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北渊上将那双鹰隼般的眸子,在周晓琴身上停留了片刻。
他心中快速思索。
顾宴锋那只老狐狸,从不轻易夸人。
能让他点名赞许的,绝非一句“运气好”就能解释。
这个女孩,要么是真的深藏不露。
要么就是周瑞业推出来的一个高明幌子。
她的回答滴水不漏,看似胆怯,实则将所有关键信息都模糊掉了。
有点意思。
赵北渊不再追问,但审视的意味却丝毫未减。
他想,不管她是真傻还是装傻,既然进了赵家的门。
就得在他眼皮子底下,他有的是时间慢慢看。
他收回目光,端起茶杯,仿佛刚才的提问只是随口一说。
包厢内的气氛再次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
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响。
良久,赵北渊放下茶杯。
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打破了沉默。
“既然认识了,就把信物交换一下吧。”
管家适时地端上来两个一模一样的丝绒盒子。
赵北贺英俊的脸上写满了不情愿。
他的指尖刚碰到丝绒盒子。
就仿佛沾上了什么脏东西,猛地一推。
盒子在光滑的玉石桌面上滑出一道冰冷的弧线。
带着毫不掩饰的嫌恶,堪堪停在了周晓琴面前。
周晓琴也面无表情地拿起另一个,有样学样地推了过去。
整个过程,两人没有任何眼神交流。
动作流畅得像是在完成一道冰冷的程序。
周晓琴打开盒子,里面是一枚款式老旧的空间钮。
材料也是最基础的合金。
她指尖划过那廉价的合金外壳。
粗糙的触感让她嘴角勾起一抹不易察觉的讥讽。
敷衍得如此明目张胆,倒是省了她伪装的力气。
反正都是演戏,她不在乎。
饭局终于在压抑的氛围中结束。
周瑞业被周瑞年叫到隔壁包厢单独谈话。
显然是去接受主脉的“教诲”了。
周晓琴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原地。
慢条斯理地消灭着桌上剩下的大半美食。
反正都付了钱,不吃白不吃。
没过多久,爷爷回来了。
脸色比之前好看了一些,但眉宇间依旧带着疲惫。
“晓琴,事情都说妥了。”
他坐下来,压低声音道。
“赵家也同意,这门婚事只是一年的权宜之计。”
“他们知道是我们这边理亏,不会为难你。”
“嗯。”
周晓琴乖巧地点头,嘴里还嚼着一块能量兽肉,含糊地应了一声。
她心里却冷哼一声。
形势比人强,她当然只能听话。
但听话是表象,如何在这场荒唐的交易中。
榨干每一分利用价值,才是她真正要盘算的事。
“这是赵家给你的订婚礼,你收好。”
爷爷将那个普通的空间钮递给她。
周晓琴接过来,精神力探入。
起初,她只是漫不经心地扫过。
里面果然没什么好东西。
都是些市面上常见的初级营养剂。
几套款式普通的衣服,敷衍得毫无诚意。
就在她兴致缺缺,准备收回精神力时。
神识的边缘却被一缕极细微的能量波动轻轻刺了一下。
那感觉……很熟悉,带着水元素的纯净与柔韧。
她心中一动,精神力如细丝般。
小心翼翼地探向那个被营养剂和衣物掩盖的角落。
一小捆比头发丝还细的丝线,静静地躺在那里。
它通体晶莹,散发着柔和的水蓝色光晕,仿佛有生命般在微微流动。
柔水丝!
竟然是柔水丝!
周晓琴的呼吸瞬间停滞了一秒,心脏因为巨大的惊喜而狂跳起来。
这可是炼制渔网和安全防护罩的核心材料,在天华星有价无市!
她原本还计划着,要如何想办法去军区后勤处兑换。
没想到竟然得来全不费工夫!
这趟帝星之行,果然没白来!
这个便宜未婚夫,总算还有点用处。
她抬起头,隔着半张桌子。
看了一眼那个依旧对她不屑一顾的赵北贺。
嘴角控制不住地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赵北贺敏锐地捕捉到了她那个笑容。
那笑容里没有讨好,没有羞怯,反而带着一种……
评估猎物般的玩味。
他没来由地背脊一寒,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乡下丫头的眼神,不像绵羊。
反倒像一只披着羊皮的狐狸。
周晓琴低头,没有和赵北贺做什么深入的交流。
等饭局散场,各回各家。
当星舰再次降落在天华星熟悉的空港时。
帝星的繁华与算计仿佛都成了上辈子的事。
当她推开家门。
一股比订婚宴包厢里更令人窒息的氛围,迎面扑来。
客厅里光线昏暗,母亲陆福珍坐在沙发上。
眼圈红肿,目光空洞地盯着虚空。
父亲周旺国则蹲在门槛上。
一根接一根地抽着劣质的能量烟。
呛人又苦涩的烟雾,将整个屋子都熏得愁云惨雾。
周晓琴在沙发上坐了不到半天,就觉得骨头缝里都透着烦躁。
她能理解父母的担忧,但绝不接受被这种负面情绪绑架。
别人的悲伤与她无关。
可一旦影响到她的心情和食欲,那就与她有关了。
“我凭什么要在这里陪着他们难受?”
她心里嘀咕着。
“事情又不是我惹出来的,这个家现在连空气都是苦的,饭都吃不香了。”
“待不下去了。”
她对自己说。
与其在这里陪着唉声叹气。
消磨自己的好心情,不如找个清静地方,眼不见心不烦。
“家恒,收拾东西。”
周晓琴对着正在院子里,闷头练拳发泄的弟弟喊了一声。
周家恒停下动作,汗水顺着他憋得通红的脸颊滑落。
他疑惑地看过来。
“姐,去哪?”
“军区宿舍。”
周晓琴的语气理所当然。
“那里清净,没人打扰我们,方便我‘搞研究’。”
她口中的“搞研究”,自然是说给外人听的借口。
真正的目的,是躲个清闲,顺便也把弟弟从这压抑的环境里捞出来。
周家恒是她在乎的人,她不想看他整天愁眉苦脸,像头被困住的小牛。
“好!”
周家恒眼睛瞬间一亮,立刻点头。
他早就受不了家里的气氛了。
姐弟俩的行动力极强。
周晓琴没什么好收拾的,所有家当都在储物空间里。
她只是走到父母面前,用一种陈述事实的平淡语气说道。
“爸,妈。”
“我和家恒去军区宿舍住一段时间。”
“你们别担心,有事通讯联系。”
陆福珍嘴唇动了动,还想说什么,却被身旁的周旺国拉住了。
他看着女儿那张平静无波的脸,知道她主意已定,多说无益。
只能疲惫地点点头。
“去吧,照顾好自己。”
周晓琴“嗯”了一声,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军区分配的宿舍,在第十军团后勤基地深处。
那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小楼,安保极其严密。
屋子不大,但打扫得一尘不染,陈设简洁实用,透着一股军旅风格的冷硬。
对周晓琴来说,这里简直是天堂。
没有父母的唉声叹气。
没有亲戚可能的闲言碎语,空气里都透着一股自由和清净的味道。
她惬意地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感觉连日来的烦闷都消散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