计中去，为了给品牌增加曝光，她开了个视频号，科普珠宝的同时宣传自己的工作室。
没想到短短半个月，凭着出挑的气质和外貌，收获了一大波颜粉。
连崔则和岑满都刷到了，给她点了关注。
温允也回关了他们。
只是周自祁静悄悄的，温允怀疑他根本就不玩这个软件。
忙碌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快，回过神来，湿冷的冬天业已结束，迎来了草长莺飞的季节。
自从周自祁让她晚上早点回去，温允基本一到下班时间就收拾东西准点下班，回去跟周自祁一块吃晚饭。
这天，温允正准备下班，微信响起提示音。
她拿起来看，消息是梓薇发过来的。
梓薇：【现在有时间吗？】
梓薇：【我在你工作室楼下的咖啡店里。】
温允一直没想好怎么跟她说她和周自祁的事，没想到梓薇会主动找她。
温允：【我现在下去。】
她回完，给周自祁发了条消息。
温允：【今天要晚点回去，你先吃饭，不用等我。】
温允拎起包包下楼，到咖啡店时，见梓薇坐在靠窗的位置，穿一条黄花白底的碎花连衣裙，外搭牛油果绿针织开衫，看上去心情似乎不错。
温允落座后点了一杯摩卡，见梓薇面前的咖啡剩下不到一半，应该已经来了有一会。
“来很久了吗？”温允主动打开话题，语气和往常见面时没什么两样。
梓薇的视线从窗外转到她脸上，定定地看了几秒，没有吭声。
虽然她神色瞧着很平静，但温允还是被她看得有些心神不定，强撑出一个若无其事的微笑：“怎么不说话？”
梓薇收回视线，拿起勺子搅拌咖啡，好一会才开口：“你那时候跟我说的人，是他吗？”
话题太过跳跃，温允没反应过来，有点懵。
可能是瞧见她的表情，梓薇补充道：“那个很喜欢，但没有可能的人。”
温允没想到她会记得那次短暂的交谈，当时梓薇撞见她拒绝一个追求者，问她为什么拒绝，那人挺不错的。
温允说自己没有谈恋爱的打算。
“为什么不谈恋爱？”梓薇很好奇，“追你的人那么多，你就一个也看不上。”
“我要上课还要去兼职，没有时间。”
梓薇听完笑了起来，说：“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你要想找个有钱人，不是分分钟的事，刚才那个就很有钱啊，出手也很阔绰。你跟我说实话。”
温允沉默良久才开口：“其实，我有喜欢的人。”
“谁啊？”
“你不认识的。”
“那你们怎么没在一起？”
温允眼神黯淡了几分：“他不喜欢我。”
“怎么可能？”梓薇不太信，“你跟他表白，他拒绝了？”
温允没有细说：“总之，现在已经没有可能了。”
……
温允晃神了几秒，从回忆中抽离出来，坦诚道：“嗯，是他。”
得到肯定答案，梓薇胸口郁着的那股气莫名消散了。
一开始她听说周自祁的对象叫温允时，还以为是同名同姓的人，直到除夕那晚看到两人的合照，发现是同一个人，她既错愕又气愤。
像是遭到了背叛一样。
隔天收到温允的新年祝福，她认为温允是在炫耀，气得她恨不得把她喊出来，当面骂她几句。
但一想到温允的为人，她又忍住了。
有一回，她跟当时的男朋友吵架，自己一个人跑去喝酒，回来时被一喝醉的白男缠上，差点被拖上车，是温允适时出现救下了她。
两人在夜色深重的街道上，跑了很长一段路。
停下来时，梓薇清晰地记得，她的手还在颤抖。
那时候，她们都不认识。
温允就冒着危险救她。
这样的人，能有什么坏心肠呢。
因为这件事，两人自然而然地成了朋友。
后来梓薇听她说跟喜欢的人没有可能了，梓薇向来是这个不行就换一个的人，就想给她介绍对象，可温允说不想心里有别人的时候去谈恋爱，对双方都不好。
直到毕业，梓薇也没见她谈过恋爱。
留学那几年，梓薇看得出她手头很紧，追求她的人没断过，但她从来没有因为钱而跟哪个人在一起过，总是认真而踏实地专注自己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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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故意炫耀。
梓薇仔细想想，觉得自己全无道理。
他们认识的时间比她早得多，说是横刀夺“爱”也很勉强。
再说，她也不爱啊。
她本来就不是很满意这门亲事，现在不用结婚，两家的合作还不受影响，她应该高兴才对。
但不知道为什么，梓薇就是高兴不起来。
“你们一定觉得我很好笑吧。”梓薇赌气道，“背后不知道怎么取笑我呢。”
“我从没想过要伤害你。”温允看着她，语气无比真诚，“我以为你跟他一样，不想结这个婚。”
想不想根本不是重点。
重点是，现在所有人都笑话她被周家退婚了。
她从小到大没经历过这样的屈辱。
梓薇忽然明白自己的症结所在，是取消联姻这件事本身，让她觉得自己被丢弃了。
她曾高傲地认为，周自祁早晚会迫于家庭压力，跟她一样妥协。
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说动周老爷子上门取消了联姻。
梓薇有些气馁：“你不是这个圈子里的人，不知道他们最爱看别人笑话了。”
现在她就是别人茶余饭后的笑谈。
尽管她装作乐享其成，半点没受影响，但心里就是很在意。
向来只有她不要别人的份，哪有别人不要她的份。
温允不知该说什么才好：“真的很抱歉。”
梓薇发现自己压根没法对她发脾气，连难听的话都说不出口。
那天看到湘艺她们欺负她，她才发现，自己一点也不想教训她，不想看到她受欺负。
她一直很欣赏温允的才华，也很喜欢她的性格，不卑不吭，善良温柔，坚韧又有底线，还很有事业心。
相比之下，梓薇自己就是在混日子，念他们圈子里大多女孩选择的珠宝设计，但没念出个什么名堂来，毕业回国后，一天班没上过，天天跟圈子里的小姐妹，不是去这个国家度假，就是去那个国家购物。
原本想成立个个人品牌，后来嫌麻烦，也不了了之了。
“算了。”梓薇说，“反正我也不想跟他结婚，他那个人脾气有多差，你应该比我更清楚，加上他们家那些事，嫁过去日子肯定不会好过。”
温允想替周自祁说话，动了动嘴唇，最后想想还是算了。
“我只是不希望一个臭男人影响我们之间的友情。”梓薇装作无所谓，“但你要是不想跟我做朋友了，也没关系。”
“怎么可能。”温允拉住她的手，“我当然想跟你做朋友。”
梓薇：“真的？”
温允肯定地点点头：“我其实很羡慕你，能跟你做朋友，特别开心。”
梓薇始料未及：“羡慕我什么？”
“你长得漂亮，性格又好，朋友特别多，大家都很喜欢你。”温允细细数来。
梓薇笑起来：“你好会夸人。”
温允：“我说的都是实话。”
从咖啡店出来，天已经完全黑了，温允和梓薇挥手再见，心结解开，两人心里都轻松不少。
梓薇走后，温允拿出手机，发现消息发出去后没多久，周自祁就回了消息。
周自祁：【好，记得吃饭。】
周自祁：【我也在外面。】
半个小时前，周自祁又发来新消息。
周自祁：【我准备回去了，你结束了吗？】
温允正准备回复，突然有车灯照过来，她下意识抬眼，在一片光晕中，看到了熟悉的超跑。
怔愣间，车在她身边刹停，车窗缓缓降下，露出周自祁帅气逼人的脸。
“美女，要去哪？”
他摘下墨镜，手随意搭到车窗边，唇角噙着抹散漫的笑意，模样不羁又带点风流。
“我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