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你何事？”
沈灵犀本不打算搭理此人，可看到那人面上的敌意，心中有些不悦。
“是你啊道友，”昨日才分别，没想到今天又遇上了，龙傲双瞧了眼自家师妹，不经意间透露出来，“这是骞明贤弟。”
覃红玉不认识这陌生人，便同龙傲双耳语：“你认识这位修士？”
“前几日我们被困虚实境，多亏了这位修士懂得阵法，和师妹配合，我们才能活着在这儿见到你，”龙傲双压低声音道，“好像在之前还救过小师妹一次，不过我没在场。”
他拿了此人的好处，并且也研究过那本失传雷系功法，眼下对这人还算有些好感。
虽然是压低了声音，可并没施下屏蔽术，近身的人都听清了这两人耳语。
“原来是吟风妹妹的救命恩人，失敬。”顾骞明听到二人的谈话，抱拳道。
吟风妹妹？
沈灵犀抬眼扫了过去，眼光似淬了火的刀刃，让人不寒而栗。
顾骞明心中一棱，下意识的摒住了呼吸，那男子的眼神太过凌厉，无端升起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他莫名感觉到有些压力。
沈灵犀冷声质问：“那她唤你什么？”
难道是骞明哥哥？
“我已经说了许多次了，与你无关，”谢吟风看不懂他为何会露出这种神情，“还是别在这儿浪费时间了，探查妖气来源吧。”
时间确实不能浪费在这儿，覃红玉望向楚韵：“那我们便分头行动？”
这位修士看上去修为高深，应当是归一剑宗在秘境中的话事人。
楚韵瞧了一眼天色，颔首道：“明日午时在事务府集合，到时候大家一起商议应对方法。”
说罢，她带着剑宗弟子率先离去。
剑宗弟子一走，后来的修士们也都出了城去。
谢吟风凝视着脚下像是生了根的沈灵犀，轻飘飘道：“你们的人都走了，还不快跟上去？”
沈灵犀：“他们有手有脚，还需要我护卫不成？”
听他言下之意，是打定主意要跟着自己了。
“谁护卫谁还两说。”谢吟风睨了他一眼，没再多言语，愿意跟就跟着吧，还能赶他走不成。
覃红玉牵着竹漪跟龙傲双走在前头，而谢吟风左手旁跟着顾骞明，右手旁跟着沈灵犀，三人落在后头。
“难道你嫌弃我修为低了？”沈灵犀自顾自道，“我修为虽低，但好在体魄强健，给你挡挡刀还是不成问题的。”
看着他泛白的唇色，谢吟风忍不住道：“还真没看出来你体魄强健。”
从前沈灵犀从来没嫌弃过她修为低资质差，自己又怎么会嫌弃他，不过如今二人已无关联，谈不上嫌不嫌弃的。
沈灵犀：“现在没看出来没关系，多给你挡几次刀你便能看出来了。”
顾骞明走在谢吟风身旁，感觉自己像个局外人，有些插不上话。
谢吟风也不需要他的好意，淡淡道：“不必，道友顾好自己即可。”
一只孱弱的黑豹突然嚎叫着从林中窜出，沈灵犀手轻轻一挥，黑豹瞬间消失：“顾好自己仍有余力。”
六人顺着中心城周找了一圈，除了一些撞上来的小兽没发现别的异常之处。
这妖气就真的像是凭空出现一般，路上遇到其他修士，也都没有发现妖气源头。
眼看着夜深了，雾气浓重，次日还要去事务府商议此事，几人才停止探查回了小院。
沈灵犀跟着他们到了小院门口，并未离去，也举步跟了进来。
几人疑惑的看着跟进来的沈灵犀，不明白他跟进来干什么。
还是覃红玉先开口问：“这位道友不回住处吗？”
“不回，可以让我住在此处吗？”沈灵犀目光灼灼，“我与这位谢姑娘还有话要叙。”
谢吟风顿觉这人过于没皮没脸，从前怎么没有发现他竟像个狗皮膏药一般。
覃红玉：“...”
“房间倒是有多的，既然道友想住就住吧。”此人救过自己的师弟与师妹，自己不便多说什么。
“那你们慢慢叙，我先休息去了，”覃红玉看着二人这样，竹漪还是跟着自己睡比较好，“那竹漪我带走了。”
覃红玉一走，龙傲双也该回屋了，只不过他恋恋不舍，一步三回头，心中想看戏的燥动感无论如何也不能平复下来。
回屋后，龙傲双趴在窗户边，窗户开了一条小缝，像做贼一样看着窗外。
他实在是想知道师妹的过往，不知道能不能偷听到点什么。
顾骞明则是站在二人身旁，似乎没有要离去的意思。
“你还有事？”沈灵犀的语调登时沉了下来。
这人怎么凶巴巴的，谢吟风瞪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快说，说完我回去休息了。”
沈灵犀注视着谢吟风，目不斜视，只当那第三个人不存在：“我只说给你一个人听。”
谢吟风便瞧了一眼顾骞明，带着些歉意道：“顾大哥先回去歇息吧。”
顾骞明：“那你也早些歇息。”
既然吟风妹妹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意思留在这里，只得先行回了屋。
谢吟风行至台阶处坐下，一手撑着头，看着男子紧随在他身后，沐着月光缓缓走来，随后在她身旁坐下。
这一刻，她好像回到了在云渺峰修行之时，她和师父在月光下饮酒畅谈。
只不过，今夜空中月亮带着血色，终究是不完美的。
谢吟风视线始终落在那一抹血色上，开口问：“要说什么？”
“不急。”
沈灵犀从储物戒中拿出两壶酒，一壶放在了谢吟风身侧，他则是打开了葫芦盖儿，畅饮了一口。
谢吟风没动那壶酒，只安安静静坐在他的身旁，二人之间隔了一瓶酒。
连饮几口后，他喟叹着说：“我新酿的桂花酿，不尝一尝吗？”
桂花酿，是她死前最喜欢的酒。
谢吟风以前常喝桂花酿，师父知道她爱喝糖水，还会在酒中加糖，喝起来甜甜的，酒味很淡。
谢吟风垂眼瞥过酒瓶，是她以前一直用的那个胖乎乎的粉白瓷瓶，瓶身上画着桃花。
她抬手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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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瓶，揭开瓶塞喝了一口，酒味比百年前浓了许多。
喝了一大口后，猝不及防被呛到了，猛烈的咳嗽起来。
沈灵犀慌忙放下手中酒瓶，轻轻拍着她的背，有些自责：“我忘记了，此酒比你之前常喝的浓烈许多。”
而且里边没有放糖，喝起来酒的辛辣盖过了桂花香气。
徒弟死后，沈灵犀百年来都是用她的瓷瓶喝酒，他时常借酒消愁，喝的酒味道越来越浓。
顾骞明的窗户开了一条缝，他透过缝隙看到这个场景，手下意识捏紧了窗沿。
谢吟风咳嗽得说不出话，好半天才缓过来。这一口酒呛得她面色微红，眼中也涌出了泪。
看着眼前人带着怜惜的目光，她紧握着瓷瓶，忽然怒从心起：“你到底想同我说什么？”
她被沈灵犀的眼神刺痛。
要说什么为何不直接说，何苦还要拿她生前喜爱的东西一次次来试探她。
沈灵犀看到她的泪水顺着泛红的脸颊滴落下来，手已然快过思虑为她擦去，却见她的眼泪越流越多，像是断了线的珠子。
沈灵犀心中更是慌乱，痛苦的将她一把拥入怀中。
谢吟风的泪水印在他的左肩上，直到湿透了他的衣衫。
“我只是想同你多呆一会儿，”沈灵犀轻轻拍着她的背安抚她，“还记得我刚才说的那个传说吗？”
“记得。”
沈灵犀施了屏蔽术，随后轻言软语：“从我记事开始，这些传说就伴随着我，我脑海中还有许多故事，若是你想听，我可以一个个讲给你。”
谢吟风从他怀中挣脱出来：“你讲故事讲得不好，我不听。”
眼前的他有了重影，天上的血月也一分为二，谢吟风站起身，用手指着自己：“我！不是你徒弟！”
随后她摇摇晃晃的转身，摸索着朝自己的房间走去。
就几步路的距离，她险些摔倒。在她将要摔倒时，是沈灵犀过来扶住了她。
她推开了沈灵犀，一个人跌跌撞撞的走回了房间。
沈灵犀背对着月光，嘴唇抿成了线，他的喉结动了动，眼神空洞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走回了房间。
他站在门外，像石化了一般，久久未动。
谢吟风回屋后，靠坐在门边，脸埋在双腿上。分明是不难过的，可为什么心中却有些酸涩。
她嗫嗫低语：“其实你不欠我的，从凡尘将我带回，我就已经欠你一条命了。后来你对我那么好，好到我以为不论遇到任何事你都会站在我的身旁。”
她呜咽出声：“是我太贪心了。”
贪心到以为师父会无条件的对她好，可他没有义务一直站在她身后。
谁又有义务毫无缘由的对另外一个人好呢？
谢吟风现在才想明白，以前的她就像是一条被抛弃过的小狗，有了依靠之后虽被温暖包围，心底却始终害怕再次被遗弃。
可当这天终于来临时，她心中对温暖的眷恋太甚，以至于失去这温暖之后会恨上给她温暖的人。
恨他为什么不能让自己一直被温暖包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