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王府也有几个月了，这还是她头一次来这里。
书房的布置严肃沉闷，色调古朴昏暗。
一眼看去，第一印象是规整，第二印象就是干净。
所有东西都放在它该在的地方，各个角落也是纤尘不染。
没有什么生活痕迹，像是个样板间。
风格与思归阁里的书房毫不相干，倒是与王妃的居所如出一辙。
这二人不愧是一对“母子”。
楼回意正坐着，自己跟自己下棋，好不悠闲。
“放了纪山。”云起舒开门见山。
楼回意没搭理她，仍然下自己的棋。
搁在往常，云起舒才是那个喜欢无视他的人，现在情况颠倒了，她成了空气。
云起舒眉头皱起，“你别跟我说，你真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流言就关了自己的侍卫。”
楼回意接着下棋，动作不紧不慢。
云起舒等不了了，她怕这狗世子给人用刑。
“我跟你说话呢！”
她索性走到楼回意跟前，用手盖住盛放棋子的盒子，不让他取棋子。
楼回意撂开手，这才施舍给了她一个眼神。
“流言？”他语气意味不明：“既然是流言，我关我的侍卫，你急什么？”
云起舒被气笑了：“纪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恩人，我自然担心他。”
楼回意眼睛微眯，语气意味不明：“我竟不知你何时跟我的侍卫成了朋友。”
云起舒腹诽，你不知道的事多了。
她此行过来是救人的，不宜跟他呛声，便压下心中的不耐，尽量好声好气说话。
她讲道理：“传这话的人绝对是对你妻妾的位置有所图谋，我不信你看不明白。”
楼回意起身：“那又如何？”
云起舒继续：“那说明我和纪山是受了你的连累，遭的无妄之灾啊。”
楼回意走到窗前的小几边坐下，端起茶盏抿了一口：“所以呢？”
云起舒牙痒痒：“所以纪山是无辜的，你赶紧把他放了啊。”
楼回意“duang”一声放下茶盏，定定地看着她：“无辜？他身为我的侍卫，干的净是吃里扒外的事，何来的无辜？”
云起舒不解。
楼回意干脆挑明了：“你房里的话本子，金疮药，小摆件，玩具……你们私下里的来往，用不着我一一列举吧？”
云起舒垂在身侧的手微微动了一下，这人对她的监视还真够细致。
面上却是不明白他的意思，莫名其妙：“这怎么了？”
楼回意站起来，走近，用手捏住她的下巴，低头，“他觊觎你，你说怎么了？”
觊觎……这么会借题发挥啊，狗东西！
“第一，我们只是普通朋友，没有什么觊觎之说。第二，我跟你只有仇人的关系，我和他男未婚女未嫁，纵然有情，也堂堂正正。”
楼回意眸子微冷，手上用了力气，似是要把她的骨头都捏碎，“堂堂正正……真敢说啊。云起舒，你是我的侍妾，别忘了自己的身份。”
真是荒唐。
“楼回意，你才是别忘了你自己的身份，你昏头了吧，还是脑子坏了？连你强迫我跟你回府是出于报复的目的都忘了吗？”
她一把打掉他的手，嗤笑道：“楼回意，你这样介意我跟别人来往，别是爱上我了吧？”
就像上次刘家女的事，楼回意说云起舒爱他爱的因妒生恨才痛下杀手是故意恶心她，现在云起舒这么说也是故意恶心他。
果然，楼回意被恶心到了，似是吞了苍蝇，想也不想就反驳：“我爱上你？你可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云起舒双手抱胸，好整以暇：“那你叽叽歪歪什么，赶紧把纪山放了。”
楼回意惊讶于她的天真，“云起舒，你还当自己是自由身呢？我有没有告诉过你，从你成为我的侍妾那一刻开始，你生是我的人，死是我的鬼，不管我喜不喜欢你，你都得为我守身如玉。”
他一边说一边拍了拍她的脸颊，“简而言之，我是你的主子，你是我的奴才，你的身心皆由我处置，听明白了吗？”
云起舒脸色变得难看。
楼回意却是心情极好，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趁我不打算把你也关进牢里去，赶紧滚吧。”
太欠打了！
云起舒的手用力握了握，勉强抑制住揍人的冲动。
“怎么样才能放了纪山，你直接提条件吧。”
她不知道这个局究竟是谁布下的，但不外乎是那些盯着楼回意后院位置的世家权贵，想着把她拉下去，把自家女儿送进来。
这点楼回意肯定是清楚的，却仍然要关押纪山，那就是冲着她来的。
这是想着借机报复她呢。
那他们俩也就没必要在这儿兜圈子了，干脆利落一点，让她看看，他想怎么做。
“跪下求我。”楼回意恶意满满地说道。
就这？云起舒心中淡漠，表面上却不堪受辱一样，手背青筋暴起，怒视他：“做梦！”
“看来你对他也不过如此。”楼回意语调嘲弄。
云起舒不跟他说话了，转身就要离开。
“站住。”楼回意冷声：“我让你走了吗？”
云起舒就跟没听见一样，继续往外走。
“你再敢走一步，我就让人对他动刑了。”既是提醒也是威胁。
云起舒心中哂笑，弄来弄去还是她最讨厌的这招，奈何不了她就拿她在乎的人开刀。
她停下脚步，转身：“你到底要干什么？”
楼回意其实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干什么，反正让她不好过就对了。
“跪下求我。”
云起舒再次拒绝：“不可能。”
楼回意不解：“你不在乎他了？”
云起舒看了他一会儿才道：“楼回意，别忘了我手里的那封信。我说过，你若执意要伤害我在意的人，我拼了这条命也会跟你鱼死网破。”
楼回意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他虽然一直在用威胁这招对付别人，但最讨厌别人反过来对自己用。
“你以为我能让你出现在楼晟淮面前？”
他走到云起舒跟前，压迫感满满：“只要我想，你一辈子都出不了柳月阁。”
“你真让人恶心。”云起舒道。
他的身上虽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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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着徐静姝的血，却丝毫看不到一点徐静姝的影子，父子俩如出一辙的卑劣。
“我恶心？”楼回意阴沉沉的。
云起舒已经歇了这件事能和平解决的想法了。对方有意折辱，她的性子也不允许她软弱妥协，委曲求全，所以此刻也不用再忍着，可以怎么解气怎么来。
“你不仅恶心还没用，是个只会无能狂怒，拿身份不如你的人撒气的废物。”
“真是没用的东西啊。”
云起舒眼含不屑，看他像看一摊垃圾。
楼回意控制不住地想到了幼时，在他最孺慕父母的年纪，他的亲生父亲就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他的。
——得不到你母亲的喜爱，真是没用的东西。
——真不知道让你出生有什么用。
——我给你取这个名字是盼着你能让你的母亲回心转意，结果她连看你一眼都不愿意，废物。
……
凡此种种，数不胜数。
他一开始不解，委屈，后面渐渐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不是父母恩爱的结果，而是父亲讨母亲欢欣的工具。
他也自怨自艾过，恨自己的无能，不能让母亲喜欢，不能让父亲满意。
那时候的他真是愚蠢至极。
可现在不会了，这种软弱的情绪再也困扰不到他。
他是强者，能主宰他人命运的强者。
就像眼前的这个女人，徐静姝再喜爱她又怎么样，现在还不是落到他手里了？
“你懂什么？”
楼回意压下随回忆涌上心头的痛苦，恶狠狠道：“你如今就是个供我泄愤的玩意儿，你没资格评判我。”
面对这个丝毫不知道“尊重”二字如何写的狗东西，云起舒心中厌恶更深了，鄙夷地看着他。
楼回意被这种目光刺痛了，他伸手拽住云起舒的脖子拉到自己跟前。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这么仔细地看这张脸。
白瓷一样光滑细腻的皮肤，既媚且英、宜喜宜嗔的眉毛，摄魂夺魄、风情万种的狐狸眼，狭长眼尾下一颗褐色小痣，长的恰到好处，还有丰盈红润的朱唇……
他竟然才意识到，这个女人长了张如此绝色的脸。
再加上此时眸子里燃烧着愤怒的火焰，美得更加惊心动魄。
楼回意脑子都有一瞬的眩晕。这样一双眼睛，若是流着泪，想必会更美。
你不是讨厌我吗？你不是说我恶心吗？那我就让你体会一下什么是真正的恶心。
打定主意，楼回意不再犹豫。
“都退下。”
书房值守的下人听话退出。
云起舒眯了眯眼，这状态不对劲啊，心中悄悄拉响了警报。
“你想做什么？”
男人不说话，只用一双黑沉沉的眸子盯着她。
在发什么神经？不会被她骂破防了吧？也太脆弱了吧。
云起舒脑子里琢磨这些乱七马遭的东西，面上却表现出一副被盯得有些发毛的样子，脚步下意识往后退。
随后的发展就是，她退一步男人进一步，一直到她的脚后跟抵到墙角，退无可退。
有点糟糕的站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