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拂过，吹乱了女子耳边的碎发。陈晗白回了神，神色有几分难以启齿的解释，“最近在处理些事情，本身就很乱了，不想把不好的情绪带给你。”
“什么事？被停职审查的事？”
陈晗白不由一顿，“你知道了。”
“网上谣言满天飞，想不知道都难。”
他们经过一片热闹的路边商店，衣着光鲜的男女们或在街边驻足，或蹲着抽烟谈笑。喧闹的地方不适合谈心，陈晗白沉默了片刻，却道，“也不全是谣言。我母亲确实是很严重的精神病患者，有几次发病时差点掐死我。”
“那你现在……”
“可能要失业了，要靠富婆养我了。”陈晗白话一拐，可怜示弱。
闻丛清却看出来了，他在装。如果真是太棘手的问题，他反而不会是这样的表现。
闻丛清淡淡一笑，顺着他的话说，“难怪不找我，毕竟做我们这行的，每个月工资都不够吃饭。”
陈晗白噎了一下，无奈道，“就算你不找我，等事情解决了，我也会给你一个交代的。”
“这话说的，我受之不起。”闻丛清心中一动，握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声音浸着夜风的凉意，“其实，刚开始那几天，你突然没了消息，确实想过要不要问问。可这么多天过去，我倒也想明白了……”
她将落叶扔进路边垃圾桶，声音轻轻的，“陈医生向来主意大得很。停职也好，消失也罢，步步都在自己规划里走着。”路灯融融，却在她的脸上镀上冷光，“可我这样的人……”
尾音消散在酒吧隐约的鼓点里。陈晗白心头蓦地一紧，却见她已转身面向车流，“更想要个推不开的爱人。”她望着对街拥抱的情侣，语气平淡得像在点评天气，“任我怎么发脾气、怎么赶人，他都不会离我而去。”
“陈医生这么懂人心，应该很清楚，真心这种东西转瞬即逝，晾久了的心，再烫也会凉……其实昨天的时候，我就有点不想出来了，但想着我主动约的人，总要有始有终。”
陈晗白喉结滚动，觉得这个时候说什么都不对，思绪正乱飞着，已然走到路口。闻丛清抬手拦了辆出租车，止住了话题，“回去就不劳烦陈医生了，送到这里就好。”
“抱歉小清，我……”
“还有，不用说什么交代。”拉开车门时，闻丛清又侧头，浅浅地勾起一丝笑，“真觉得抱歉，当初就不会玩消失了。”
车门“砰”地关上，隔绝一切的闷响像一记重锤，砸得陈晗白猛地回神。
他几乎是反射性地拔腿狂追。霓虹的光影在他身侧拉扯成迷离的色带，视野里那两点殷红的尾灯在车河的洪流中越来越小，越来越远，最终消失在下个路口的拐角。
红灯亮起，陈晗白猛地刹住脚，双手撑着膝盖，有些体力不支地喘着气。他缓了两秒，从裤袋里摸出了手机。
陈晗白：【我是医生，不是玩弄人心的大师。】
收到男人消息时，白棠的电话刚好打进来，对方大吐了一个多小时苦水，闻丛清从下车到洗澡再到上床，白棠还在愤愤不平地骂狗渣男。
但闻丛清坚持不住了，听着听着居然就这么睡过去了。
太累了，做了一个繁琐的噩梦。大概是她站在一堵很高的围墙下，周围布满枯萎的黄花。她疯狂地踢着那堵高墙，想逃出去，突然有人拍了下她的肩膀。回头，看到队员们一个个垂头丧气地经过，后面还有人举着横幅——【AFT，新一代菜园，是真的菜！】
抱着输了比赛，很不是滋味的心情醒来，闻丛清盯着天花板看了好一阵子，才想起他们队伍还没被淘汰。
于是，教练组精神饱满地醒来，就看到凌晨五点，闻领队在群里狂轰乱炸，狂发了二十多条信息，要求他们接下来每晚再多加练两场训练赛，对手都给联系好了，北美第一的队伍，最擅长黑科技阵容。
午后，闻丛清在“电竞教育训练营”的大楼办公室里，看到了陈晗白。
男人一身剪裁合体的雾霾蓝衬衫和休闲裤，身形清瘦。金丝边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背脊自然挺直，随意交叠的双腿显得格外修长。
此刻，总经办的小姑娘往桌上放了一叠稿子，跟他腼腆地交流着什么。
闻丛清脚下一顿，悄然退到门外，看了眼公示栏的的烫金铭牌：
【陈晗白：特聘心理咨询师】
“晚丛来啦。”看到她，小姑娘笑眯眯的，“有一位预约家长到了，在测评室等您。”
“行，都准备好了？”
“都安排妥当了。”小姑娘说完就匆匆离开了。
闻丛清这才把目光转向陈晗白。男人一脸微笑，唇边浮着温润笑意。
她公事公办地提醒，“稍后有摄影拍摄，你表现得自然点就好。”
“明白。”陈晗白颔首，钢笔在指间流畅地转了个圈。
闻丛清转身时，以为会听见挽留或试探，毕竟这个男人昨天深夜还给她发了一篇小作文——大致在说，他骨子里很自卑，所以很多事情不敢说不敢做，就喜欢逞能，希望她可以再给一次机会……总之可以煽情概括为，“怕她看轻他。”
不过，陈晗白现在表现得十分淡定，仿佛昨晚号被盗了。
闻丛清拿着准备好的资料，去了测评室。刚推开门，就听到一道暴躁的少年音，“你别反悔！只要通过就给我打休学证明，让我打职业！”
龙女士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闻丛清适时介入："这么有雄心？"她笑着将资料放在桌上，打破了一触即发的对峙。
开车三百公里赶来的龙女士，特意带着15岁的儿子曲曲来这里参加职业电竞天赋测评。
曲曲刚上初二，因为坚信自己天赋异禀打职业不在话下，天天逃课打游戏，过去半年，家里人一直苦口婆心地劝导曲曲，但叛逆期的孩子难服管教，只觉得他们耽误了他的发展。
在AFT官方正式发布青少年电竞测评服务后，龙女士当即决定带孩子过来看看，“如果他真有天赋，我们就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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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他，不行就让他认清现实，回去好好学习。”
“班上没人打得过我！钻石3知道么，我天天1挑5！”小胖墩梗着脖子叫嚣，“他们都太菜了，我碾压所有人！”
“是吗？那你知道钻石3连我们青训最低的门槛都打不到吗？”闻丛清笑着问道。
“吹牛谁不会啊，我还说我世一决斗呢！”
闻丛清将一旁的平板推过去，“那我给你个机会，电子竞技实力说话，证明给我看。”
平板上是设定好的基础测试，第一项反射弧测试，需要快速点击屏幕中不断变化的圆点。一开始曲曲还边做边放狠话，随着节奏加快，圆点如暴雨砸落。曲曲额头渗出细汗，鼠标开始追不上光影变幻。紧接着的色块辨识环节，五彩圆点汇成湍急的河流，他手指悬在半空，频频误触。
远低于职业水平的成绩跳出的瞬间，曲曲猛地将平板拍在桌上，很不服气，“是你们盯着我看，影响我发挥！”泛红的耳根却暴露了溃败的羞恼。
闻丛清耸了耸肩，“那就让我们的培训老师跟你切磋一下。”
话音刚落，前台小姑娘推开门，喘着气探身，“晚丛领队，有人找！”
闻丛清一愣，向龙女士打了声招呼，就出去了，“怎么回事？”小姑娘素来知分寸懂章程，这般着急忙慌的失态定有缘由。
前台小姑娘嗫嚅道，“那人闹得厉害，指名道姓要你出来，外面还有很多粉丝……”
听她这么一说，闻丛清恍然，心底突然闪过了一个名字。
基地玻璃门外，阳光正烈。陆羽卓一身Patagonia深灰工装风套装立在光晕里，面色阴沉得能拧出水。
看到他，闻丛清心中冷笑，却是在脸上扬起一抹职业微笑，“这不是陆先生吗，大驾光临有何指教啊？”
“闻丛清。”陆羽卓齿缝里挤出她的名字，一脸压抑的怒气，“我自问没得罪过你……”
“跟我来。”她截断话头，笑意未达眼底，“你也不想大庭广众之下谈论私事吧。”
陆羽卓喉结滚动，终是冷笑一声，攥紧拳头跟了上去。
……
“为什么怂恿白棠跟我分手？”会客室的门关上的刹那，陆羽卓便迫不及待地质问。
“怂恿？”闻丛清不疾不徐地从饮水机接水，放了一杯在他面前，“任何女人发现男友频繁夜会''女性友人''，都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据我所知，白棠已经给过你很多次机会了。”
陆羽卓气笑了，“昨天那女的是客户，我们之间没任何逾距的关系。要不是你挑拨，她会提分手？”
闻丛清喝了口水，眼底映出对方扭曲的表情。她很不理解，“她提分手，你不去挽留来我这撒什么气？还是说，你现在能做的，只有无能狂怒？”
看着她一脸淡漠，眉眼三分讥讽七分轻蔑的模样，陆羽卓突然冷笑了一声，“你跟鲁阿姨还真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一样喜欢捏造事实，侮辱贬损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