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娣一听这话，清澈的眸子瞬间睁大了，里面盛满了惊慌和担忧，“饿死？柳烟姐姐，你们……你们真的已经这么困难了吗？”
小姑娘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仿佛“饿死”两个字是什么能吞噬人的猛兽。她紧紧抓住柳烟的袖子，像是生怕下一秒这个漂亮的姐姐就会因为饥饿晕倒在地。
“是啊，”柳烟这个演技派又开始表演了，她顺势露出一个苦涩又无奈的笑容，眼睫微微垂下，连身影都惹人怜惜，“我们从外地来，人生地不熟的，还遭人骗，带来的盘缠早已用得差不多了。本想在京城做点小生意，可哪有那么容易。”
她的语气放得很缓，透露出一种几乎要被现实压垮的疲惫感，这种示弱对于盼娣这样心思单纯的女孩子来说，是致命的。
她可真坏呀，道德上已经没救了，柳烟对自己的定位非常清晰。
“那可怎么办呀！”盼娣急得在原地跺脚，绞尽脑汁地替她想着办法，“大户人家的差事可难找了，除了很少数的特殊情况，都是要熟人介绍加上给管事交够一定数额的钱财才可以进去，而且，更多数的时候，有熟人、交够了钱还是进不去。”
毕竟出了昭烈骆皇后这个从歌姬飞越为皇后的先例，穷家女都想进入大户人家当差，妄图被贵人看上，飞上枝头变凤凰。
古代下人都是一辈子劳碌干活的长期工没有临时工，还没有人权，事真成了也有利有弊，要不，换条思路，换个办法？
柳烟故作失落地垂下眼帘，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黯淡的阴影，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里满是风霜吹打后的疲惫和认命，“原来是这样……看来，是我和哥哥们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然后进一步拉进和小姑娘的关系，“以后你进了平阳公主府当差，我们还能有机会见面吗？”
盼娣小脸满是不舍，她自知进了以后很难有机会出府了，府里的下人通常不能随便出来，要遵守规矩，外人也进不去，她连回家见爹爹娘亲和弟弟都很难，更何况见柳烟姐姐。
小姑娘的眼圈一下子就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哽咽道：“虽然很难，但我相信，我们以后肯定还能再相见。”
虽然知道你肯定不是正常的人类，但希望下次见面，你仍然没有因为人生剧情的发展而变成鬼怪的样貌。
小姑娘对她的爱和不舍令没心没肺的恶人柳烟有些许被感动到，心底一点早已生锈的良知被滚烫的泪水烫得动了一下。
但仅有一下，动一下罢了，毕竟良心不能当饭吃。
关系拉进的差不多了，感情已经升温培养好了，由心疼转变成信任，小姑娘已经完全信任她了。
她握住小女孩冰凉的小手，用一种感同身受的悲戚语气安慰小姑娘：“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妹妹，你别难过。能认识你，姐姐已经很高兴了。”
小姑娘哭得梨花带雨，“姐姐，希望你不要被饿死，对不起，我不能帮到你。”
没关系，你能帮到我，接下来你就会毫无保留的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我。
先小小的试探一下，“平阳公主府在哪里呀？我听说平阳公主喜爱收集一些没见过的新玩意儿，正巧我和哥哥们从家乡带了些定国没有的、新奇好玩的东西，若是能卖给平阳公主，说不定能被赏赐很大一笔银子呢。”
盼娣的哭声戛然而止，挂着泪珠的睫毛扑闪了两下，眼睛里重新亮起了光。
“姐姐你的这个法子好！”她一把抓住柳烟的手，语气都变得急切起来，“平阳公主府就在朱雀大街上，最气派的那一座就是！门口有两只威风凛凛的石狮子，府邸的墙是全京城最高的，你一眼就能认出来！”
这傻姑娘，比她还激动，已经被她CPU了。
柳烟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怯懦和犹豫，“朱雀大街……那可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方，我们这样的人，恐怕连大门都靠近不了，就会被守卫给赶走吧？”
盼娣一个女孩子能说服封建的爹娘让自己出门抛头露面讨生计，在小贩圈子里不仅有名有姓，还给人落下不错的名声和印象，没有被排挤没有被欺负，一定有点小本事和小聪明。
“正门肯定不行啦！”她小大人似的摇着头，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分享什么惊天大秘密，“那里的侍卫可凶了！不过，你可以去西边的角门试试，就在落樱巷里。府里采买东西，或者有些小商贩送新奇玩意儿，都是从那个门走的。你就说是从很远的外乡来的，有绝世珍宝要献给公主殿下，千万别说卖，一说卖就俗了，肯定会被赶走的！”
“那明威侯府呢？明威侯十七岁正当年少，会不会也喜欢收集新奇的小玩意儿？如果平阳公主不收的话，我去明威侯府试试看怎么样？你能告诉我明威侯是怎样一个人吗？坊间有没有关于他的传言？”
姜寒和骆青打完胜仗归来后有什么大动作？他们回到长安后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多问题想问了。
盼娣歪着脑袋想了想，“明威侯府和公主府就隔了一条街。说起来，明威侯府还是陛下赏赐的，上个月刚刚建好，比公主府要新上不少呢。不过姐姐，我劝你还是别去明威侯府了。”
“为什么？”柳烟故作不解。
“明威侯爷……他……他可凶了！”盼娣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敬畏，“我们这些在街上做买卖的，最怕的就是他！他喜欢跟一群公子哥在朱雀大街上骑马横冲直撞，好几次都差点撞翻了人家的摊子！大家都叫他‘长安小霸王’，脾气坏得很，一言不合就跟人打架。你要是拿东西去献，万一他不高兴，说不定会把你的宝贝当场给砸了！”
目前人物没有一个是ooc的。
姜寒跟她的脾气莫名臭味相投，她自认自己是个无可救药的混蛋，姜寒估计也差不多。
按照家主以前对付自己的法子对付他应该能成。
世事无常，也不知道她以后会不会在无限流世界遇上家族的人。
戏没落幕，还要继续忽悠小姑娘，她缩了缩脖子，装作害怕地说：“这么吓人啊……那还是算了。他不是个大英雄吗？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是英雄呀！”盼娣立刻点头，眼睛里闪着崇拜的光，“他才十七岁，就跟着骆大将军上阵杀敌，立了好大的功劳呢！不然陛下怎么会封他当侯爷？不过……英雄跟脾气坏又不冲突嘛。反正，你们离他远点儿，不要得罪他总没错。”
盼娣补充道：“明威侯经常在街上彪马，跟他看不顺眼的纨绔弟子聚众斗殴，前几天他把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给揍了，就在那边的‘醉仙楼’门口，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听说就因为人家说了他一句坏话，他就把人从人群里揪出来，拳头跟雨点似的，啧啧，那叫一个惨！”小女孩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亲眼所见。
走街串巷得到的八卦消息就是灵通，吃瓜都能吃上一线前排的。
“但因为明威侯深受皇上宠爱，并没有被责罚，所以也印证了他的名号——‘长安小霸王’。”
“他平时有空的时候经常在朱雀大街和玄武大街流窜，惹出不少祸端。”她掰着手指头数落：“打架、纵马、当街调戏小娘子……哎呀，反正没他不敢干的事。也就是仗着他是皇亲国戚，又是大英雄，还有皇帝姨父的宠爱，京兆尹衙门的人才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他也是少数会前往平民百姓所生活的区域的贵人之一，姐姐，你长得这么好看，万一被他瞧见了，那可就麻烦了呢！”
平时打架游戏玩世不恭，但有事他也是真上为国效力。
这位明威侯跟华锦应该会有共同话题。
柳烟拉着盼娣的袖子，声音都带上了哭腔：“那……那我可真不敢去了。谢谢你啊小妹妹，要不是你告诉我，我可能就闯大祸了。”
她做戏做到底，奋力挤出几滴鳄鱼的眼泪，“我刚来长安，对长安的达官显贵了解不多，真没想到，连百姓口中的大英雄都会是拿着表里不一之人。”
柳烟继续装模作样，如同吐槽创飞人的高开低走烂尾剧，慷慨激昂，唾沫星子横飞，添上跟劝恋爱脑闺蜜一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哎，你说这世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还以为功绩彪炳的大人物都是为国为民的大好人呢，没想到也有这种欺男霸女的！亏我还以为他是什么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没想到私底下竟是这样的人。仗势欺人，横行霸道，简直就是个披着英雄皮的恶霸！败坏了朝廷和官家多少名声！我要是他家里人，一定会好好管教他，免得让他出来丢人，败坏名声！先禁足，罚抄十遍书房里的所有书籍，他要是还记不住教训，就来一顿竹笋炒肉，请来一屋子和尚给他念经诵佛，净化心灵。”
她满嘴跑火车，说的实在是离谱，仿佛那明威侯是她不争气的儿子，恨不得立刻抓过来狠狠打一顿。
真是义愤填膺、路见不平一声吼的女勇士啊！
她，柳烟，此刻就是高尚的代词，正义的化身，光明的使者，神圣的代表，大义凛然的征象！
柳烟塑造的伟光正的形象让不谙世事、单纯懵懂的小女孩肃然起敬，发誓要向漂亮姐姐好好学习。
好狠毒的女人！
演技派狐狸正演得过瘾，骂得起劲，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头顶那棵歪脖子老柳树的浓密枝叶间，轻轻晃动了一下。
一阵慵懒的、像是没睡醒的男声，带着几分玩味的笑意，从她们头顶上飘了下来。
“哦？披着英雄皮的恶霸？这个说法倒是新鲜。”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盼娣天灵盖上。小姑娘的身子猛地一僵，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一干二净，她惊恐地瞪大了眼睛，一点一点，僵硬地抬起头。
柳烟不明所以，就算说别人的坏话被发现了，也不至于露出见了鬼了的惊悚表情吧？不过古代人尊卑等级制度森严，盼娣还是个小女孩，被吓到了也是正常，诋毁贵人被人报官府里举报在定朝会被判死刑。
她顺着盼娣的目光向上看去。
只见一截玄色的衣角从茂密的柳叶间垂下，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再往上，一个身形颀长的少年郎正懒洋洋地斜倚在粗壮的树干上，一条腿闲适地晃荡着，另一条腿曲起，手肘撑在膝盖上，单手支着下巴，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们。
他约莫十七八岁的年纪，一头乌黑的长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松松垮垮地束着，几缕不听话的发丝垂在额前，衬得那张脸愈发俊美无双。五官极其出色，眉眼间带着一股尚未完全褪去的少年气，偏偏眼神又懒散锐利，像是一头正在打盹的豹子，看似无害，实则充满了危险的侵略性。穿着一袭用银线绣着暗纹的张扬的玄色锦袍，衣襟松松垮垮地敞着，露出小半截精致的锁骨。腰间束着一条镶嵌着宝石的腰带，袍角用金线绣着繁复的卷云纹，随着他晃动的腿，在斑驳的日光下流光溢彩。
午后的阳光透过稀疏的枝叶，在他俊朗的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看起来慵懒而惬意。
比华锦好看，没秦淮好看。
要是华锦知道柳烟的评价，一定会夸张地呜呼哀哉道真心错付，再露出受伤的神情演得队友掉泪。
按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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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他长得也不是大众脸，怎么见着有点眼熟？柳烟有脸盲症，记不住人脸，不过，她管他是谁呢？听他的话，明显是听到了她刚才的那些“肺腑之言”。
于是开口就是威胁，“上面那个装神弄鬼的，听好了，你敢报官的话我就说你也有份，你是我们的同伙，官家都是一群听风就是雨的酒囊饭袋，多判点人还能提高业绩升职加薪拥有光明前途，你喊冤也没用，他们是不会浪费时间帮你调查洗清冤屈沉冤昭雪的，到时候咱们三个一起玩完，黄泉路上作伴永相随，真让我做鬼了我死也不会放过你。识相点就闭嘴。”
柳烟叉着腰连珠炮似地把威胁恐吓的话扔了出去，这年头就没有人不怕被拖下水的。
她的话音刚落，头顶的柳树枝叶一阵窸窣作响。
紧接着，树上的身影如同一只轻盈的狸猫，悄无声息地从树上跃了下来，稳稳地落在她们面前。动作行云流水，落地时悄无声息。
“继续说啊，”他打了个哈欠，没有理会柳烟的恫吓，声音里带着浓浓的鼻音，懒洋洋地道，“本侯……咳，本公子正听得起劲呢。还有什么更难听的？一并说来听听，也让本公子长长见识。”
听到“侯”字的时候，她立刻明白这位少年的身份了，被她骂了个狗血淋头还恰巧一字不落地听见的正主——“长安小霸王”明威侯姜寒！难怪旁边的小女孩会被吓得跟三魂出窍一样。
柳烟的心咯噔一下，她演戏归演戏，却没想到正主就在现场听戏。
戏剧性太强了。
姜寒也知道自己因为一时嘴快暴露了身份，“我听得正起劲呢。什么来着？竹笋炒肉？还要请一屋子和尚来给我……净化心灵？”
他特意加重了“我”和“净化心灵”这几个字，那慵懒的语调，此刻听在盼娣耳中，不亚于阎王殿前的催命符，整个身体瑟瑟发抖像风中的落叶，小脸煞白，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如同受惊的小鹿，依靠着柳烟才能勉强保持站立，拼命地拽她的袖子，眼泪都快急出来了。
完了。
真是白天不说人，晚上不说鬼。
她这乌鸦嘴，怎么就这么灵验！
不对，他虽然是正常人的模样，但应该不是人吧？
不对啊，这都已经是第几次了？她以前就算是倒霉也不会这样倒霉到家，进入无限流副本后她仿佛被加了倒霉属性一样。
“小七，是不是你搞了什么鬼？不然我怎么会这么倒霉？”第一个怀疑对象就是不靠谱没卵用还老爱坑她像是跟宿主有仇似的那个系统精灵小七。
小精灵煽动翅膀，爽快地承认了自己干的事，“宿主柳烟，在你的欠债未偿还清除之前，系统为你添加的处罚倒霉属性会一直跟着你哦~”
柳烟撕了这个精灵的心都有了，她不明白作为她的系统，精灵这样坑她有什么好处。
“你是不是脑子要重新返厂修理？这么坑我对你有什么好处？你给我加了倒霉属性的处罚，万一，我说万一啊，我要是被你他妈这破属性给嘎巴坑死了，你找谁要积分去？你亏得不是更大？大脑皮层别太光滑，动动脑子，我活着，你才有积分拿！”
小精灵油盐不进，愣是不肯取消这所谓的处罚，死硬说取消了处罚会有损它的威严，柳烟据理力争一会后就赌气消失。
柳烟：……
人在无语的时候真的会暴躁到想毁灭宇宙。
神经系统，大脑发育不完全的神经精灵，智商沙漠。
她的脑子回到副本还要跟姜寒对线，这一天天，精力都被压榨完了。
盼娣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的脸，一句话都不能吐出来，“漂亮……柳…柳烟……姐姐……呜呜呜……”
柳烟面上依旧维持着镇定，她飞快地转动着被系统精灵气到冒烟的大脑，评估着眼前的局势。
溜肯定是溜不掉的，先不说她能不能跑得过这位年轻力壮的侯爷，就算跑掉了，以后还想不想在长安城混了？得罪了这位小霸王，指不定会被官府全城通缉。
姜寒一步步逼近，他身形高挑，站在柳烟面前，投下的阴影几乎能将她完全吞噬。
他比柳烟高出一个头还多，微微俯下身，凑到柳烟面前，一股清冽的、混合着阳光和青草味道的气息扑面而来，他的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钩子，慢条斯理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最后停留在她那双不再演戏后冷若无情的眸子上。
“欺男霸女？表里不一？败坏名声？”他慢条斯理地重复着柳烟刚才的话，每说一个词，嘴角的弧度就加深一分，那笑意却丝毫未达眼底，“啧，骂得可真顺口。本侯爷都不知道，自己在民间还有这么多有趣的雅号。”
柳烟：“……”
在背后骂人，被正主抓个现行，纵使平时口若悬河的她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该怎么狡辩了。
极具侵略性的压迫感也没使她后退半步。
“你说，要是我家里人，就该好好管教管教我？”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少年人特有的沙哑，却危险得像毒蛇的信子，“皇亲国戚，也能是你妄想能当的？”
盼娣担心地下跪，磕头为她的柳烟姐姐谢罪求情。
“侯、侯爷饶命！侯爷饶命！是……是民女胡说八道的！跟这位姐姐没关系！求侯爷不要怪罪她！”
啊，真够义气呀！
姜寒看都懒得看她一眼，视线始终锁在柳烟身上，嘴角的笑意更深了：“哦？是吗？可我怎么听着，是这位姐姐骂得更起劲啊？怎么，现在想当缩头乌龟躲到妹妹身后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