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她虽然无法坦诚身份，但道谢是真心的。
“害，不用客气。来，这个给你擦擦脸。”杜雪从书包里翻出一个小镜子和一张湿纸巾递给她。
等她拾掇好自己，下车透气的人都陆陆续续回来了。
没人对她产生好奇，这趟车常有在收费站上车的人。
车子一路摇摇晃晃，向县城里开去。
姜云起初还保有一丝警惕，可随着车子通过一个接一个的隧道，她还是撑不住，在光影变换中沉沉睡去。
“小云，小云。到了，快醒醒。”有人推搡着她，姜云一个激灵，睁开眼。
看着她防备的姿势，杜雪温和地笑笑：“车子到站了，你接下来去哪儿？”
“我，我要去c城。你知道去c城的车是几点开吗？”姜云帮杜雪提着行李箱，和她一起下了车。
“嗯，c城的话，半小时后有一趟。”
“好，谢谢你。”姜云再次道谢，把行李箱推给杜雪，和她道谢：“我现在去买票了，再见。”
“哎！你等等，我们俩加个微信吧！”杜雪掏出手机。
姜云看了看她手上套着水晶手机壳的触屏手机，摇摇头道：“我没有微信，也没有手机。”其实是有的，只不过那是一个非常落后的按键手机。
是阿爸买的，就在这个县城买的，花了300块，这个手机是他们一家人共同使用的。
阿爸有时候会接到电话，他粗糙的，关节粗大的手握着这个小小的手机，脸上会露出开心的笑容，笑纹顺着眼角延伸到鬓角，染白了发丝。这时通常意味着他接到了一些零工，可以补贴家用。
杜雪看着姜云脸上忽然笼罩了淡淡的忧伤，急忙道：“没事没事！你没有没事。这个是我的微信号，我写给你，你有了手机和微信以后，一定要加我啊！”杜雪掏出一支笔在本子上写了一串数字，撕下来递给姜云。
姜云看着这个纸条愣住了，她眼睛里突然涌上一阵热意。她接过纸条，点点头，诚恳地说：“我会的，有机会的话，我会联系你的。”
“c城的车快开了，还不去买票上车？”突然插入一道女声，是售票的胖阿姨。
“嘿嘿，张阿姨，好样的！”杜雪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张阿姨，谢谢你。”姜云朝她鞠了个躬。
没有张阿姨在前面挡着，帮她打掩护，她是不可能这么轻松就过关的。
张阿姨面无表情：“你们说啥，我听不懂。”，她转头朝杜雪说：“还不快去学校，还在这儿逗留小心我告诉你妈，你娃儿不认真学习。”
杜雪吐了吐舌头，朝姜云挥手拜拜，背着书包，拖着行李箱，跑远了。
张阿姨没和姜云多说什么，她神色复杂地看着姜云，不知道帮她这一把是好是坏。
看着眼前小孩儿这浑身脏兮兮的，眼睛肿着，挂着两个巨大的黑眼圈的一副可怜样。她叹了一口气，说：“各人快走吧，莫再逗留了，小心他们追上来。”
“嗯，谢谢张阿姨。”姜云再次鞠躬，她身无长物，只有这鞠躬能表达她最诚挚的谢意。
姜云买到了今天前往c城的最后一张车票。
到c城要开5个小时，她把头靠在玻璃上，看着外面人来人往，心里突然生出一股巨大的孤独感，父母离世后，她失去了和这世界的链接，成为了一叶没有码头的孤舟。
等姜云再次醒来时，闪烁着霓虹灯的都市隔着雨幕映进她眼中。
她用手抹去玻璃上的水雾，看见高架桥上闪着红光的尾灯连成一条长河，看见路边的商场挂着美丽女人的大幅海报，看见路灯下的行人打着伞，来来往往，脚步匆匆。
姜云推开了一点窗户，潮湿闷热的气息扑到她的脸上，带着一股很香的味道。姜云说不上来是什么味道，这是她第一次闻到。
大客车很快进站，姜云被人流裹挟着，站在了这个陌生的城市里。
直到此刻，她才知道自己的想法有多天真。
c城这么大，她只拿着一张写着地址的纸条，知道目的地有什么用，她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去。
“幺妹，打车不，幺妹？”有抽着烟的大叔上来推销。
她后退两步，僵着声音道：“不，不用了。”，她生怕被人看出她的不知所措，回答完以后就跑开了。
姜云跑到安静的另一边，这里没有拉客的司机。
她咬着嘴唇，脑子在飞快地思考。她必须找到一个靠谱的人问一下，这个地址怎么去。
突然她看到不远处的岗亭里坐着一个穿制服的姐姐，她观察了一会儿，这个姐姐应该不是很忙。那么她去麻烦一下她，姐姐应该不会生气的吧。
“姐姐，你好。我想问一下这个地址怎么去？”姜云放轻了声音，看着就是一副可怜样。
值班的小姐姐根本不舍得拒绝她，拿过她的纸条，仔细研究了一下，在手机上用地图搜索路线图。
随后告诉她：“嗯，你坐地铁，到桐梓街下车，从c口出，出来向前直行500米左右，就能看到你纸条上的这个小区了。”
姜云露出感激的笑容：“谢谢你，姐姐。”
“不客气。”
姜云在地铁站工作人员的帮助下，用小姨给的零钱买了人生当中的第一张地铁票。
她站在地铁上，环顾周围，地铁上灯光明亮，周围的人或站或坐，大家都拿着手机，专心致志地看着。
地铁上的风很大，吹得她的头发乱飞。她突然害怕自己是在做梦，会不会醒来后，她还是躺在那个冰冷黑暗的屋子里。
她掐一把自己，很疼。她不是在做梦，她真的到了c城。
她下定决心，就算周老师不愿意帮她继续念书，她也绝对不会再回到阿羌山了，她要留在c城，留在这个空气里飘着香味的地方。
按照标识，她下了地铁，突然又下起瓢泼大雨。
姜云没有伞，她想：要不等等，雨停了再走。
但事情没像她想象的那样发展，雨一直下个不停，身边的人来来走走，大家脚步匆匆，没人关注一个陌生的小女孩。
直到地铁站工作人员来赶她，说要关门了。姜云才知道，已经11点半了。
她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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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把书包抱在怀里，朝前飞奔而去。
等她站在这个大门高耸，灯光明亮的小区门口时，浑身已经湿透了。
她看到其他打伞的人在门口略停一会儿，门禁就打开了，她也学着那样往里进，门禁却纹丝不动，是哪里出了问题？
小区门卫看她呆在那儿，连忙喊她：“喂！小姑娘！你在那儿干什么呢？”
“我，我找人。”姜云结结巴巴地回答道。
“找人？行了行了，你过来登记一下。你找几栋几单元几楼几号？”保安翻开了岗亭桌子上的访客登记表。
站在岗亭的大伞下，姜云用袖子抹了一下脸上的雨水，把手指擦干，小心翼翼地从书包里拿出纸条：“我找6栋2单元16楼1号，周正言。”
“我看看......周先生今天没登记访客啊？”保安嘀咕着。
姜云一下子慌了：“我，我真的认识他。就是他让我来找他的。”
“好好好，你别急，我给业主打个电话。”
姜云站在伞下，看着保安拿起座机，她紧张地握紧了双手，如果，周老师不记得她了，怎么办。
“诶，对对......是，这会儿就在门口呢。好，好我让她在这儿等着。”
等挂了电话，保安对她说：“周先生马上到，你在这儿稍微等下。”
姜云站在门口，看着雨滴打在地上，形成一个个小水泡，小水泡顺着水流走，破裂。
忽然一阵风吹过，“阿嚏！”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被风一吹，即便是夏夜里，也觉得有些冷了。
姜云蹲下，试图抱紧自己取暖。
“姜云？”有熟悉的温和声音传来。
姜云猛地抬头，就看到日思夜想的人出现在眼前。
她愣愣地看着男人俊朗的脸，喃喃道：“周老师……”，鼻尖一酸，眼泪忽地滚落。
周正言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景下，再次见到姜云。
她看起来过得很不好，头发打湿了贴在头上，发尾还在往下滴水。一张苍白小脸掩在漆黑的发丝后面，一双大眼睛闪着泪光。手肘上还有好几道伤口，衣服满是尘土，湿透了贴在身上。
“来，快起来。”周正言伸手接过她抱在怀里的书包，丝毫不在乎书包湿透的肩带打湿他的西装。
他拉住她的手，把她从地上拉起来。
对保安说：“谢了，秦大哥。”
保安一笑：“周先生，客气。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小区内连廊环绕，雨水被隔绝在外，顺着连廊就能走到单元楼下。
周正言一路上并没有问什么，小姑娘看样子受了很大的委屈，才会这样子来找他。
他还记得在支教的时候，她脸上永远带着笑，是明媚的，天真的。就算他不接话，她也能叽里咕噜和他说一大堆话。
两年不见，她长高了，瘦了，脸上的笑容也消失了，人也跟着沉默起来。
走进单元楼，姜云环顾着灯火辉煌的大厅，看着自己胶边泛黄的帆布鞋在光洁的瓷砖上留下黑色的水渍，她突然想把鞋子扔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