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老宅,周自祁半倚着庭院墙,指间烟雾袅袅,煋红火光明明灭灭,如同夏日栖在草丛中的萤火虫。
今天是爷爷七十大寿,他被唤来参加寿宴。
别墅内西装革履,衣香鬓影,觥筹交错,他勉强应酬了会,便觉得闷得慌,出来透口气。
烟抽了两口夹在指间,没等燃完,一道甜软的女声在左侧响起。
“原来你在这啊。”梓薇踩着八公分的细高跟,双手提着高定礼服蓬松的大裙摆从台阶上走下来,“到处找不着你。”
想清净一下却被打扰,周自祁眉头微蹙,连眼皮都没有抬,声线冷淡:“有事?”
梓薇看出他心情不太好,站定在庭院铺着的青石板上没有走近。
自从两家商议联姻以来,周自祁待她的态度,一次冷淡过一次。
她本来也冷着他,打定主意不再主动跟他说话,谁还不是被捧在手心长大的。
只可惜自己再心高气傲,也傲不过他。
两家商业联姻,论到底,她家获得的资源更多,她就算再怎么想冷着周自祁,她父母也不肯。
梓薇佯装出生气的模样,鼓着腮帮子娇嗔道:“没事就不能找你啦。”
她人长得跟声音一样甜,一张巴掌大的小圆脸,眼睛也是圆的,眼珠子像两颗黑葡萄,粉嘟的小嘴,洋娃娃般精致可爱。
平时只要她装出生气的样子,大家都会软下声来哄她。
可惜,周自祁完全不吃这一套。
他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直接半点面子也不给地“嗯”了声,辗灭烟,绕过大半个庭院,从另一侧进入别墅。
把梓薇气得直跺脚。
什么人嘛!
她是什么病毒瘟疫吗,还带绕路的!
周自祁没去应酬,径直去了顶楼的露台,待到宾客基本散场了才下来,打算跟老爷子打声招呼再走。
谁知书房里,除了老爷子,周震远也在。
周自祁一看到他,眼神瞬间冷了几度,站在门口没再往里走。
显然不想跟他待在同一个空间里。
周震远本来对他今天晚到就有意见,现在见他这个态度,火气瞬间往上涌。
“您看看他,什么态度?”
周自祁觉得自己现在这个态度已经算好了,今天如果不是老爷子寿宴,他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勾了勾嘴角,微微抬起的下颌拉扯出锋利的线条,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嘲讽和傲慢。
周坚拓很是无奈,父子两人关系向来不好,这几年更是恶劣到了极点,每次见面都吵得不可开交。
他递了个眼神给周震远,示意他先出去。
周震远气不过,出去前不忘训斥周自祁:“让你七点钟过来,你等到大家饭都吃完了才来,天天不知在干嘛,让你到周氏上班你也不来,对梓薇也不知道上心一点!”
“说完了没?”周自祁的眼睛往走廊上一瞥。
意思是,说完可以滚了。
“你!”周震远被他气到胸口疼,“也不知道我造了什么孽,生出你这种混账玩意!”
周自祁本来看在今天是老爷子寿宴的面上,不想跟他吵。
可听到这句,忍不住反唇相讥:“指不定不是你的种。”
周震远彻底被激怒,他刚好站在书桌前,顺手抄起书桌上的镇纸,朝他砸去。
镇纸擦过周自祁的发丝,“砰”的一声砸在门框上。
他连眼皮都没眨一下。
“好了!”竟然当着他的面动起手来了,周坚拓拍了下桌子,“震远你……”
他话没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像是要把五脏六腑都咳出来。
周震远立刻喊来住家医生,跑上前拍背递纸。
一时间,医生护工保姆全来了。忙活了一阵,周坚拓的咳嗽止住,挥手让其他人出去,留下周自祁一个人。
周自祁跟他爸水火不容,跟老爷子的关系却很不错,毕竟他是爷爷奶奶带大的。
“您身体怎么样了?”周自祁问。
老爷子半躺在沙发上,微阖着眼,看上去比刚才多了几分老迈病态。
他看周自祁的脸色缓和不少,笑了下,威严的脸上透出几分慈祥:“没事多来看看我。”
周自祁前几天从老爷子的主治医生那里得知,他病得很重,肺癌晚期,可能不到一年时间。
这大概率是他最后一场寿宴,本该详和地度过。
周自祁低眼:“对不起。”
老爷子拍了拍他的手背,并没有怪他的意思,父子两人积怨已久,他多年来从中调节,都没有好转的迹象。
现在他年事已高,病痛缠身,已经力不从心。
“梓薇是我相中的,你性子淡漠她性子开朗,配你配得过的,你别因为震远的关系就对她有偏见,好好处处看。”
停了几秒,他看着周自祁,轻叹道:“爷爷估计是看不到你成家了,但看到你身边有个人,爷爷也放心些。”
……
环山公路上,纯黑的迈凯伦塞纳在夜色中飞驰。
山上夜里温度低,周自祁开着车窗,山风刮在脸上,有种刺骨的快感。
疏落的路灯快速后退,灯光不断从他漆黑如墨的眼瞳掠过,稍纵即逝。
不久,车子停在山顶。
周自祁以前常来这里写生,即使现在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山顶依旧轰轰烈烈地开满簕社鹃,清透如水的月光下,那灼灼暗红,仿佛可以燎原。
他从烟盒里磕出根烟,咬在嘴里,继而想起山上不能吸烟,又烦闷地将烟放回去。
手机忽然响起来电铃声。
周自祁瞥了眼,看见上面显示的名字,眼底划过一丝诧异。
直到铃声接近尾声,他才拿起手机滑动接听,贴近耳边。
电话那端寂静无声。
过了好一会。
“怎么?”周自祁才开口,“又不小心按到了?”
等了十来秒,电话那端依旧无人回应,静得好像把手机沉进了海底。
周自祁正打算挂断,温允的声音适时响起。
“我说是的话,你信么?”
她的声音轻软得像一阵缠绵的风,轻轻吹落在他耳际。
周自祁的唇角勾出一抹笑,她这番操作,倒是让他有些看不懂了。
明明见面的时候对他避之唯恐不及,连话都不愿意跟他多说一句。
却一而再地,大半夜给他打电话。
温允也知道这个理由很牵强,一次不小心按到勉强说得过去,接连两次就有些说不过去了。
她以为周自祁听见这话会直接挂断,但等了好一会,通话还在继续。
“那个……”温允开口,结束这漫长的沉默,“你在听吗?”
周自祁淡声:“说。”
“那个维修费,”温允实在想不到别的办法,硬着头皮说,“我能不能分期还你?”
周自祁坐在驾驶座上,单手支着侧脸,望着漫山遍野的暗红,夜风吹开他额前的碎发,月光下,他的瞳色漆黑,像深夜的湖泊。
“想分多少期?”
温允轻声:“二十四期,你看可以吗?”
二十四期,也就是两年。
周自祁神色微动,唇角勾起淡淡弧度,静了两秒,轻描淡写地问:“理由呢?”
除了没钱,还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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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第二个原因嘛。
温允斟酌着措辞,不想让自己显得太难堪:“就是,这件事发生得太突然了,我这边工作室刚起步,前期投入比较大,资金回拢没那么快,一时半会拿不出那么大的数目。等后续稳定下来,我会尽快还给你的。”
这笔维修费对周自祁来说,根本不算什么,毕竟他在市中心黄金地段那的独栋别墅有个车库,专门停他收藏的限量款跑车。
但对温允来说,可是一笔巨款。
就算分成二十四期还,压力也不小。
温允考虑到他们现在堪比陌生人的关系,周自祁根本没有义务自己垫钱,让她分期还,又补充了句:“如果不方便的话,我再想想别的办法。”
“什么办法?”周自祁嗓音低沉,“找别人借么?”
温允答不上来。
静默几秒,周自祁说:“就按你说的,分二十四期还。”
“谢谢。”温允诚恳道,“我尽量提前还你。”
……
通话结束,温允松出口气。
正准备算一下账,就听到房门被敲了两下。
随即,一道略显粗犷的男声响起。
“你好,我是住在你对门504的。”
温允透过猫眼,认出他是昨晚喝醉敲她门的那个男人,现在模样看上去挺清醒,也不知道找她什么事。
没等温允说话,他又道:“我看你房间灯亮着,还没睡吧?”
温允:“你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男人说,“我昨晚喝多走错门,打扰你了,不好意思啊。”
原来是过来道歉的。
不过他昨晚喝成那样,竟然记得自己敲错的是哪个门。
温允心里有些狐疑,但不想多事,只说:“没事。”
“你开下门,我买了些饮料,给你赔罪。”男人提起购物袋在猫眼前晃了晃。
“不用了。”温允说,“没关系。”
“美女你开下门,我又不是什么坏人。”男人说,“大家都住这,都说远亲不如亲邻,互相认识一下嘛。”
他头发两侧剃得很短,中间平头,一身腱子肉,穿着件紧身t恤,看着就不像什么好人。
温允不敢开门,也不想认识,婉拒道:“抱歉,太晚了,我要休息了。”
她说完熄掉灯,男人却没有要走的意思,再次敲起了门,一下又一下,迟缓而规律。
“我知道你没睡,开下门嘛。”
“一起聊聊天,时间还早呢。”
见他不肯走,温允捏着手机:“你再这样我要报警了。”
“报什么警啊,我做什么了你要报警。”
温允:“你打扰到我休息了。”
“你不是还没睡嘛。”
温允:“……”
男人在门口赖了一会,见温允不肯开门,骂骂咧咧地走掉了。
室内没有开灯,银白月光透过玻璃窗流泻进来,温允坐到床沿,打开手机看了下银行卡余额,仔仔细细地算了下账。
三百六十多万,分成二十四期,每个月得还十五万多点。
她目前手头上的钱全部加上起来,勉强够还一期。
温允本身不是有很大野心的人,能从事自己喜欢的行业,她已经很知足。
但是现在,多了笔巨款要还。
就算她没回国发展,两年内也赚不到这笔钱。
温允心头像压了块石头。
她暗自叹出口气,怎么也没想到她会以这样的方式跟周自祁重逢,还演变成今天这样的关系。
温允发短信问周自祁要支付宝号码,而后,将他的名字改成了“债主”二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