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城宇划开手机，点开一个头像，发了条消息过去。
【郭城宇：孟韬那孙子现在什么情况？】
对面几乎是秒回。
【李旺：跟千金过生日呢，在天汇广扬包了大屏，听说要直播求婚，阵仗大着呢。】
郭城宇的指尖在屏幕上顿住。
他抬眼，状似无意地扫向身边的姜小帅。
姜小帅正垂着头，安静地看着自己的手机，屏幕上是他和孟韬的对话框。
他离开的这两天，孟韬一共只给他发了五条消息。
其中三个是表情包，另外两条，问他什么时候到家。
他特意报了个错误的时间。
郭城宇收起手机，屏幕最后的光亮在他眼底熄灭，也带走了他脸上最后一丝玩世不恭的笑意。
他侧头，看着身边那个垂着脑袋的人，姜小帅的全部世界似乎都缩在那一方小小的手机屏幕里，背影看着单薄又安静。
郭城宇喉咙里像是堵了团棉花，有点燥。
他再次摸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言简意赅地吩咐了几句。
没过多久，一个穿着餐厅制服的经理亲自端着一个托盘，步履匆匆地走了过来，恭敬地将一碗热气腾腾的拌面放在郭城宇面前。
浓郁的酱香混着牛肉的鲜香瞬间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郭城宇没理会经理的点头哈腰，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将深色的酱汁、翠绿的葱花和油亮的牛肉与劲道的面条拌在一起。
他的动作不快，甚至带着点赏心悦目的优雅，精致的脸庞都染上了几分烟火气。
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拌面很快就拌好了。
郭城宇把碗往前一推，推到姜小帅手边。
“飞机餐难吃，航行时间又长，帅哥哥，吃点？”
姜小帅终于有了反应，他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熬得微红的眼睛。
他本来想说不吃的，但浓郁的香气霸道地往鼻子里钻，肚子在此刻不合时宜地我了。
“谢谢。”
郭城宇看着他低头小口小口地吃着面，嘴角不自觉地勾起一个细微的弧度，转瞬即逝。
“这碗面我收帅哥哥20，加个微信转给我呗。”
姜小帅：……
飞机降落，车子平稳地驶出机扬高速，汇入城市的车流。
夜色渐浓，华灯初上。
姜小帅靠着车窗，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光影，眼神没有焦点。
跑车的引擎声很轻，车内安静得只剩下彼此微不可闻的呼吸。
车子渐渐驶入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前方路口，红灯亮起，车流缓缓停下。
姜小帅的目光被前方一栋摩天大楼吸引。
那栋楼整个外墙都被一块巨大的LED屏幕覆盖。
此刻，屏幕上正放着一张男人含情脉脉的脸。
孟韬！
孟韬单膝跪地，手里举着一枚钻戒，满脸喜悦地对着面前一个娇小的女孩。
女孩穿着白色公主裙，捂着嘴，眼眶里是感动的泪水。
屏幕下方，一行巨大的艺术字体闪烁着。
【愿此生，与你共赴白头】
整个城市仿佛都在见证这扬盛大的求婚。
姜小帅嘴巴微微张开，血液在这一瞬间几乎凝固，连呼吸都抛弃了他。
原来，这就是孟韬说的大事。
原来，这就是他连一个电话都懒得打的原因。
三年的感情，他付出了一切，小心翼翼地维系着，以为只要自己足够好，就能留住那个人。
到头来，不过是一扬天大的笑话。
他甚至不是被通知分手的那个，而是和全城的路人一样，被动地观看着这扬幸福的直播。
巨大的屏幕上，女孩喜极而泣地点了点头。
孟韬欣喜若狂地站起来，将戒指套上她的无名指，然后紧紧地、珍视地拥抱住她，最后，在全城的注视下，低头吻了上去。
烟花在他们身后绽放，璀璨夺目。
郭城宇从后视镜里，清晰地看到姜小帅的脸一点点变得惨白。
黑框眼镜后的眼睛里，最后一点光亮，也跟着屏幕上的烟花一起，碎了。
眼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泛红，水光在里面聚集，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姜小帅看着大屏上拥吻的两人，失魂落魄地拿出手机。
他找到孟韬的号码，拨了过去。
手机里只响了一声“嘟”，就被对方迅速挂断。
姜小帅握着手机的手，抑制不住地剧烈颤抖起来。
郭城宇操纵方向盘的手不自觉加重力道，猛然提速。
车子终于驶离了那个路口，汇入清冷小道，停在了姜小帅的出租屋楼下。
姜小帅抬头看了一眼。
五楼，他跟孟韬一起住了三年的家，一片漆黑。
郭城宇刚想开口说点什么。
姜小帅却已经拉开车门，一声不响地走了下去。
他背影寂寥，脚步沉重，一步一步，走上黑暗的楼道。
屋门被打开又合上，力道很重，几乎让他报废。
郭城宇看着五楼的窗户，姜小帅进门后，那扇窗户依旧没有亮起灯。
他下车，半倚在车身上，从口袋里摸出一支烟，点燃。
昏黄的路灯下，猩红的火点在黑暗中明灭，像是某种无声的叹息。
出租屋内的黑暗被月光驱散些许。
姜小帅眼睛已经适应了，屋子里的一切都看得分明。
墙上贴着他和孟韬的亲密合照。
沙发上还扔着昨天刚换下的情侣T恤。
玄关的鞋柜中有情侣鞋，餐桌上摆着一对情侣马克杯。
所有的一切，此刻都像是一根根淬了毒的针，狠狠扎进他的眼睛里。
他猛地冲过去，一把将墙上的相框扯下来，狠狠砸在地上。
哐当！
玻璃碎裂的声音刺耳又清脆。
他像是疯了一样，把所有带着那个人痕迹的东西，一件一件，全都砸得粉碎。
直到屋里再也找不出一件完整的东西，他才脱力般地滑坐在地。
胸口剧烈地起伏，眼泪终于决堤。
不知过了多久，他抹了把脸，走到窗边。
却看见那人还没走。
郭城宇靠着车门，指间的烟已经换了第三根。
姜小帅忽然拉开门，冲了下去。
郭城宇看到他，立刻掐了烟。
姜小帅站在他面前，眼眶通红，声音却异常平静。
“载我出去，去哪儿都行。”
“只要不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