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羽。”
声音由远及近,模模糊糊,听不真切。
纪羽把头往更深处埋,直到眼前又是不见天光的乌黑,他皱着眉,紧抿着嘴没有要回应的意思。
那声音又响起一次,带着点得不到回应的冰冷怒意。
在纪羽生活的宁海市,有一则家喻户晓的传闻。传闻说到半夜时分,有个年轻人在睡梦中感到面上拂过一阵凉风,风里夹杂着细弱的人声,似有似无,年轻人集中精神去听,听到了微弱人声中的自己的名字。
一声一声,叫得越来越急,越来越响。
年轻人不耐烦地起身回应,却不见来人。他半梦半醒间又躺了下来,那声音却始终纠缠着他……
一夜,两夜……直至一月后,那年轻人在睡梦中再也没有醒来。
纪羽小时候听了这故事,吓得每晚睡不好,硬是磨着纪律睡在他房间的地板替他驱魔才安心。
姓名牵着三魂六魄,重要得不能再重要,纪羽的名字又那么轻,必须使劲拽住才行。
纪羽打定了心思不回应,整个人钻进暖和蓬松的被子,缩成一团,脸颊贴着胳膊肘,闷闷地呼吸。
“唰”一声,纪羽好不容易积攒起的热量逸散在空气中,冷空气贴着皮肤,纪羽忍不住蜷缩了脚趾。
倒没声音继续喊他了,但纪羽每根寒毛都兢兢业业地竖起,混沌的困意去了大半。
房间里闯入了不速之客。
纪羽谨慎地睁开一只眼,看到床侧居高临下盯着他的男人,穿戴整齐,面无表情。
他单手提着被子,和纪羽对上视线,冷冰冰地开口:“我数到三。”
纪羽默默捣腾试图勾回被子的腿终于消停,转而向床侧踢去。
“纪律!我还在睡觉!”
不分是非,蛮横到无理也要先发难,好像什么事都要先紧着他的感受来。纪律熟练地迈步一跨,避开了攻击。
“你也知道你还在睡觉。”
他看着纪羽迷蒙的睡眼,乱糟糟蓬起的头发,心底的火又一股一股冒上来:“正式开学三天了,我不回来你是不是打算在家待一辈子?韩姨说你前两天感冒咳嗽,我还当你真病了!”
现在再看,纪羽睡得脸蛋白里透红,踢人的动静更不小,哪里像生了病,分明是犯了皇帝脾气,想在家登基了!
皇帝纪羽看着纪律横眉竖眼那样,脾气瞬间被激起,噌地站在床上:“你的意思还是韩姨替我骗你了?!纪律,你别回来就对我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韩姨哪有为了我撒谎过!我好不容易睡个好觉,你还要把我吓醒,有你这样的人吗!”
他说得大声又急,不可避免地带了点鼻音,眼睛也红了,明明他站得更高,声音比纪律大了好几倍,还像是受了很大委屈似的,胸膛上下起伏地喘气,恶狠狠地用视线剐着他亲大哥。
室内突然变得很安静,这一片的鸟都急匆匆地飞远了,日光从纪律拉开的窗帘缝隙中挤进来。
纪律没和他接着吵,他从纪羽记事起就一副可靠得不得了的样子,好像出厂设定就是个精英,要不然怎么会像名字一样当了个人人称赞的律师,别人叫他纪律的时候,都不知道是在直呼他的名字还是表达礼貌。
那些称赞里不仅没有纪羽的一份,相反的,他对纪律有很多不满。纪律自己也清楚,但他不想在这时候和纪羽掰扯。
“把校服换上,收拾东西,十分钟后我开车送你去学校。”
纪律退了一步,用他最平常的语气下达命令,迈步离开房间。
房门咔哒合上。
纪羽浑身的气势瞬间被抽走,整个人颓唐地蔫吧下来,咳嗽两声,坐倒在床上,再顺着床沿滑到地面。
烦人。
十分钟后,纪羽从楼上下来,已经很有人样,纪律难得没挑他的刺,一言不发地坐进车里。
纪羽坐在副驾后排,与纪律保持着距离,后视镜里映着他抵触的半张脸。
早上七点一十八分,和他同龄的学生早早进了班级,眼下早自习都快结束准备上第一节课,他睡到刚刚才起,还是不满足地耷拉着脸。半垂下的眼睛像一只长尾山雀,叽叽喳喳地诉说不满。
在纪律印象里,纪羽总是在闹,要这个要那个,打他出生起就这样。闹着要人抱着,要时时刻刻有人把目光放到他身上,要别人有的,也要别人没有的。
眼泪浸泡了纪羽的整个童年,纪律的衣服上也总是沾着水渍。
纪律多半时候是懂纪羽在发什么脾气的,不过随着纪羽长大,这个多半要多打折扣。
“我跟老师打过招呼了,今天不算你迟到。”纪律停下等红灯,早高峰车子挤成方阵,尾气从四周飘进来。
纪羽摇下的的车窗又被纪律关上,他压低眉头,五官都愤愤地挤在一起也没肯把脸转过来。
他今天本来就请假了。
纪律眼睁睁看着纪羽把三明治捏得凹凸不平:“还没和好?”
三明治彻底被压扁,纪羽开口:“你别吵!”
纪羽憋了一路没说话,乍然开口嗓子发哑压根没气势,他把这件事又算在纪律头上:“……我不想听你说话了。”
“纪羽,”可惜纪律压根就没有闭嘴的观念,“这个学期你就高三了,别像刚上学那会儿和同学闹脾气就不去上课,幼不幼稚?”
兄弟间相差十岁,在纪律看来,纪羽太多烦恼都显得幼稚可笑。纪羽一门心思对抗他:“你可以别管我……”
绿灯亮了,纪律第一时间驶离,身后的喇叭卡了壳,纪羽的后半句话声音低低的:“反正你只会说风凉话。”
“……”
一路通畅,纪羽赶在早操结束前进了校门。
教室里闹哄哄的一片,各种味道混杂在一块儿袭来,纪羽捏着纪律给他重买的饭团站在门口,一时不想进去。
“纪羽。”一个女生从身后拍了拍纪羽的肩膀,“你怎么今天来了?”
纪羽转过身,女生的发丝被纯黑一字夹一丝不苟地夹住,无框眼镜正正好卡在鼻梁中间,两只眼睛的中轴,显得有点古板。
她抱着笔记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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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面上端端正正写着:展舒文。
两人一起进了教室,除了班级有变动,座位仍是原来的位次,东西在放假前就搬了过来,纪羽坐在展舒文后边。
展舒文放下本子,转过来问:“你和贺思钧和好了?”
纪羽跳过了这个问题,把饭团“咚”地丢进桌洞:“今天我哥回来了。”
“哦,”展舒文点点头,“今天开学摸底考——你背书包干什么?”
“我觉得,我还没好全。”纪羽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展舒文当即道:“我给你打急救电话?”
“……”纪羽拉下展舒文举在耳边的手掌,“别讲冷笑话。”
整整一个暑假,纪羽大多数时间浑浑噩噩,不在睡的时间就在吃药检查,别说复习,就连单词都没看过一眼。这时候回来参加考试,和逼瘸子踢足球有什么区别?
纪律回来准没好事。
感冒似乎真没好全,纪羽脑袋发闷,心里也又闷又堵。班里人进进出出地整理资料收拾课桌,纪羽直愣愣地站在桌边,有点不知道该怎么适应这份节奏,显得违和而格格不入。
不就几场考试。
纪羽扫了两眼就低下头整理课本,神采又飞扬起来,他长相本就张扬,像某些外表华丽的鸟或蛇类,充满攻击性,偏偏右脸脸颊上有颗小痣,多添了几分稚气。
贺思钧正站在他背后看着这颗痣。
纪羽笑起来时脸颊会更饱满一点,不显眼的小痣也会变得醒目,像鱼池里上浮的小气泡,让人忍不住盯着看。
盯得久了,就会惊扰水下。
“让一下。”
贺思钧侧身让人,纪羽闻声转头也看到了他。
坦白来说,贺思钧并没有长着一张让人生厌的脸,相反,他长相极其端正,剑眉星目,好似老电视剧里刻板印象里的正派角色。
仿佛下一秒就要说出点警示名言来。
纪羽看着贺思钧开口:“纪羽。”
然后呢?
周遭脚步声、书本落在铁皮柜的碰撞声都暂时按下静音键,贺思钧个子也像名门正派的主角那么高大,挡住了纪羽全部视线,让纪羽不得不正视他,听他说点什么。
他们有将近两个月没说过一句话,没见过一次面。
这在之前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但所有人都把他们和好当做理所当然的事,纪羽心底的火苗在烧,问他自己:凭什么?
纪羽面色几经变换,最终停留在一个稍显冷淡的表情,既不欢迎,也没多在意,一下子令贺思钧卡了壳。
他比纪羽身形大出一圈,身姿挺拔地站着看似气定神闲,实则要说什么都没准备好。
纪羽见他这副模样,气得想拿起书挥他脸上,终于还是按捺住只用眼睛瞪着他。
那抵触的目光甫一转换为怒意,贺思钧就像被棒骨砸了脑袋的狗似的找回了状态,说:“我——”
“纪羽——”班主任李玄在前门招呼他,“你过来一下。”
纪羽当即转身从另一侧过道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