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中一片寂静。
朝日奈风谷愣愣地看着自己的手。
前一秒他还在游戏机里翻来翻去，想着即将到手的新游戏，现在的这些看着都没那么有趣了。
然后一个丑东西忽然飞了过来。
音驹的排球是蓝黄两色的，粗黑的水性笔线条在上面扭曲到丑陋——朝日奈风谷对颜色极其敏感，看到的一瞬间就把这个丑东西给拍飞了。
等他意识到那是黑尾铁朗的声音已经来不及了。
透过排球冲开的间隙，他和同样愣住的黑尾铁朗对上了视线。
有意思吗？
朝日奈风谷心里冒出一个念头，他只是认得排球的颜色而已。
让一个浑身点满了艺术细胞的人来打排球有意思吗？
现在还得罪了部长。
他敢说沉默的那一秒，黑尾铁朗已经在心里疯狂回忆自己到底是谁了，距离自己被排球社除名只差0.1秒……
果然，在想法冒出来的瞬间，他就听到黑尾铁朗“哦！”地一声，“你是新加入我们排球社的朝日奈吧？”
“哇啊啊啊啊啊啊！”系统尖叫，“朝日奈，他记得你！”
【获得部长的关注，经验值+1000！】
【获得二传的关注，经验值+1000！！】
为了让朝日奈意识到这件事的重要性，系统贴心地把黑尾铁朗和孤爪研磨的名字给抹去了，只留下超级厉害的“部长”和“二传”。
然而这种事只会适得其反，听到提示的刹那，朝日奈风谷直起来的身体往下一垮，不仅肩膀塌了下去，连脑袋也开始往下缩，恨不得整个人变小缩进衣服里。
排球真没意思。
他想，这个世界真没意思。
“不要啊——！”系统察觉到他的不对，赶紧说，“你刚刚还获得了部长的关注呢！”
竟然有10点，一下子超过了他们好几天的努力。
而且还有经验，经验还能换游戏！
系统试图哄好朝日奈风谷，朝日奈风谷身上的气息却越来越低沉。
“我果然不是很适合排球……”
朝日奈风谷闭上眼睛，绝望地说：“退、退社吧……”
比起被排球社除名，果然还是退社比较体面。
“不不不，你等等，人家又没有怪你，”系统说，“他过来了！”
他不说还好，这么一说朝日奈风谷整个人都僵住了。
黑尾铁朗说完那句话就觉得不对了。
树上完全没声了，排球冲开树叶之后，树叶又很快把上面的人遮住，他看不到朝日奈风谷，却能感受到那种消沉到摇摇欲坠的气息。
感觉这个新人……下一秒就要融化掉，化作液体从树上滑下来原地消失了……
“这件事是我不对，”他赶紧说，“我没看到你在上面。”
系统：“你看你看，他那么好！！”
朝日奈风谷身上的气息更低沉了，白发在头上软塌塌的，被树荫一照，好像蒙上了一层阴影。
真、真的要融化掉了！
还发出了“对不起……我真的不适合排球……”的声音。
他不会真的要退社吧？系统急得上蹿下跳，下面的孤爪研磨却盯着朝日奈风谷看了看，然后微微挑了挑眉。
他伸手一拉黑尾铁朗的衣角，刚想说话的黑尾铁朗立即顿住。
孤爪研磨把排球塞到他的手里，黑尾铁朗顿了顿说：“啊……今天没空，还是改天再聊吧。”
说完这句话之后，莫名感觉树上散发着消沉气息的新人停住了。
朝日奈风谷睁开眼，悄悄看了看他手里的排球。
这不是他刚才拍回去的那个，但是同样难看，乱七八糟的线条在排球表面，完全颠覆了他对排球的印象。
“要先去处理这个呢，”黑尾铁朗说，“明天有机会再聊。”
……明天他又不一定去排球社。
不，这辈子他都不会去排球社了。
正想着，和黑尾铁朗一起缓缓走掉的孤爪研磨忽然回头，看了一眼树上的人。
比系统更接近猫猫的瞳孔让朝日奈风谷一愣，竟然忘了避开。
然后他听到孤爪研磨说：“你刚才那个扣球很好。”
他们离树至少有三四米的距离，那正好是黑尾铁朗这样的副攻擅长扣球的距离——朝日奈风谷的位置还更高一点，一般来说，从上往下打的力道会更重，排球社平时练习也有很多人踩在凳子上扣球专门让人去接的。
可他那个球却一点力道都没有，这根本不符合常识。
所以只有一个可能，朝日奈风谷在把球打出去的时候卸力了。
在树上——完全没有视野的情况下，到看到黑尾铁朗的瞬间。
“他这是什么意思。”
看着孤爪研磨走掉，在树上有些反应不过来的朝日奈风谷说：“扣得很好？”
想到黑尾铁朗一瞬间被压塌下去的头发。
朝日奈风谷：“他和部长有仇吗？”
系统：“……他们好像是一起长大的。”
一人一统被这套幼驯染的组合拳打懵了。
朝日奈风谷完全没有遇到过这种幼驯染的组合，而系统只是个装载了各种mod花里胡哨的系统。
互相面面相觑很久，系统说：“那、那不退社了吧？”
朝日奈风谷：“…………”别问他，他也不知道。
“以后再也不在这么近的地方睡觉了。”
朝日奈风谷说着把游戏机塞到包里，书包一甩到背上，手指紧扣树干跃下。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回家吧。
在远处看着深蓝色的校服飞扬，白发少年在瞬间轻盈落地的两人：“果然……”
就算有抓着树干作为缓冲，这也太轻松了。
树干离地面至少三米的距离，黑尾铁朗站在树下的时候就悄悄对比过，他要是双手伸上去，再跳一下绝对能抓住树干。
但问题是怎么上去呢？
要是用引体向上的姿势，先让上半身上去也不是不可以，换做先抬脚上去的话……不管哪一种，爬树都会很狼狈吧。
朝日奈身上的校服外套却整整齐齐，连褶皱都没有多少的，一看就是领来没怎么穿过的那种。
“突然感觉被砸这一下也不是很亏。”黑尾铁朗摸了摸下巴。
孤爪研磨瞥他一眼，小黑不会觉醒了什么奇怪的属性吧？
-
回到家，朝日奈风谷在系统里的经验已经积攒到6级了，两人都默契地没有提这件事。
朝日奈风谷无视了系统让他收拾房间的建议，熟练地绕开地面那些东西，扑到床上狠狠睡了一觉。
这乱七八糟的一天还是早点过去好了。
等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已经到了深夜。
放在床头的闹钟显示着两点，他爬起来，到厨房里找了些吃的，系统好像出去打工了，周围安安静静。
月光从有些陈旧的纱窗照进来。
考到东京这边的学校之后，给他提供住处的是一个姑姑，只在小时候见过一两次，来之前却对他说了好几声谢谢，还说他帮了大忙了。
她在东京的其他地区买了房子，现在这栋房子已经很老了，她每周都要坐两三个小时电车过来检查房子，还要打扫卫生，有了朝日奈之后，这些都不用担心了。
然而看着自己凌乱的房间，“……”
这个叫朝日奈的好像只有把房间弄乱的本事。
朝日奈风谷对着自己的房间沉默很久，慢慢弯下腰，开始捡东西。
鼓棒，一根、两根、三根……这种东西是怎么掉到地上的。
还有鼓刷，稿纸……唔……笔，怎么也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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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日奈风谷捡着捡着就猫着腰蹲到了地上，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堆满了东西。
他的身影渐渐变低。
系统打工回来，一下子攒够了买好几个游戏的钱，它从打开的窗户跳进来，得意地溜达到朝日奈的房间上空。
猫猫尾巴还没翘起来就倏地变直。
“！！！”
地上那一团是什么东西！！
灰色的被子，在被子下蜷缩起来的身影，月光从窗户撒下，正好落在几缕没能完全缩进去的白发上。
它的宿主在地面和床的夹角挤成一团，危险，又颓废。
系统只想：“啊啊啊朝日奈——！”
你怎么又睡到地上了？
上次没有感冒不代表这次不会感冒啊！
这么下去还怎么打球？
果然还是房间里的床太矮了，朝日奈每天睡着睡着就变成流体有一半流淌到地上了。
现在是整个人没有一点在床上了——
要是出去打工买床宿主会生气吗？？他好像不是很需要床的样子……
系统越看地上的宿主越觉得不对劲。
灰色的被子软软薄薄的，被朝日奈拉下来就紧贴着身体，半点也没碰到周围写满音符的稿纸和旁边堆着的书籍。
几根鼓棒散落在另一边，也被他的被子裹着蜷缩的脚趾避开了。
周围那么多东西，他愣是一点也没碰到。
这有点不利于血液循环了吧，系统忧愁地想，手麻脚麻了怎么办？明天行动僵硬怎么办？他还怎么打球？？
等等……朝日奈去不去排球社都还不一定。
2000点经验都升到6级了，够买三个游戏，让朝日奈玩很久了。
他查了一下高中生能参加的排球比赛，这么玩下去，说不定连重要的IH都要错过了。
系统眼前一黑。
当初为什么答应了朝日奈升一级就奖励游戏，早知道就应该升两级！
这么想着，地上的朝日奈风谷无声地坐起。
他的神色在月光下还有些困倦，就连眼神都不是很有生气，而是死水一般透着消沉，让人觉得下一秒他就会叹着气倒下。
系统赶紧问：“你怎么醒了？”
“被吵醒了。”朝日奈风谷说。
系统心虚地缩起爪子。
朝日奈风谷：“不是这个声音。”
就是很烦……做梦也很烦……
“还不到五点。”系统说，“你再睡一会。”
这个作息也太不健康了，系统的猫猫尾巴在地上甩来甩去，在朝日奈风谷的眼神中，又莫名地不太敢说出口。
朝日奈好像变得不太一样，系统忍不住想。
这时候他看到朝日奈风谷拢了拢被子，靠坐在床边，灰色的被子仿佛在他身上蒙上了一层阴影，只剩下耳后略长的白发垂在上面，带着些微的亮光。
“音驹的排球是多少钱的？”他问了个不相干的问题。
“八千多。”系统秒答。
“嗯，”朝日奈风谷说，“还有八千多个细孔？双凹槽？”
系统不知道朝日奈风谷是什么意思，完全不敢说话。
朝日奈风谷垂下眼：“还不如丢掉算了。”
根本不可能擦得干净的。
系统总算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了，朝日奈风谷的共情能力很强，不然也不会听到他说音驹是没落的强豪要人去拯救就生气了。
他竟然在担心这种事？
系统都怀疑自己的时间开始紊乱了，又看了一眼床头的闹钟。
——凌晨四点啊！！
——不不，等等，系统的爪子忽然在地上一拍，整个统都聪明起来了。
好像不用担心朝日奈不去排球社了。
这么低的防御，被排球社那些人拿捏、不是、被他们感动还不是分分钟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