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家门前的树下,李星遥又一次盯着茭白田,叹气。
她已经试图为自己争取了。
可,失败了。
她同李愿娘说,自己走了一千步,途中并未发生什么事。李愿娘却道,这次没发生什么事,不能保证下次依然没什么事。
这次是一千步,下次若只能走五百步,一百步呢?
她不想赌,她也怕。
赵光禄也一反从前的宽容态度,旗帜鲜明地同李愿娘站在一边。赵端午因为被耶娘骂了,怕重蹈覆辙,亦同耶娘站在一边。
眼看着茭白的第一次施肥时间要到了,她实在坐不住。
赵临汾从屋子里出来,目光在她身上微一停顿,又在远处茭白田一停顿。收回视线,朝着她走去。
“还是没有放弃种菰?”
他声音从背后传来。
李星遥知他站在了背后,眼皮子一跳,却不知该说是,还是该说不是。
索性,赵临汾没有再问下去的意思,他手背在后面,又问:“我听端午说,是你告诉他,那样种菰的?
那样。
说的应该是,把太高的茭白苗砍短,种的时候宽窄行扦插。
李星遥点头,道:“嗯。”
“那菰种下,可要引水?”
“要的。”
“施几次肥?”
“三次。”
李星遥急急回了一句,想了想,又改口:“也可能是七八次,得看苗的生长情况。”
双季茭生长周期长,夏茭少说也要施肥三次。等夏茭采收后,搁田完种上春茭,还要再次施肥。若真算起来,完整的一个周期,需要至少施七八次肥。
“那些肥料,够吗?”
赵临汾却又说话了。
虽没明说是哪些肥料,李星遥一听却知,是赵端午已经沤好的鸡粪。
“够。”
她点头,又想,不知赵临汾为何要问这些。
一时沉默。
有风吹过来,树叶子哗啦啦啦作响。赵临汾垂眸,这才看到,地下,竟然画着一幅图。
“这是……犁头?”
他问李星遥,也大致从土地上的痕迹看出,那是一副犁头。
只那犁头,与常用的,似有不同。
李星遥心里微惊,一时有些后悔,刚才自己想事情太投入,忘了把这幅画好的曲辕犁抹掉。
刚才她思索榨油机的模型,顺手就拿了树枝子在地上画了画。画完,看着周遭广袤的田地,又顺手把同是木头做成的曲辕犁画了出来。
赵临汾眼尖,这会,已经遮掩不过去了。
“是犁头。”
她干脆承认,犹豫了一下,又说:“随手画的,画的不像。”
本意是将这茬揭过去,哪知道,赵临汾却蹲下了身子。他也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起来。
待他画完,李星遥才注意到,他画的是直辕犁。
“犁辕应是这样。”
赵临汾极有耐心,他还指着最前头的犁壁,道:“犁壁……”
他顿了一下。
李星遥本支着耳朵听他说话,久久不闻他继续往下说,便狐疑地转过了头,“大兄?”
“无事。”
赵临汾收回了视线。
恰好赵端午也来凑热闹,“大兄,阿遥,你们两个,在说什么呢?”
“没说什么。”
赵临汾轻轻回了一句。
赵端午撇嘴,正要说话,他却又开了口:“明日,去曲池坊砍柴。”
“砍柴?”
赵端午的眼睛,本来在听到曲池坊三个字时,亮了起来。待听清最后两个字,他垮了脸,“我还以为是去打猎呢。”
翌日。
赵家兄弟两个当真早早出了门,往曲池坊去了。李星遥看在眼里,说不羡慕,是假的。
至吃午饭时间,二人回来了。
出乎李星遥意料的是,赵端午没把柴拉回来,却是拉回了一棵树。
“累死我了!”
赵端午一进门就嚎,嚎完端着水,咕咚咕咚饮尽。将水碗放下,他又抱怨:“阿遥你是不知道,这一趟有多累。从没砍过这么多要求的柴,以后啊,我再不和大兄一起去砍柴了。”
“怎么了?”
李星遥小声问,察觉到其中或有内情,又问:“这棵树,是大兄选的?”
“是啊。”
赵端午拼命点头,“我琢磨着,砍柴,什么样的柴不是砍。可大兄非要这棵树,没办法,我只能拖回来。”
“那这棵树,要砍吗?”
“要的。”
赵端午脱口而出,话音落,又有些不确定,“应该……要的吧。”
“要的。”
赵临汾的声音从二人背后传来,他还交代:“端午,一会你帮我打下手。”
“打下手?什么意思?”
赵端午没听懂。
赵临汾却没有多解释的意思。
饭后,赵端午又恢复了力气。碍于兄长有令不得不从,他亦步亦趋跟着赵临汾来到了新砍的那颗树边。
“砍。”
赵临汾吐出一个字。
赵端午依从。
“再砍。”
赵临汾又开了口。
赵端午再次依从。
很快,一颗枝繁叶茂的树就被砍成了木板。李星遥本来没放在心上,可看着看着,却觉,不对劲。
赵临汾这次没有再开口。
他亲自上手,拿了劈柴刨花的工具。
一阵敲敲打打,平整的木板被削成了长短不一的木块。赵临汾将木块拿起来了,他甚至还留了榫头和眼。
李星遥只看到他手指上下一动,手头的木块,便拼装在了一起。
是……
她的心不可抑制地狂跳,赵临汾做的,分明是昨日她在树下画的曲辕犁!
只眼前的曲辕犁暂时没有犁壁和犁铲。
“原来大兄是要做犁头啊,早说嘛。”
赵端午松了一口气。可目光落在那弯弯的犁辕身上,他有话要说:“大兄,这个犁辕不……”
“去试试。”
赵临汾打断了他的话,又说:“我同你一道。”
赵端午心里犯嘀咕,两个人一道,也不影响这犁的犁辕是不对的。
搞不明白大兄要干什么,他来到了田边。赵临汾拉着犁辕,在前头,他推着犁梢,跟在后头。
“大兄,这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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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边往田间深处走去,另一边,赵端午也严肃了神色,“大兄,你到底是如何想出这等改良之法的?”
妙哉,太妙了!
他怎么就没有想到,把直辕改成曲辕,来省力呢。
“大兄,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
赵端午实在兴奋。
虽还没租牛,也没在犁上面加犁壁和犁铲。可和大兄在田里走了这么几步,他已经可以笃定,若以大兄做的犁为底子,加上犁壁和犁铲,翻地速度,会大大加快。
“大兄,你砍树,原来是为了这个。”
他对赵临汾由衷地佩服。
赵临汾却并未回应,而是折返到了李星遥面前。
李星遥已经在想说辞了。
偏生,赵临汾不问她。他好像压根不打算提任何昨日相关,只道:“阿遥,你想要一个什么样的支踵?”
李星遥一怔。
已经想好的说辞尽数咽下,她问:“大兄是要做支踵吗?”
“嗯。”
赵临汾点头,又说:“凭几也可以。”
“那,我可以要一个支踵和一个凭几吗?什么样子的都行。”
李星遥忙回他。
说实话,穿来这么久,清贫生活并不叫她觉得难受。唯有日常坐卧,让她实在不习惯。此时还不流行椅子,赵家虽不讲究,不要求她一定跪坐或跽跪,亦由着她箕踞或是胡坐,可“坐”久了,她还是腰酸背疼。
赵临汾开了口,她乐得如此。
旁边赵端午一听,没忍住朗声道:“阿遥,机会难得,不要白不要,你再问他要一张胡床呗。”
“那就加一张胡床。”
赵临汾看了弟弟一眼,却并不拒绝。
蓦地又多了一张胡床,李星遥心中开怀,虽好奇赵临汾常行走在行伍之中,缘何木工活做的如此漂亮,却没好意思问。
她面上不自觉带出几分松快来。赵临汾看在眼里,神色亦柔和了许多。
当晚,赵临汾没有提起白日里发生的事,只是随口说了一句,要给李星遥打一个支踵,一个凭几,并一张胡床。
赵光禄和李愿娘自然并无异议。
等弟弟妹妹都睡下了,李愿娘提起白日之事,道:“曲辕犁,当真是阿遥想出来的?”
赵临汾点头。
李愿娘和赵光禄对视了一眼,赵光禄道:“阿遥……”
“不愧是我女儿!”
他笑了,脸上还有些骄傲。
眼角余光瞥见李愿娘瞪他,忙改口,啧啧啧奇道:“你说她这小脑袋瓜里,一天都在想什么?”
“还能是想什么?”
李愿娘摇头,对女儿的执着,有些头疼。
虽然阿遥不说,但她身为当娘的,如何不知,她还没放弃种菰一事。
“那菰,有那么有趣?”
她还是不明白。
赵临汾叹气,道:“阿娘有没有考虑过,试着让阿遥走出家门?”
“走出家门?”
李愿娘眼皮子跳了一下,“上次的教训,还不够吗?”
赵临汾便没有再说。
目光落在窗外夜色最深处,他道:“阿娘,阿耶,明日,我要去一趟秦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