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家恒年轻的脸,因极致的愤怒而涨得通红。
他的拳头捏得咯咯作响,像一头被彻底激怒的幼狮。
“闯祸的是周晓凤,凭什么要我姐去顶缸!”
“他们这是欺负人!”
客厅里死一般寂静,只有老旧吊灯发出微弱的电流声。
将每个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扭曲地投在冰冷的金属墙壁上。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混杂着烟草和绝望的气味。
陆福珍的身体剧烈地晃了晃。
若不是身旁的周旺国一把扶住她,她恐怕已经瘫倒在地。
她的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
喉咙里却只能发出“嗬嗬”的,不成调的音节。
她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女儿,充满了惊恐和绝望。
周旺国这个一向沉默寡言的男人。
此刻眼眶赤红,粗糙的大手紧紧攥着。
手背上青筋暴起,像是在竭力压制着即将喷发的火山。
以他们普通人的身份,根本无法对抗家族的决定。
周晓琴反而笑了,笑意却未达眼底,冰冷刺骨。
哭闹有什么用?求情更是愚蠢。
在这件事里,眼泪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她的大脑在极致的愤怒后,反而前所未有地清醒。
她想起来了。
大爷爷周瑞树,堂大伯周旺宇。
那两个在记忆中就长袖善舞,精于算计的男人。
原来如此。
周晓凤发现了能量矿,是大功一件。
但她推人顶罪,又闯下了弥天大祸。
赵家那位被推入异兽群的小姐虽然没死。
,但也身受重伤,险些毁容。
赵家是帝星有名的护短家族。
第三军团的执政官赵北渊上将,更是出了名的手段狠辣。
这件事,必须有人出来平息赵家的怒火。
于是,她的大爷爷和堂大伯。
就想出了这么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他们先是主动提出高额赔偿,并且让周晓凤与赵家联姻。
嫁给赵家那位受伤小姐的哥哥。
第三军团第一小队的副队长,赵北贺。
以此来显示诚意。
赵家那边,本来是不同意的。
但帝星周氏主脉的周瑞年上将。
也就是爷爷的堂哥,亲自出面调停。
再加上第三军团的赵北渊上将。
似乎对行事狠辣果决的周晓凤另眼相看,竟然点头同意了。
可就在最后签订协议。
落下名字的那一刻,他们却玩了一手偷天换日。
在两大家族和两位上将的共同见证下。
协议上最终出现的名字,不是“周晓凤”,而是“周晓琴”。
“他们算计我!”
周瑞业一拳砸在红木茶几上。
手背青筋暴起,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因为充血而涨得紫红。
“你大爷爷,他从一开始就算计我!”
“周瑞年上将最看重家族名声。”
“知道我为了保全家族颜面,就算吃了这个哑巴亏,也绝不会在当场撕破脸!”
周晓琴听着,心里一片冰凉。
她终于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牵连。
因为她是周瑞业最疼爱的孙女。
因为她最近风头正盛,种出的4级高阶能量蔬菜。
连第十军团的元帅都亲自过问。
因为在那些人眼里,她比惹是生非的周晓凤。
更适合当一个平息怒火,联姻固权的“牺牲品”。
她看起来那么无害,那么好拿捏。
而最可笑的是,爷爷周瑞业。
这个家里最大的靠山,竟然被自己的亲哥哥给算计了。
他为了所谓的家族大义。
为了不让周家在帝星高层面前丢脸,硬生生咽下了这口血。
“爷爷,你所谓的家族大义,就是要牺牲我安稳的日子去成全吗?”
周晓琴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入周瑞业的心脏。
“你明知道,我只想好好种地,过自己的日子。”
周瑞业的身体一颤,痛苦地闭上眼,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被架在火上烤,周瑞年上将话里话外都在暗示。
如果他当场翻脸,就是不顾全大局。
不仅他们这一支脉要被主脉放弃。
连第十军团的庇护都可能受到影响。
他是在用整个家的未来,逼他就范。
“对不起,晓琴,是爷爷没用。”
周晓琴看着,爷爷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的模样。
心里的火气,被一股冷酷的决断压了下去。
胳膊是拧不过大腿。
但如果这条胳膊,能拿出让军团都眼红的4级高阶能量蔬菜呢?
如果这条胳膊,能随手拿出几亿星币的现金流呢?
权势?权势也需要资源来维持。
她周晓琴现在最不缺的,就是资源。
这盘棋,还没到认输的时候。
她冰冷的眼神里,怒火被压制下去。
取而代之的是疯狂转动的思绪。
联姻?嫁给一个陌生男人,从此受制于人?
她辛辛苦苦开垦的土地。
即将收获的醉鱼草,还有她规划好的咸鱼生活。
全都要为别人的错误买单?
绝不。
她周晓琴,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爷爷靠不住,家族靠不住,她只能靠自己。
她快速地盘算着自己手中的底牌。
账户里几亿的星币,第十军团的联系方式。
还有那个高深莫测的顾宴锋元帅。
这些,才是她破局的资本。
想让她当牺牲品?
周晓琴在心里冷笑一声。
那就看看谁的手段更高明,谁,付得起这个代价。
周晓琴在心里狠狠地骂了一句。
她的视线扫过客厅,爷爷疲惫的脸。
父母煞白的唇,弟弟通红的眼眶。
这一切都像是一张无形的大网,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只想当条咸鱼,安安稳稳地种地,过自己的小日子。
怎么就这么难?
为什么总有刁民想害朕。
“那现在怎么办?”
“姐!你真要去?”
周家恒的眼睛都急红了,像一头被困住的幼兽。
“嫁给那个什么赵北贺?那不是白白便宜了周晓凤那个惹祸精!”
周晓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现在发火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必须思考,如何在这场该死的政治联姻中。
将自己的损失降到最低,甚至,从中捞取最大的好处。
“爷爷,这件事,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她看向周瑞业,声音里不带一丝情绪。
周瑞业摇了摇头,满脸疲惫。
“协议已经签了,在两位上将那里都备了案。”
“现在反悔,就是同时打赵家和周家主脉的脸。”
他顿了顿,声音沙哑地补充道。
“除非……一年后,赵家主动提出解除婚约。”
“一年?”
周晓琴的眼睛微微眯起,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
“是的。”
周瑞业像是抓住了一丝希望,解释道。
“赵北渊上将也看出了其中的猫腻。”
“他虽然欣赏周晓凤,但也不想自己的侄子娶一个被算计来的妻子。”
“所以他定下了一年之期。”
“他说,如果一年后,你们俩还是觉得不合适,可以和平解除婚约。”
“这也是我当时,唯一能为你们争取到的条件了。”
一年。
这个词,如同一道光,瞬间劈开了周晓琴心中冰封的死寂。
时间不多,但对她而言,已经足够。
足够让她的底牌,变得更厚,更硬。
她的心,瞬间活了过来。
她胸口那股足以焚烧一切的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