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已经来回找了三圈,除了惊起几只扑棱着翅膀的麻雀,连吴所畏的半根毛都没看着。
池骋咬着牙,眼底的火几乎要将这片青纱帐点燃。
而此刻,这扬风暴的中心人物,正四仰八叉地躺在老院的摇摇椅上,悠哉悠哉。
冰镇过的西瓜最中间那一勺,甜得恰到好处,清凉的汁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浑身的暑气。
桌上的手机锲而不舍地嗡嗡震动,屏幕一次次亮起,又一次次暗下。
吴所畏瞄了一眼,心情那叫一个畅快淋漓。
“池骋啊池骋,你也有今天。”
他随手拿起一把大葵扇盖在脸上,遮住从杏树枝丫缝隙里漏下的斑驳阳光,晃晃悠悠地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吴妈妈乐呵呵的声音传了进来,身后跟着一团移动的低气压。
池骋的脸黑得像锅底。
郭城宇吊儿郎当地倚在姜小帅身上,嘴角挂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笑。
池骋的视线像刀子一样,直直钉在摇摇椅上那个睡得正香的人身上。
好啊。
造完谣就跑回来睡大觉,把他一个人扔在那儿,接受所有人的“同情”和“惋惜”。
看他怎么收拾他。
他迈开长腿,几步就走到了吴所畏跟前,一把掀开了那把碍事的葵扇。
吴所畏被亮光刺得不舒服,连眼睛都没睁,抬手就搭在自己眼睛上,嘴里嘟囔了一句,继续睡。
“大穹,你……”
“阿姨。”
郭城宇抢在吴妈妈开口前,半是搀扶半是推着她往屋里走。
“我看他也累坏了,让他再睡会儿吧,咱们先进去。”
吴妈妈回头看了一眼,点点头,被郭城宇推进了堂屋。
姜小帅走在最后,经过摇摇椅时,脚步顿了顿,给了吴所畏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夏蝉不知疲倦的鸣叫。
池骋的影子将吴所畏完全笼罩。
他伸出手,拿开了吴所畏盖在眼睛上的胳膊。
吴所畏半睡半醒,不耐烦地挥了挥手。
“别闹,一会儿还有事儿要干呢。”
池骋的动作一顿,俯下身,气息喷在吴所畏的耳廓上,声音压得极低。
“哦?你还想要干什么?”
吴所畏的眼睫毛颤了颤,忽然睁开了眼。
看清眼前这张帅得人神共愤却又阴云密布的脸。
他非但不怕,反而伸手轻拍池骋的脸,嘿嘿一笑。
“干你啊,池池。”
话音落地的瞬间,吴所畏就跟个泥鳅似的,猛地从椅子上弹起来想跑。
下一秒,一只铁钳般的大手就按住了他的脖子,将他死死地按回了摇摇椅上。
藤木椅子发出几声不堪重负的呻吟。
池骋掐着他的脖子,力道控制得刚刚好,既让他动弹不得,又不会真的伤到他。
“吴所畏,嘴挺会说话啊。”
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地问。
“到底是什么样的错觉。”
“让你觉得,我不行?”
吴所畏被掐着,脖子向后仰,脸上却丝毫不虚。
“你别冤枉好人啊,我可没说过这话。”
“怎么,你出去乱搞,不行被人发现了?”
池骋诡异地笑出声,用力捏吴所畏的脸:“你要是觉得之前不行,那我就让你知道什么叫行。”
吴所畏被他盯得头皮发麻,深吸一口气,冲着屋里就嚎了一嗓子。
“妈——!”
“哎,怎么了?”
吴妈妈的声音立刻从屋里传来。
池骋掐着他脖子的手瞬间松开,捏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咯咯作响。
最后,那股无处发泄的邪火,化作重重的一巴掌,结结实实地拍在了吴所畏的屁股上。
“回去你就死定了!”
晚饭的饭桌上,气氛有些古怪。
吴妈妈热情地端上一道道菜,每端上来一道,池骋的脸色就难看一分。
枸杞炖羊腰、鹿茸乌鸡汤、爆炒韭菜……全是壮阳的硬菜。
姜小帅端着一小碟清淡的素炒走了出来。
“我要吃那个。”
池骋用下巴指了指。
姜小帅推了下眼镜,语气平淡。
“这是我专门给阿姨定制的降糖餐,没你的份儿。”
“降糖”两个字,彻底把池骋按老实了。
他想起上一世,吴妈妈缠绵病榻的样子,还有他派来的医生的汇报。
他深吸一口气,默默地坐了回去,没再说话。
吴所畏真心实意地给姜小帅道谢。
“谢什么,你妈妈就是我妈妈,孝敬妈妈那是应该的。”
吴妈妈笑得合不拢嘴。
“大池,快吃啊,多吃点这个,补补身体。”
“以后啊,多来,阿姨多给你做点,说不定还是能调好的。”
吴妈妈夹了一只硕大的烤牡蛎,放进池骋碗里。
牡蛎肉质饱满,淋着蒜蓉,浓郁的鲜香一个劲往鼻孔里钻。
池骋只感觉到无尽的嘲讽。
他抬眼,视线像淬了冰,狠狠剐向吴所畏。
吴所畏噘着嘴,专心致志地观察屋顶的天花板,仿佛上面开出了一朵花。
吴妈妈用胳膊肘轻轻碰了碰自己儿子。
“大穹,你干嘛呢,赶紧招呼人吃饭啊。”
吴所畏立马来了精神,脸上堆起十二分的热情。
“来来来,池老师,您可千万别客气。”
他夹了一大筷子爆炒腰花,堆在牡蛎旁边,“您看您,日理万机,操劳过度,力不从心。啧啧啧,我列个乖乖,都清瘦了。”
郭城宇精准捕捉信息,眼尾微微挑起,夹了块羊腰,精准地投放在池骋的碗里,给那座小山又添了一块砖。
“是啊,池老师~身体是本钱,您必须多吃点。”
面对池骋的眼神警告,郭城宇嗔怪:
“别瞪眼啊,吃啊,你难道要辜负阿姨的一片心意吗?”
姜小帅推了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也默默地给池骋添了一勺翠绿的炒韭菜。
“荤素搭配,营养均衡。”
池骋看着碗里堆成小山的“补品”,热气蒸得他眼前都有些模糊。
他额角的青筋一突一突地跳,握着筷子的手收紧,指节用力到泛出青白。
饭桌下的另一只手,已经悄悄攥成了拳。
吴妈妈看着这兄友弟恭的和谐扬面,笑得合不拢嘴:“对对对,你们年轻人就该多聚聚,看这感情多好。”
吴所畏凑到他耳边,压低声音。
“笑一个,我妈看着呢。”
池骋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那股要把桌子掀了的邪火。
他忽然松开紧握的拳头,拿起筷子,脸上甚至挤出一个堪称温和的笑。
池骋从碗里夹一块腰花到吴所畏碗里:
“你也吃。”
“你最近也辛苦了,一会儿吃完饭,咱们还有正事要干,你不多吃点,晚上哪有力气?”
“晚上”两个字,他咬得极重。
吴所畏只觉得一股凉气从尾椎骨直冲天灵盖,手里的筷子差点没拿稳。
他求救似的看向小帅,两人信号还没对接成功,郭城宇笑容阴险的脸就隔绝了两人的视线。
吴所畏:我能掐死这玩意儿吗?
池骋趁机在桌子底下伸出手,准确无误地探上了吴所畏的大腿内侧。
吴所畏身体一僵。
“我吃完这顿。”
池骋的嘴唇几乎贴着他的耳朵,声音带着滚烫的威胁。
“保管让你三天下不来床。”
吴所畏干笑几声:
“那可不巧了,接下来几天,我都要在家收玉米。”
池骋的手指微微用力。
“你那张床也可以。”
他的声音更低了。
“到时候,就拜托你别叫得太大声,以免被咱妈发现。”
吴所畏的脸“唰”地一下红了,立刻把自己的椅子往旁边挪了半尺。
池骋眯起眼睛看着他,不再有任何抗拒,拿起筷子,开吃。
饭吃到一半,院门忽然被打开,两个人闯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