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蓉今年十九岁，在龙游大学读大二。
事情发生的时候她刚和舍友吃完夜宵，在灯火通明的商业街上逛街消食。她的手里拎着一杯奶茶，南溪则抱着个粉红色的卡比娃娃——这是刚才张蓉帮她从抓娃娃机里抓出来的战利品。
“怎么样？”张蓉得意地炫耀，“我说过我是抓娃娃机小能手。”
南溪笑嘻嘻地举起卡比的圆球手强行模拟鼓掌，还发声配音：“‘啪啪啪’！感谢蓉老师出手！这个卡比是限定款，超难抓的！”
大学宿舍四人一间，张蓉的性格最沉稳、又懂得多，所以舍友们都戏谑地喊她“蓉老师”。
“确实，蛮可爱的。”
张蓉也打这个游戏，不过水准没南溪好。她之前跟着南溪联机过几把，感想是有大佬带飞真得太爽了。
不过这会儿抓娃娃就轮到她带飞南溪了。
南溪爱不释手地又揉了揉玩偶，然后突然抬起头。
“蓉老师，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不止她一个这样突然抬起头。这周围的人三三两两的，这会儿都伸长了脖子在左右张望：附近好像有什么奇怪的响动。
有个停住脚步、正好站在张蓉和南溪身边的年轻人一直在低头刷手机，这会儿骤然喊出声来：“有人说在天上看到了龙飞过！”
下一秒，有一道快得几乎让人看不清楚的影子从他们头顶掠过——张蓉看得真切，那是个穿着一身……呃，总之非常不现代化的衣服的人，在墙上侧着踩了一下、然后就跳到了看不见的地方。
张蓉；“？”
“蓉老师。”南溪也有点恍惚，“你看那边。”
张蓉下意识地跟着她的声音扭头去看，就看到个脚踩木屐、穿着件像是和服款式的衣服、还披着件袖长过手的毛绒大衣的男人正站在不远处。
龙游的商业街上有人穿得像是在cosplay不算奇怪。但那个一头灰棕渐变色头发的男人像是有着某些特殊的气场，让周围的人不敢接近。
只一个瞬间，他转头扫过街道这一块所有的人，不知为何目光在张蓉身上顿了顿，然后挪开——下一秒，在所有人目瞪口呆的表情中，他“嗖”地消失了。
字面意义上的消失：一个大活人就这样以没人看清楚的速度直接遁出了视野之外，有个站在那个人附近的男性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机，然后脱口而出：“连摄像头都没拍到？”
南溪和张蓉对视了一眼。
挤过去想看一眼那个男人的手机的人不少，但她们两个一个还拿着奶茶，另一个抱着卡比还有点小洁癖。
“先回去吧。”张蓉说，“之前在吃饭的时候不是还刷到说今天地铁也出事了。”
“灾难日？”南溪开了个玩笑，又觉得这不太好笑：虽然地铁这次事故说是没死人，但到底不是件小事，也有人受伤住院的。
她摇摇头：“也对。先回去吧。明天早上还有大课。”
张蓉三两下喝完手里奶茶最后的部分，将纸杯远远一丢、准确地扔进街头的垃圾桶——她这一手确实帅，南溪又举着卡比给她鼓掌：“蓉老师，你——”
——是不是从小看《灌篮》学的三分球？
玩笑性质的疑问还没出口，突如其来的震动就打断了她的话。
就像是地震。剧烈的爆炸声、轰鸣声在距离非常近的地方响起。人群在这个瞬间爆发出尖叫。有人吓得不敢动弹，有人惊慌失措地不知道该往哪儿跑，还有人目瞪口呆地看着头顶——有个什么白色的东西飘在夜晚的天空，看起来像是要现场表演空中漫步魔术的怪盗基德。
然后，又是一声剧烈的爆炸声并震动声。
先前下意识地拉着南溪往外走了两步的张蓉这次能确认了，这声音来自于距离她们一百多米开外的那座商场。这会儿已经过了十点半，商场只有地面层还亮着柔和的灯光，两三个行人路过门口，这会儿被吓得尖叫逃窜——所有人都看到了，商场门口的那块地面突然裂开了一圈痕迹，就仿佛下方的地下车库即将塌陷。
这下没什么好说的，肯定是出事了。人群一哄而散，总之先以商场为圆心向外逃窜。
张蓉和南溪也在其中。之前还在相互感慨说还好傍晚那个点她们都不在地铁上，这会儿灾难就货真价实地降临在了她们面前。她们甚至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继续停留对他们而言没有好处。
张蓉一边跑一边还记得摸出手机报警。听到她报出所在的位置，对面的警察小姐姐声音一下子焦急起来：“现在立刻离开商场附近，跑得越远越好！”
张蓉开得外放，有个跟着她们一起在跑的年轻人听到之后忍不住脱口而出：“发生什么了啊警察姐姐！难不成恐怖分子袭击龙游了吗？”
很好回答的一个问题，但对面的警察小姐姐竟然一下子语塞、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先前那个提问的男生：“卧槽。”
跟着他一起跑的另外一个男生：“我就知道今天下午的地铁事件也有问题！”
“别吵了留着体力跑啊！”有个中年男人冲着他们这儿喊了一句，“没听到后面的声音吗！”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背后的爆裂声急促而迅捷，就好像电影里的武林高手对战，一招一式都能打出毁天灭地的气场——现在看来可能是恐怖分子和警察在商场里打架（所以为什么会选在商场？），大概是突然袭击，所以警察都来不及疏散人群。
……所以他们没能逃出去也不奇怪。
*
巨大的爆炸、强烈的地震，伴随而来的是甚至没法分辨出来到底是什么的声音和滚滚的黑灰色硝烟——然后，事情开始变得不再遵循现实的物理规律和逻辑。
“……什么。”
张蓉是最先停住脚步的。
这之后，那两个男生、还有那个中年男人都相继放慢了动作，南溪是最后一个。她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在这个时候深恨自己学校的运动打卡没好好完成——然后，有某些她本能地无法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不知道为什么，目之所及的一切不再溶于黑夜之中，视线中全是因为突然的转换而变得格外刺目的白：就好像天亮了，太阳已经高悬天空，连同人的影子都只在自己的脚下缩成小小一团。
“我靠。”
话最多的那个男生终于停下来，仰着头，这次吐出来的声音变得格外虚弱：“不是，这合理吗？”
这不合理。
爆炸发生的时候的时间绝对没过晚上十一点。除非站在这里的所有人集体突然爆发癔症，不然他们就毫无疑问地遇到了超自然的现象：天真的亮了。
南溪喘着气将手撑在膝盖上。她的卡比这会儿在张蓉手里，沾了许多灰，但她显然完全没空管它：“到底、呼啊——发生了、什么……？”
在她虚弱地问出口的同时，隔着几幢楼的巷道里传来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喊救命声、崩溃大吼声。
姑且还保持着勉强的镇定的张蓉：“……”
她茫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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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周围的一切，又茫然地低头看看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失去了信号的手机，最后终于深吸一口气。
“南溪。”
“怎、怎么了蓉老师？”
“是这样。有个秘密我现在和你交代一下省得之后没时间。”
“那个，小姐姐别立FLAG吧。”旁边的男生下意识地劝道，“虽然我们遇到了恐怖袭击和超自然事件但谁知道后面会发生什么，现在就交代自己的银行卡密码没有必要啊！”
张蓉：“……”
张蓉白了他一眼：“就算要交代这个我也不会选择还有别人听到的时候。”
她伸手晃了晃自己一直提在手上的那只卡比。粉红色的玩偶戴着一顶紫色的波点睡帽，两只大眼睛里面透出一股可爱无辜的气质。
*
张蓉出生在龙游市附近的清玄村。
这是个普普通通的村庄，据说几百年前最先建立这座村子的人曾经见过神仙，这个相当风雅的名字自然也是神仙取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神仙曾经真的庇护过这里，张蓉从小就发现自己能看到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大概是六岁那年，跟着爷爷学打太极的时候，年幼的小姑娘看到有个小小的、半透明的气泡趴在院子里的树梢上。
气泡上有两个小小的点，在她好奇地搬来凳子，试图伸手去够的时候，那个气泡轻飘飘地飞起来——飞到了小女孩够不着的地方。
“爷爷，”她扭头去喊，“有人在吹泡泡！”
“胡扯。”她的讲究唯物主义的爷爷眼睛一瞪，“这是我们家的院子，谁来这儿吹泡泡啊！”
张蓉噘嘴。
那会儿她的爸爸妈妈常年在外工作，把她留在爷爷奶奶家里，奶奶快把她宠上天了，所以爷爷一看她这个表情就头大。
但他当然没想到张蓉看到了个泡泡。他只以为小姑娘突然想吹泡泡玩，于是跑回去折腾了一盆肥皂水：“来，这里够你吹一天玩的！”
——不是这个泡泡啦。
六岁的小姑娘叹了口气。但她那时候已经知道要懂事、知道不能随便麻烦爷爷奶奶，所以她只是把那个很可爱的、像是有两个眼睛一样的小泡泡记在心里，然后跟着爷爷一起开始吹肥皂泡。
那是张蓉第一次接触那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
时间间隔了十三年多。
虽然仍然不确定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虽然仍然不知道周围发生了什么。但张蓉伸手捏了捏粉红色的玩偶，然后手一松——
南溪愣愣地看着她。先前被辛苦地从娃娃机里抓出来的玩偶落在地上。但很奇怪地，它没有像正常的圆形玩偶一样摔倒，而是稳稳地站立在了那里。
“……！”
同样玩这款游戏的男生之一瞪圆了眼睛。在他的注视下，那只可可爱爱的玩偶、也是他游戏里常常会操控的角色猛然膨胀开来，变成了直径有快一米高的大圆球。
那双椭圆形的眼睛眨巴了一下，然后这只卡比动动圆手，动动圆脚，在原地转了个圈，又做了个蹦跳动作。
“你看，”张蓉有点不好意思地把手背在身后，“我想告诉你的秘密是……嗯，我有超能力。”
“虽然不知道这个时候能不能派上用场。”
她的后一句补充被无视了。一旁的男生之二猛然捂住心口，大声呐喊。
“在世界末日到来的时候突然站出来说自己有超能力——小姐姐，原来你就是这部漫画的主角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