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正言开着车，特地绕路去买了些礼品。听姜云说老板娘怀孕了，他专门咨询了一下，买了些孕妇能吃的补品。
樊姐挺着大肚子坐在桌边摘菜。她摘掉一根黄叶，嘴里念叨着：“今天小姜咋个还没来哟，不是遇到啥子事了吧？”
“她是蓉中的学生，要是今天没来，我们就早点关了店去她学校问下是什么情况。”
樊姐老公在后厨洗洗涮涮，也没听清，但老婆怀孕了嘛，天大地大老婆最大，说什么他都答应。
门被拉开，一阵热气涌进来，樊姐条件反射性地招呼：“吃啥子，看墙上哈。”
姜云心虚地喊人：“樊姐。”
樊姐抬头，这才发现是姜云，她的背后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看起来年纪不大，清爽干净。
姜云有些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还是咬着嘴唇说了以后没法来兼职的事情。她有些愧疚地低下头：“对不起，樊姐。”明明答应了人家的事情，却不能践诺，这在姜云看来，太没诚信了。
周正言把礼品放在桌上，礼貌地笑着道谢：“您好，我是姜云的哥哥。听姜云说，那天她找了很多家店都被拒绝，是您好心收留她在这里做事。真的非常感谢，但是姜云还是个高中生，目前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所以不好意思，她以后就没法过来兼职了。
但是真的非常感谢您，这是我的一点谢礼，请您一定要收下。”男人说起话来，礼貌得体。
樊姐愣住了，她一直以为姜云是那种穷学生。事实上，姜云的表现一点不像城里小孩。泥土，肉虫，她都能面不改色地对待，不嫌脏不嫌累。勤快肯干又聪明，懂事得让人心疼。
但今天这个自称是她哥哥的人，看起来不像是没钱的主。她有些迷惑，难道姜云就是很特别的，懂事的，城里孩子？
樊姐很快回过神来，撑着腰扶着桌子站起来，笑笑：“这有什么，姜云来了帮了我很大忙呢。你说得对，她一个小孩子，就是应该专心读书的。读了书才有更好的出路，更多的选择。以后不来兼职没什么的，用不着道歉。
只是，我能单独和姜云说几句话吗？”
周正言点头：“我车子停在路边的，我过去挪一下。”说完，他就转身出去了。
樊姐一把扯过姜云，很严肃地问她：“他真是你哥哥？”
姜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样问，哥哥吗？算，算吧。于是她点点头。
樊姐怀疑不减，但也不再多问：“小姜，你是好学校的好学生，但是未成年，不知世界险恶。你如果缺钱，还可以来我这里打工，但是绝对不能......”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出口，“绝对不能用身体去兑换金钱！”
姜云被樊姐的话吓到，惊得瞪大了眼睛，连忙摆手：“不不不，我没有！”
樊姐点点头：“我知道，你是个好孩子。所以要懂得保护自己，女孩子的身体很珍贵，要好好珍惜，知道吗？”
姜云知道她是为了自己好，冒着得罪人的风险也要对她说掏心窝子的话，姜云感动地点点头：“我知道，樊姐。我会保护好自己，我会好好读书的。”她想到自己违背了和她的约定，又加了一句：“对不起，樊姐......”
樊姐却摆摆手：“害，这有什么对不起的。回去好好读书吧，把你哥带来的礼物也拿回去，送什么礼，真是。”
姜云却不肯，趁樊姐不备，跑到门口，朝她一鞠躬以后，像风一样溜走了。
“......”这孩子。她笑着摇摇头，跑那么快做什么，自己一个孕妇又追不上她。
樊姐看了下桌上留下来的礼物：燕窝、山珍、花胶......她随便拿了一样，用手机一搜，愣住了。
她老公站在她背后咋舌：“这么贵！”
**
离开了樊姐的小店，周正言却没有开车回家。姜云好奇：“我们接下来去干什么？”
周正言却没直接回答，微微勾起嘴角。
等他们抵达目的地，姜云傻眼了：学又思。
补习班？！
周正言笑着说：“既然你周末还有空闲出去兼职，那说明学校的知识你都懂了，既然这样，就来补习班上课，再多学点。”
姜云总算明白在车上周正言那一脸微笑是什么意思了，那是腹黑的，即将使坏的表情。可惜，姜云对任何能学习的机会她都会全力以赴，并不觉得周末上补习班有什么痛苦的，她笑了：“好呀！你破费了~真是太谢谢你了。”她真诚地眨巴着大眼睛朝周正言道谢。
虽然没收到想象中姜云垂头丧气的反应，但姜云还是成功把周正言逗笑了：“走吧，带你去报名。”
学又思里冷气很足，学生们喧闹的声音传来。姜云好奇地四处打量，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孔怡然！”她开心地喊出室友的名字。
孔怡然回头，在这里看到姜云，她很是意外：“啊啊啊！姜云！你怎么来了！”
姜云笑着说：“我也来补习。”
周正言正在前台了解课程，孔怡然的视线往那边一瞬：“你那个大帅比哥哥带你来的？”
不知为什么，姜云有些脸热，但她知道绝不能被孔怡然抓住异样，不然以她和寝室另外两人的功力，她就会被盘问到底，连底裤不剩。
她努力正常地回答：“对啊。”
“那我们以后周末也可以见面了！太好了！”
她和孔怡然寒暄着，周正言办好手续走过来：“正好，高三提前班还有最后一个名额，给你报了，下午就跟着上课吧。”
姜云傻眼：“可我什么都没带。”
“用我的！用我的！”孔怡然兴奋自荐：“我和你一个班，咱俩一会儿一起坐！”表现完她友爱同学的一幕，她羞涩地和周正言打了个招呼：“姜云哥哥好，我是姜云的室友，我叫孔怡然。”
周正言笑着和她打招呼：“你好，那我家姜云就麻烦你照顾了。”
孔怡然连忙摆手：“不麻烦！不麻烦！”
姜云忽然脸烧起来：他说，“我家姜云”。
周正言抬手看看手表：“我下午还约了客户，我得走了，午饭和晚饭你想点外卖就点外卖，想在外面吃了再回家也可以。”
姜云乖巧点头。
“姜云，你哥哥可真温柔，真细心啊。”孔怡然发出感叹。
姜云很认同，但一想到，他以后的妻子能光明正大地拥有他的体贴，关怀，与爱意。不必像她这样，怀揣着对他的不轨之心，鬼鬼祟祟地享受着他的呵护。她的心脏忽然一阵绞痛。
“走吧，上课去吧。”姜云早已掌握对待这些情绪的办法：让知识塞满她的脑袋，她就无暇顾忌其他了。
**
下课后，孔怡然被她妈妈接走。姜云礼貌打招呼：“阿姨好，阿姨再见。”，她站在原地目送母女俩走远。远远飘来孔怡然撒娇的声音：“想吃糖醋排骨~”，好像是她妈妈说了什么，孔怡然挽上她的手臂，把头靠在她肩膀上撒起娇来。
姜云忽然掉下泪来，如果阿爸阿妈活着就好了。就算从此和周正言再无交集，没法在蓉中上学，只能穿着打了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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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的旧衣服，每天要走很远很远去上学，她也愿意。
可惜，世界上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等价交换的。
她吸吸鼻子，抹掉眼泪，转头走了。
姜云开始了周天下午到周五在学校学习，周六一整天在补习班学习，每周仅能休息半天的生活。
姜云渐渐对C城熟悉起来，她办了公交卡，能熟练地乘坐地铁到她任何想去的地方，曾经敏感嗅到的潮湿的带着火锅香味的空气也变得习以为常，和普通的空气再也分不出区别。
她像一颗种子，努力地汲取着充沛的养分，积攒着。等待某一天，用这些营养，在这个曾经她无法触及的城市，生根，发芽，茂盛生长。
她每周末都回家住，但她和周正言碰面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她回家的时候，周正言还没下班。周正言下班了，她又已经入睡了。
不过每次，她都会给他留一盏灯，泡一杯清茶，或是留一碗自己做的蛋炒饭。
每逢周末，周正言深夜到家，餐桌上总摆着给他做的东西，屋子里也总有一盏灯亮着。这种感觉很新奇，在他过去有记忆的人生里从未经历过有人等他回家这件事。意识到这点后，他好像在寒冬里泡进了一汪温泉，浑身上下暖洋洋的。
两人几乎只有早上起床那一会儿能碰一下面，一起吃个早餐，聊一聊一周发生了什么。然后，就要分开，奔赴各自的战场。
他在职场捞金，她在学海遨游。
不知不觉，迎来了期末考试。
查看成绩的时候，姜云很紧张，她坐在座位上，手指一直不收控制地颤抖，呼吸几乎麻痹。
这场期末考试是唯一一次能考进实验班的机会，考进实验班意味着她离C大就更近一步，她一直为了这个目标而努力。
查看成绩表的人群中忽然爆发一声尖叫：“啊！！姜云！！你考了全班第三！！你要去实验班了！！”
姜云的眼睛瞬间亮了。
人群散去后，她寻着空当拍了一张成绩表的照片。她想回去上坟的时候给阿爸阿妈看一眼，给他们看看，他们的女儿就算进了城里的中学，依然能够名列前茅，能做他们永远的小骄傲。
她手指在手机上停留许久，还是发给了周正言。不知道他收到这张成绩单，会是什么样的表情，是为她骄傲吗？
姜云一直期待他的回复，可直到放学，都没传来他的消息。
姜云安慰自己，可能是太忙了吧。她忽略自己心底的失落，继续收拾东西。
一个学期结束，这些被子被褥都要带回家洗洗晒晒。姜云用大号塑料袋把东西都装好，她的衣服很少，行李箱里，书占了大部分。
她艰难地把这些东西往下运，三伏天里，又累又热，她光洁的额头很快冒出细细密密的汗水。一颗汗水顺着额头流进眼睛，一阵刺痛，但她腾不出手擦掉，只能一只眼睁着一只眼闭着地往下走。
等所有东西运到宿舍门口，她终于擦掉那滴一直妨碍她视线的汗水。于是，清晰的世界里，周正言就这么猝不及防出现在她眼前。
姜云惊喜得差点跳起来：“你怎么来了！”
周正言微笑着上前接过她的东西：“我来接你啊！听说有个聪明又勤奋的小女孩，学期中旬入学，期末考试竟然能考进全班第三。我实在忍不住想要当面夸夸她。”
姜云整个人一下子从脖子红到脑门，这还是第一次，周正言这样夸她。
“厉害的小女孩，想要什么礼物作为奖励呢？”周正言的声音像阵阵清风，奇异地抚平姜云心底的燥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