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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 百里挑一

作者:哇啊哦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咚——


    头骨撞上地面又微微反弹,双脚还停在半空,整个人弯出一道破碎的弧。


    颅下的血缓缓外扩成圆,渗入沙地,与早年的痕迹相连,深深浅浅斑驳一片。


    看台发出震耳的欢呼。


    “庚午场东台黑条胜,壬申场开盘下注嘞——”


    传讯的伙计举着黑旗,步履轻快穿梭于人群。


    整个角斗场设计精巧,月光恰好照亮圆形坑底,能让所有人清清楚楚看到角斗场发生的一切。


    坑底由拒马分割出“东南西北”四个场域,每个场域有两人对垒,生者为胜。


    东台比完后,两个小杂役上台把倒地的白条从西边“死门”拖走,黑条男子目送对手远去,直到看不见了才低头去解手腕缠紧的黑色布条,等小杂役过来收走以后,才跛着一条伤腿从东边“生门”离场,等待下一轮厮杀的开始。


    场内血腥味浓度高得令人作呕,庚午场北台的厮杀还在继续,楚宜笑实在看不下去,转过身,闭眼缓了会儿才勉强找回神智。


    “百里挑一啊。”墨无痕坐她身旁,目光投向坑底,眉梢略微下压,看上去心情也不算好。


    楚宜笑看向他,“你知道?”


    墨无痕收回目光,在她讶异的脸上逡巡一圈,一抹失望的神色掠过眼底,“见过。”


    “所以到底是怎么个比法?”楚宜笑问。


    墨无痕沉声道:“就是字面意思。所有参加角斗的人,两两一组对决,胜者会进入下一场混斗,直到场上剩下最后一人,厮杀结束。”


    看台再度沸腾,北台白条险胜,东南西北四个场域换上新人,辛未场开始了。


    生门为入口,八人排队前进,欢呼声越高,他们的脑袋垂得越低,没有挥手致意,没有兴高采烈。生与死的较量,死神的窥视,同类的自相残杀,压得他们难以呼吸。


    楚宜笑惊呼:“怎么还有女人!”


    走在最前的是名女子,着装统一是褐色短打。她耷拉着脑袋,神色有种木然的平静,由于那张脸过于出挑,楚宜笑一眼就认出她了——是三号房的那个少女。


    少女比较敏感,她原是低着头走,大约是感受到有人盯着自己,一抬头就对上了楚宜笑的目光。


    她先是一愣,不待眼底情绪表露就移开眼,若有似无扫了眼楚宜笑身旁的墨无痕,而后头一低,拽着白布条的尾巴绕着手腕缠了几圈,步入血迹未干的东台站定。


    跟她对垒的,是一个彪形大汉。


    呼声瞬间拔高了一个度。


    这时,一直沉默的墨无痕忽然开口:“因为有女子参赛,会更有意思。”


    起先楚宜笑还不明白什么意思,直到听见身边不知是哪个官员家的小公子吹了声口哨,紧接着便有人高声喊话:“东台黑条的,那小娘们长得挺漂亮,下手轻点,慢慢折磨,老子看高兴了说不定就把你买回来当看家狗哈哈——”


    实力相当的比赛往往不如碾压性胜利来得爽。


    一声长哨刺透赛场,角斗开始。


    大汉搓着手,道:“大、大妹子,对不住,混斗我肯定不成,他说他能提前把我买了,我、我……”


    楚宜笑坐在看台一层,正对便是东台,场上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只听少女轻嗤一声:“我不想活?贪生怕死就直说,找什么借口。还有,兄弟,你以为他真能买你当看家狗啊?呵。你未免太看得起‘权贵’这两个字。”


    “你、你……那你就别怪老子不客气!”


    少女勾了勾手指,“来,那就凭本事说话。”


    下一瞬,全场突然鸦雀无声,就连另外三台的人都暂停厮杀,所有人,齐齐看向东台的位置。


    只见彪形大汉山一般伏卧在地,少女单膝压着他的肩胛骨,而他的脑袋呈一个极其诡异的角度仰望着星空。


    “废物。”少女站起身,拍了拍手,眼底一派冷漠。


    “她是怎么做到的……”


    “没看清啊,你看见了吗?”


    “靠,这黑条怎么回事,老子全部家底都押他身上,他却给老子打成这样?”


    “……”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楚宜笑控制不住去回忆刚才的画面。


    被人挑衅,大汉恼羞成怒,蓄足了力挥拳冲上去,少女却云淡风轻,待他近前,身子一侧,顺便抓了他的手腕向前一送,右膝就着惯性压上对方的肩胛骨,触地的瞬间,右手往前一探,抓了下巴咔嚓一提。


    整套动作干脆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对方连痛苦都来不及感受就已气绝。


    少女看过来,楚宜笑感受到那束带有打量意味的目光一直游移在她和墨无痕之间,却在她给予回应时匆忙撇开。


    小杂役上场把大汉拖走,另一人上前去收少女腕间的白布条,她抬手做出一个拒绝的姿势,仰头看向正南的方向。


    那里的看台正中建有一座精致的小亭,里头座位宽敞,垫有软垫,坐着的正是县令家的小公子。在他身边还有个打赤膊的精壮男人,络腮胡,瞧着地位似乎比县令家的小公子还要高些,不知是何来头。


    “看什么看,快交了东西滚下去!”小杂役催道。


    少女理都没理她,高声道:“我要连挑。”


    络腮胡子两眼一眯。


    连挑就是继续参加下一场,规则虽然设定多年,却没执行过一次。多数人挑一场就要消耗极大的体力、心力,连挑则意味着得不到充分的休息,在混斗中处于体力劣势可不是什么值得赞扬的事情,就连高手也大都只是挑完一场就下台。


    看台议论纷纷,有说“疯了”的,有说“这么傲,别一会儿死得太难看”。少女恍若未闻,再次看了眼楚宜笑,道:“我要挑壬申场北台白条。”


    “自己指定人?”有人道,“这小娘们难不成跟那人有仇?”


    “嚯,有意思,也不知道是个什么货色。”


    “管他是谁,兄弟们继续押,小弟我就先押一百两银子给这个小妞了……”


    嘈杂的声音从四面八方涌来,慢慢将人淹没。楚宜笑看着全场近乎病态扭曲的狂欢,感觉自己溺在水中,任她如何挣扎,也没能抓到一块浮木。


    “害怕?”墨无痕突然靠近,他身上总有种若有似无的清冽香气,比薄荷还要好闻,很是提神。


    压在胸口的那团闷气忽地就散了,脑子也清明了些,楚宜笑这才后知后觉刚刚自己好像在发抖,意识朦胧中不知何时抓紧了墨无痕的小臂。


    墨无痕不喜触碰,楚宜笑以为是她未经允许碰了他惹他生气了,于是立刻松开,“对不住对不住,第一次见这种场面,实在是……”


    “没关系。”墨无痕看着她,目光竟然有些温柔,“害怕就抓着吧。”


    楚宜笑刚想说“你人今天怎么这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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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就听墨无痕低声道:“十两银子一晚。”


    楚宜笑:“……”


    奸商。


    墨无痕闷声笑了几下,微扬的唇角显示着他的好心情,明显刚才那句“十两一晚”是逗她的。


    楚宜笑更气了,假动作朝他挥了挥拳,心底那点不愉快也彻底散了。


    突然,脑袋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个信息。


    楚宜笑有些激动道:“刚才有人说黑条赢了就买下他,所以规则里,场上的所有人,直到现在也还是可以买卖的,对吗?”


    墨无痕笑道:“那些人说的话你也信,就算你赢到最后,他们也不会为你花一两银子。”他明明是在笑,可说这句话的时候笑意却是冷的,“不过,场上的人,确实是可以买卖的。怎么,你想买?”


    “我……”话音被一阵惊呼声打断,楚宜笑往台上看去,一个杂役推搡着一名纤弱少女走入东台,想来她就是被指定的壬申场北台白条了。


    三号房少女看见对手,下巴一抬,“小妹妹,与其受尽折磨,平白叫人看了笑话,不如我来给你个痛快。”


    少女连连摇头,她仓皇地环顾看台,像是在寻找什么,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了一处阴暗的角落。


    “楚姑娘,救我!”


    楚宜笑看着那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是凌秀。


    眼前刷得一黑,在他人看清楚宜笑的容貌前,墨无痕往她脸上罩了个面具,是他从穿梭在看台间做生意的小贩手里买的,他自己也戴了一个,是半面狐狸,眼睛耳朵描成了蓝色,楚宜笑的这副是红色。


    角斗场里戴面具并不奇怪,暴力血腥向的比赛从来都不是社会主流,一个面相老实的庄稼汉,白日里勤勤恳恳上山种地,很可能晚上摇身一变,戴一副假面成为为杀人犯摇旗呐喊的地狱恶鬼。


    “你们干什么,放开我娘!”凌秀的声音变了调。


    辛未场均已比完,壬申场正式开赛,北台对垒的是一个妇人和一名约莫六七岁的小姑娘,小姑娘只知道哭,妇人慌张失措也不忍动手,看台有人骂道:“操,什么破组合,这么大的小丫头对上个不会疼人的庄稼汉才有看头嘛,大家伙儿说是不是啊?”


    轰得满堂淫/笑。


    不能再比下去了。


    楚宜笑对墨无痕道:“我没有银子,可不可以先借你……一万八千两?”


    墨无痕似乎没有反应过来她为何会精准到一万八千两这个数,而是道:“不够。”


    楚宜笑:?


    “杀戮一旦开始,代价都是翻倍的。”


    也就是说,现在买下全场的人,需要三万六千两,甚至更多。


    “而且,你想买,也要看人家愿不愿意卖。”


    财富积累到一定程度,或许娱乐比银子更加重要。对县令家的小公子来说怕就是如此。


    果然是贫穷限制了想象啊,红狐狸支棱起的两只耳朵,似乎一瞬间蔫了。


    “除了这个,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墨无痕抬手,拇指与食指屈起,像是想捏一捏小姑娘的脸,却在半路停住,掉了个头,扶上了自己的下巴。


    “怎么没有?”


    楚宜笑疑惑抬头。


    “给这群废物银子,凭什么?”


    楚宜笑:???


    “对付这种人,我一向喜欢,直接打。”


    楚宜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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