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是六公主。”
余跃拦下面带焦急的琰昌帝,俯身作了个长长的揖,不顾琰昌帝忽明忽暗的脸色与其他人满含探究的打量,垂首走到她面前,低声说出实情。
她们此刻还站在阙庭之上,身后便是还未燃尽的烟火。
宫侍执灯站立一旁,这片地方因帝王的存在,黑魅也犹如白昼。
听完余跃的解释,琰昌帝面上无悲无喜,只问:“因她是一月前入国都未来寻朕,你便认定她是被人安排出来作乱的贼子?”
余跃心中忽然有些打鼓,她没敢抬头去看帝王的神色,微微定了定神,道:“是,且臣派人查到,此人这些日子一直避着主城,与同伙掩藏在南城中。臣未曾进行抓捕,就是为了看她与幕后之人究竟想做些什么,好为陛下分忧。”
“幕后之人,你可查出?”
“还未来人禀告,想必审了……”
“余跃,”琰昌帝唤她的名字,语气平静地打断,“朕可以明白告诉你,那人就是燕谨。”
正如燕谨可以一眼认出十几年未见的长姐,燕诏从看清她的那一刻起,也已经确定燕谨的身份。
说完,她不等余跃回复,大踏步走了出去。
身后的宫侍与金吾卫匆匆跟上皇帝,留余跃站在原地,脑中翻江倒海,心乱如麻。
一直作壁上观的几位公卿走过来,假惺惺地宽慰余跃。“余副使,一时失察安排不妥罢了,陛下待你向来宽厚,必不会介意。”
余跃扫了他们一眼,语气冷硬:“不劳几位大公挂心。”
她自陛下登基任镇抚司副镇抚使一职以来,向来目中无人,孤高自傲,一心只做纯臣。暗地里不只多少人恨不能啖其血肉,盼着她早日跌落下来。
见琰昌帝此刻当众指出余跃的错误,围观的几人心情微妙。
余跃无心与他们周旋,眉间紧皱、步履如飞地离开此地。
主城街道上,眼见着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袁滨等人将燕谨移到了沿街酒楼一处封闭的包厢当中。
她身上的枷锁镣铐并未解除,因为袁滨坚信这个女人并不是“六公主”,而是一个被人放出来企图冒名顶替的幌子。
“诸位贵人别被她骗了,此事乃是副使亲自吩咐,断不会有错。”
镇抚司的厂卫谨防着燕谨挣脱,将她团团围住,袁滨站在前头解释的口干舌燥。
这几人身份极高,袁滨虽家世不凡,但也得罪不起这么多人。
他们有些人信了,有些人则不信。
季白云就是不信的那类人,他立在袁滨身前,态度十分强硬。
“袁滨,让开,你知本公子以前与六公主相熟,让我问她两句便知身份。”
他是光禄寺卿季端的幼子,幼时做过三皇子燕诀的伴读,现任翰林院编撰,清高自持。
自“燕诀”起事之后,他们家就是坚定的琰王党,如今琰王登基,一家子更是水涨船高。
他丝毫不惧袁滨与余跃,坚持要与那人说两句话。
袁滨惹不起他,只能虎着脸让他过去,另外几人引颈而望。
镇抚司的厂卫分出一条路,季白云踱步过去,心中竟然有些紧张。
满身束缚的女子垂眸站立,对他们之间的对话似毫不在意,季白云走过来看她时,也不见吭声。
“你认得我么?”
……
无人回应。
他抿了抿唇,又问了一遍:“你是燕谨吗?”
燕谨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是有些眼熟,或许仔细想一想也能想起他的身份。
但她实在没有心情与气力。
前几天受寒导致的高烧还未好全,又如此折腾了一番,燕谨此刻脑中已经有些昏沉。
季白云被晾在原地,神情疑惑,但并不觉得尴尬。
袁滨客客气气地将他请出来,打了个手势,准备将燕谨压往监牢。
他心中对季白云这个世家公子有些不屑,故作姿态地安慰道:“季大人,这贼子已然无心狡辩,她的同伙被我等抓获,此时必定……”
话还没说完,包间的房门传来轰然巨响。
袁滨倏然转头,怒目而视。
踹门进来的人却让他大惊失色——金吾卫统领,解千惆。
——跟着琰昌帝一路从微末之地起事,沙场征战十年,忠君不二,深得帝心,乃是帝王面前数一数二的红人。
解千惆身后跟着一队人,各个头脸带着狰狞面罩,玄甲覆体如铁壁,腰间长剑与甲片碰撞,叮一声脆响,比任何警告都管用。
“奉陛下口谕,将此人带进宫中。”
金吾卫办事向来独断专行,他扔下这句话,不等众人反应,便差人上前。
见燕谨身上满是束缚,解千惆冷眼扫过袁滨,“将她身上的东西拆了。”
他都被派出来了,这女人的身份已然有三分明朗。
袁滨心中大骇,还想再挣扎两句,但解千惆眼见就要亲自上手来拿钥匙了,赶忙动作。
还在一旁看戏的几位世家子女已经看呆了。
那位疑似六公主的女子被放开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奉旨跟着解千惆离开,反而哑声对着袁滨开口:“带我去找乌轻轻。”
“谁?”
“安福街,我的,同伴。”
燕谨一字一顿,紧盯着袁滨不放,将皇帝派出来接她的金吾卫晾在一旁。
未等袁滨作答,解千惆道:“陛下已派人去接乌公子,您随我们进宫即可与他相见。”
闻言,燕谨顿时如释重负。
她长舒一口气,精神松懈下来之后伤痛如山倒,整个人软下来朝地面摔去。
包间中的所有人都被她吓了一跳,解千惆面色冷凝地将人抱起来,急如风火带着燕谨赶回宫中。
他们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留下袁滨等人站在包间里傻眼。
“所以,那真是燕谨?”
“她还活着……”
——
乌轻轻差点死了。
被人从安福街抓出来的时候,他拼命挣扎,心如死灰。
燕谨临走前告诉他,亥时之前,她必定会回来。
但前脚燕谨刚走,后脚就来了一伙人抓他。
到现在他都不知道自己与小谨是如何走上逃亡之路的,只隐约猜到跟小谨的家世有关。
他不怕死,他只怕没能跟燕谨死在一起,只怕死前没能再看燕谨一眼。
武艺不精的乌轻轻只挣扎了片刻,就被人一手刀敲晕了带走。
他真以为自己要死了,失去意识之前嘴里还在呢喃小谨。
所以,当琰昌帝在御极宫等得焦灼不已时,金吾卫抬进来两个昏迷不醒的人,还有两个老太医被人拎着衣服一路奔过来。
解千惆屈膝行礼,声音泛冷:“六公主被我等找到时身负木枷镣铐,袁滨正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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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她带去监牢用刑;这位公子我等从监牢带出来时便已经昏厥。”
琰昌帝:……
“叫余跃给朕滚过来。”
她撂下一句话,心焦火燎地迈步前往燕谨身旁,怔怔看着床上的人,太医院的院正在一旁诊治。
妹妹长大了很多。
眉眼与十岁时相比,没有太大的分别,几乎等比长大的五官是她认出妹妹的首要原因。
眼前的人已经有了一副修长纤瘦的身体,脸颊不像小时候那样带点喜人的圆润。他们以前最喜欢逗弄燕谨,她总是顶着一副可爱面庞三两个字地吐出一句话,很是可爱。
小时候燕谨虽然性格也冷淡,但面上从未有过如此疲色。此时她眉间紧皱,连昏睡过去都睡得不安慰。
“情况如何?小谨为何昏迷?”
院正摸完脉又细察了一番,沉吟片刻后道:“公主寒气入体,前几天高烧未曾好好用药,虽退烧了,但病灶未除。这些天应是劳碌奔波不停,加之今日心神波动较大,这才昏迷。”
“这位公子也是此番症状,除此之外,后颈还曾被人重击。”乌轻轻处的太医也躬身回道。
琰昌帝一丝眼神都未分过去,她将院正拂开,坐在燕谨身侧,冷声吩咐:“用最好的药,不许让小谨留下任何后遗症。”
“是。”院正起身,准备开方用药。
乌轻轻处的太医余光跟着院正,欲言又止。
“那个也一样。”
得了陛下首肯,为乌轻轻诊治的太医快速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院正一起退至偏殿。
“是。”
琰昌帝静静看了昏睡的燕谨一会儿,心中划过许多念头。
余跃来时,她还坐在床侧,一动不动。
“微臣余跃,拜见陛下。”
琰昌帝静思许久,没有叫起,余跃便端正跪好,一丝声音也未从唇齿中泄露出来,以免扰了皇帝思绪。
不知道过了多久,余跃感觉膝上已经有些刺痛。
琰昌帝的指尖轻抚燕谨的脸颊,眸中坚定之色愈甚,转头看向余跃。
“朕要让小谨当燕国的亲王,此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余跃倏然抬首,唇瓣翕张,似是想要劝阻。
御极宫地面铺着光可鉴人的金砖,倒映出穹顶的星辰与殿内的灯影,解千惆站在殿门的位置,身姿挺拔若松,呼吸声几不可闻。
跪着的人沉默良久,两腿血脉不通,以致有些麻木。
殿内摆放着的青铜火凰灯盏中燃着外域进贡的龙涎香,在殿内氤氲出一层暖融的光晕。
君臣二人对峙许久,余跃垂眸,嗓音有些颤抖:“陛下圣明。”
“此事朕不怪你,事先朕并未确定小谨身份,你下手失了分寸,也算情有可原,”她淡淡睨着仍未起身的余跃,“袁滨既然已经跳出来了,便将他尽早处置了。”
“是。”
“镇抚司剩下的钉子限你一月内拔除。至于对外如何作态,无需朕多言,你看着做便是。”
“是。”
“至于现在,”琰昌帝的视线落回床上昏迷着的人身上,“自去领罚吧,轻重你心中有数。”
“是。”
余跃叩首,并未为自己解释半句,躬身退下。
一出御极宫的大门,她便一副咬牙强忍的样子,忿忿不平甩袖离去。
暗中窥探的视线分毫不落,照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