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回意伸手捏住她的下颚，将她的脸用力抬起。
两巴掌打的是同一个位置，此时已经显出了红肿，放在雪白莹润的肌肤上，格外不和谐。
看着这双怒意滔天的眼眸，楼回意仍是淡淡的，拇指却用力按了一下那块红肿。
“不怕死？”
云起舒张嘴，却不是回话，而是猛地偏头，狠狠咬住男人手掌，力度大的近乎要撕扯下一块肉来。
楼回意吃痛，另一只手捏住她两腮，想要迫使她张嘴。
指腹按进饱满的脸颊，如同陷入一朵柔软且富有弹性的云里。
云起舒也痛，但死不撒嘴，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咬住就不松口。
越是疼就越是用力，生生将那块儿皮肉咬破，咬出血。
下人们被吓坏了，赶紧上前想要帮忙，却被楼回意拒绝了。
他就靠着一股蛮力，将自己的手从云起舒的牙关中扯出来。
结果就是一大块皮开肉绽。
云起舒笑了，她的脸颊上多了两道深深的指痕，嘴唇上染了鲜血，红如朱砂，平添了一丝邪气和妖艳。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目光灼灼如星火，张扬肆意，满是挑衅。
“主子，让属下给您上药吧？”一下人语含担心。
楼回意没让，自己拿过药，往伤口倒了半瓶，就用布条勒紧，像是感觉不到疼痛。
正在这时，有下人进来通报，言有人求见。
楼回意皱眉，回到座位坐下，吩咐下人：“先带下去，关起来。”
“是。”
云起舒被压走，软禁在她之前待过一会儿的那个小屋里。
只不过这次没被绑。
但屋门外面上了锁，还有专人看守。
到了饭点，有小丫鬟来送饭，屋门才被打开。
“等一下。”
云起舒叫住放下食盒就要退出去的人。
“可以给我找身干净的衣裳吗？方便的话，麻烦帮我问一下可不可以让我洗个澡。”
小丫鬟犹豫了会儿才道：“我自己有身没穿过的衣裳，您要是不嫌弃，我这就去拿。”
“至于洗澡……”她咬了咬唇。
云起舒看出了她的为难，主动改口：“洗澡不用了，谢谢你。”
她诚恳道谢，态度温柔。
小丫鬟受宠若惊，咬了咬牙，下定决心。
“姑娘稍等，我现在就去准备。”
说完转身就走。
云起舒眼疾手快拉住她，“真的不用了，谢谢你的心意，刚才是我考虑不周，你无需为我冒险。”
小丫鬟已经打定主意，只说了一句“不是什么大事”就匆匆离开了。
云起舒有点后悔刚刚的鲁莽，这小丫鬟太善良了，她担心对方因为帮她受牵连。
但事已至此。
罢了，就是洗个澡而已，说破了天也不算什么。就算那王八蛋真小肚鸡肠到这份上，她到时候一力承担好了。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杞人忧天不是她的性格。
云起舒放下忧虑，打开食盒吃饭。
不是她喜欢的，没什么胃口，将就着吃了几口就撂了筷子。
大概过了两刻钟这样，小丫鬟弄来了衣裳和热水。
云起舒心中大受感动，赶紧拉着小丫鬟坐下，“快歇会儿。”
看她额头上都冒汗了，忙找了块儿布巾给她擦。
“云姑娘，我自己来……”
小丫鬟没被人这样“服侍”过，连连推拒。
“我名云起舒，叫我名字就好。”云起舒不让她起身，反而对她自我介绍。
又问小丫鬟：“你呢，你的名字可以告诉我吗？”
“我吗？我姓苗，叫暗香。”小丫鬟回答。
云起舒：“暗香……是哪两个字？”
小丫鬟解释：“暗是黑暗的暗，香是香味的香。”
“好名字！”云起舒不由赞叹，“疏影横斜水清浅，暗香浮动月黄昏。这个名字起的真好，很衬你。”
什么横什么浅……
暗香有些迷茫。她感觉云起舒说的估计是一句诗，但她没什么学问，完全不清楚这句什么意思。
云起舒见状重新说了一遍，速度慢了很多，一字一顿。
说完又给她解释。
“这句诗说的是梅花在寒风中盛放的模样。傍晚，月色下，临水的梅花横斜着，略显稀疏的枝干倒映在清浅的水里，香味清幽芬芳……”
随着云起舒细致的描述，暗香脑子里出现了对应的画面。
这也太美了吧！
暗香听得如痴如醉。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的名字可以被解释得这么雅致。
暗香在心中默念了几遍，想尽可能地记住。
“云姑娘……”
云起舒面露不赞同，“叫我名字。”
暗香犹豫。
“我可不是你家主子的贵客，只是一个不知前途命运的阶下囚而已，地位还不如你们这些下人，所以，暗香你可千万别这么埋汰我。”
她拿自己开玩笑。
暗香当真了，面露不忍，纠结了一下，还是随着她的意改了称呼，“起舒，你先洗澡吧，一会儿水该凉了。”
“好。”云起舒这下满意了，答应得很痛快。
未免耽误暗香的时间，她这个澡洗得很快，洗完后就穿上了暗香的衣裳。
有点短。
是了，她比暗香高一个头呢。
要是冬天就有些麻烦，不过现在是夏天，短点更凉快。
搁在上辈子，这个季节她早就穿吊带裙了。
暗香看着有些窘迫。一方面是因为大小不合适，另一方面就是因为衣服的样式和材质了。
她只是个小丫鬟，做衣裳用的料子粗糙，穿在云起舒身上，有一种明珠蒙尘的感觉，看起来哪哪都不匹配。
云起舒却不这样想，还在暗香面前转了个圈，眉眼含笑：“不错不错，这样舒服多了。”
又拉着暗香的手称赞：“暗香，谢谢你，你对我太好了，这么漂亮的新衣服都穿得给我穿。”
暗香被夸的不好意思了，害羞得红了脸。
“对了，起舒。”
她想起了什么，赶紧从口袋中掏出一个小盒子递给云起舒。
“这是外敷的药膏。”
云起舒愣了一下。她提都没提的东西，小姑娘竟然这么细心。
她双手接过，再次郑重道谢。
心里原本打算跟暗香打听一下外面的消息的心思也息了。
暗香连连摆手，让云起舒不要客气。她还有别的活儿要做，虽然很喜欢和云起舒待在一起的感觉，也只能依依不舍告别。
……
就这样，每日暗香都会来给云起舒送吃食。
她为人比较细心，总是能观察到云起舒的需求，并尽力想办法帮她解决。
这些都让云起舒心里暖暖的，和暗香关系越来越好。
……
一晃十天过去了，楼回意似是终于想起了还有云起舒这号人，让人将她带过来。
“可知错了？”男人端坐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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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用盖碗刮了刮茶沫，抿了一口茶，声音不疾不徐。
云起舒冷笑：“不知。”
双目直视楼回意，眼神利得似要杀人。
“哪怕你扇我一百个耳光，我也是这两个字！”
楼回意面上看不出情绪，淡然将茶盏放到桌上。
“很好。”
“余备。”
“属下在。”一侍从上前听令。
“赏她毒酒。”
“是。”侍从将事先准备好的酒壶拿起，倒了一杯，送到云起舒面前。
“云姑娘，请。”
云起舒将目光移向酒杯，看了几秒后，面上寒芒缓缓褪去，嘴角一点点上扬，竟是笑了。笑容中全是开怀，有一种奇异的兴奋和喜悦。
如果能这么结束就好了。
可惜啊……
她微微摇了摇头。
名叫余备的侍从以为她是不接受被处死的下场，觑了觑主子的脸色，出声提醒。
“云姑娘，是你自己来，还是我帮你？”
云起舒回神：“不劳烦，我自己来。”
伸手接过，一饮而尽，随后将杯子随意往地上一扔。
她的动作太过洒脱，余备都呆愣了。
这么果断吗……
楼回意眼神终于有了波动。他从座位上起身，缓步走出来。
“你真的不怕死？”
云起舒哂笑。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若这杯酒真是能置人于死地的毒酒，她还要谢谢他的成全呢。
不过是一个吓唬人的道具，无趣。
“为什么？”楼回意看出了云起舒无所畏惧的态度，不解询问。
云起舒却不想跟他探讨生命和死亡的哲学。她只想借机从他这儿得到一个答案。
“楼回意，三年前娘大限将至，我给你传信，你为何不来？”
她口中的娘名徐静姝，是自己这一世的养母，也是眼前这个人的生母。
她问的时候一直盯着楼回意的眼睛，见男人没有丝毫异色，就知道他已经调查过自己了。
也好，省得她多做解释了。
她一错不错地直视眼前的这个男人，不放过可能出现的一丝一毫的反应。
结果却是没有任何反应。
像古井无波的静水，平淡的可怕。
“我为什么要去？”
就这么一个反问，语意是单纯的疑惑，却瞬间让云起舒怒火中烧。
为什么？为人子的本分，他竟然能这么轻飘飘的问为什么！
“她是你娘！你不应该来吗？”
被如此质问，男人表情半分不变，淡漠到冷酷。
“她离开以后就和我没任何关系了。”
是徐静姝先抛弃他的。
所以，无论他如何做，旁人都没有置喙的理由。
“乌鸦反哺，羔羊跪乳，畜牲如此，你连牲畜都不如！”
这话一出，屋子里的下人都被吓了一跳。
事涉王府密辛，他们真恨不得自己没长耳朵，什么都听不见。
“我如何做，与你无干。”
楼回意转身欲要重新回座位，却被云起舒拽住衣服。
他回头，迎面而来的就是一巴掌。
“啪”的脆响后，整个空间似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下人们一个个震惊地瞪大眼睛，满目骇然。
她，她怎么敢的？
“云起舒，别以为你是她的养女我就不会杀你！”楼回意脸上的完美面具终于出现了裂痕，泄露出了丝丝狰狞扭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