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没预想过和肖时钦打是假话。
我不太了解肖时钦，队友更是以周泽楷为代表的不主动社交也不拒绝，问就是嘴笨内向社恐遇见活人讲不出来话网上的活人也不行，最新情报还是肖时钦有海底捞黑海会员。
但我了解周泽楷。分层次分阶段的了解。
和沪上少爷周泽楷不太熟，和企鹅形态周泽楷做闺蜜，和轮回队长周泽楷心连心。
所以也不难猜，新赛季雷霆主场的首场赛，面对比起团队赛，一向是弱项的擂台车轮战，队长肖时钦坐阵守关再合适不过。
很帅，很可靠，很有安全感，十分理解场馆外怒喊小事情你是我爹的本地男粉。
唯一的问题就是：
他是守关了，我要成背景板了。
小生不才，和雷霆打过几次训练赛，但不是每次都能和肖时钦在1v1相遇，迄今为止交手的两场，胜率为零。账号角色输得惨烈，心态也被玩弄得甚是虚弱。
悲哉悲哉，顶着便秘脸念叨再来再来再来，仿佛黄少天上身，但还是不要仿佛了，因为他是真的上过我身。
吕泊远安慰我，比赛就跟人生似的，赢赢输输输输输都正常，想点好的，下次赢了胜率秒升33.33333%。
这下下一次真来了。
胜率升不升我不知道，血条就剩五分之二了。
我花了很多时间纠结怎么应对肖时钦，竞技场排了半个月，办法没想出来，先成了论坛闻风丧胆的机械师杀手。
方锐凌晨蹲点公会打工，打电话给保持在线六小时的我，问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赛前最重要的不是训练，是休息。
我声音低低的，对他说好想赢一次肖时钦。
和谁都没有讲过，暗自较真的执拗，就像说我今天吃了杏干刨冰一样说了出来。
有的时候比起谁瞒着我什么事，我更无法忍受拥有完完全全属于我一个人的秘密，保持很长一段时间的若无其事欲语还休。
心脏会变形，变成被棉线吊高的水果切片，一点一点流失水分，蜷缩拧巴。我乐意溜开一道渡气的小缝，方便他窥私。就差敞开门拉客，跟他说往里进随便看，千万别客气，看看这些年是谁进进出出，又是谁赖着不走。
方锐哄我，你不要一上来标准就定的这么高，人好歹也是个战术大师…
我刚想感动，他话锋一转：“你什么工资水平他什么工资水平，要新人打老油子根本不现实，不过像我这种三次高票入选全明星的就不一样了…”
我说你别烦我，我挂了。
这次也没挂。
方锐着急打副本，搞得像呼啸离了他根本转不了似的，边打字指挥边通话，boss吸血鬼的嘶吼惨叫声中时不时传来一句你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听得我压力倍增。
“压力山大啊。”我学郑轩说话。是徐景熙把他微信推给我的，徐景熙再玩奶妈陪我下本就是工伤了，于是郑轩走岗上任，在他没同意但我和徐景熙都同意了的前提下成为下一个受害者。
方锐劝我看开点：
“他00年的，你玩不过他。”
所以我今天在场上满脑子都是“真的吗？我不信”，全怪方锐害的。
和肖时钦这种战术意识顶级的选手交手特别有损身心健康，一场比赛从头到尾的走向被控得死死的，玩猥琐流很容易被他察觉到意图反制，不如直截了当对拼操作，强攻打快节奏。
但最关键的不是我能不能光明磊落当一次顶尖攻坚手，而是足足60%的血量劣势。
我临时制定了个作战计划：一躲、二耗、三再说。
只要不死，总有机会的。
一般的苟活打法动摇不了肖时钦，想和他耗血就要承担被他下套的风险。不一般的打法也有，只是…哎，想想可能飞走的活动合同怪心疼的，我以为我挺在意钱的，一直以来也是这么表现的。俗话说得好，有钱不赚难不成想上天堂？
我原地悲壮了一秒钟，没犹豫地操纵角色以奇形怪状的姿势趴在地图随机生成的石头后边，声东击西，丢个□□，也不直起身，朝技能特效的反方向连滚带爬。
新找的龟壳没有能制造视野盲区的山石，但初代蓝雨队长，魏琛前辈有句话说得好：“地图是死的人是活的，没有障碍物，难道你不会砍山两下创造个新障碍物出来？”
我砍了不止两下，等肖时钦注意力转到这边，又二度滚回老位置，这里刚被他的机械师技能砸过，能躲的地方更多了。
我是新人，很讲前后辈礼仪，当即打字：「谢谢肖队。」
现场静悄悄的，好像图书馆。
看来我真要上天堂了。
两年前在网吧，我用玩吉格斯的手法玩弹药，沉迷于做小人的快乐，方锐语气沉重地说你跟我已经学不到什么了，但你可以找找一位老前辈的比赛录像看，他叫魏琛。
上一次听到这个名字还是从庆功宴喝的不知天地为何物的黄少天嘴里。
蓝雨夺冠当晚黄少天拉了个三人小群，我没注意，接听了视频通话，他面红眼润，表情朦胧，管胡子拉碴的大叔喊魏老大，看，这我女朋友，你知唔知我好中意佢。
黄少天好信赖他，哪怕跟我讲他小话，句尾也得添上一句但他不是坏人。我抱着旧人严选的心态点进古早比赛回放，越看越沉默。
人果然对自己的童年倾尽美化，多有包庇。像黄少天对魏琛。也像我对方锐。
早年的弹幕很少阴阳怪气和玩梗添乱的，喷一个人的话都很直白：好没下限，这真是职业选手吗？实在丑陋，为什么打比赛是他丢脸的是我…
两年后我在轮回训练室里再度欣赏起魏琛前辈的回放，经理巡纪律巡到我身后，警报拉满说你打法风格俱乐部不想左右，因为打职业最该关注的是比赛，但也别太不顾形象了，我知道你是个好苗子，未来在荣耀圈里能有前几的号召力…
经理大人的饼是预制饼，随时随地搬出来，冷了也能吃。
屏幕里魏琛操作的索克萨尔正深度cos广式双马尾，在崎岖的地势间神出鬼没。我说你放心吧们猥琐流也是要体面的，我绝对不会跟魏前辈一样的。
其实我也会。
为了赢，我什么都可以想到，我什么都可以做到。
时间过去五分钟，换血的战术起效，但仍没办法抹平差距，机械师生灵灭的血量下降到71%，而我的血量堪堪维持在15%。
耗快耗慢都是被对方耗死，我心一横，开了禁法结界，故意从石头后边漏了个侧身。
禁法结界，远程职业通用的防御系技能，持续时间三分钟，很变态的免疫所有花费法力值的技能，打破这个防护罩只需最基础的近身平a一下即可。
我在骗肖时钦上当。他也知道我在骗他。
他大可以陪我耐心地耗着，过了三分钟结界自动解除，过程约莫再掉个三四十的血，毫无悬念地将我带走。
但这是擂台赛，不记人头分，战到最后的选手才能为所属队伍拿下胜利的三分。
结果了我，以不到一半的血量面对接下去的两场战斗。因为事先预想到肖时钦会以力挽狂澜之姿末位出战，轮回的组队擂台赛名单安排得极具针对性，我打头阵，往后是正面强火力压制打法的周泽楷和剑客玩得大开大合奔放果决的杜明。
肖时钦算尽全局，绝不会没算到这一点。
终于，我创造出对立的“障碍”，让他不得不在百分百的赢面和队长的责任中间做出选择。
我在赌肖时钦不会选择和我耗下去。
玩意识玩布局，我玩不过战术大师肖时钦。
如果他不是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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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师呢？
我在期待有一刻队长保护队伍的强大意志会超越战术大师的深谋远虑。
我不了解肖时钦。
但我很信任我的队长周泽楷。
我按耐不动，眼睛盯着远处的机械师，不敢眨动一瞬。
忽然，生灵灭动了。
他开了个机械旋翼，上升到空中飞速朝我靠近，同时向四面八方接连释放机械追踪，排除我早前埋下的手雷，几个呼吸间，竟是毫发无损地飞到我面前。
机械师与寻常的远程职业不同，拥有专属的近战技能，必要时可以放弃牵制流派的打法，速战速决。生灵灭手中的机械箱有着银武的外观特效，暗光沿锋利的外壳流动，像融化了的纯银。
这一秒，他只是雷霆的队长肖时钦。
而我只要这一秒。
轰的一声炸响，藏在石头底的混沌力场手雷被引爆，我闪身向后撤退，边撤边放僵直弹。
按常理应该先放僵直弹的，但刹那间的键盘鼠标操作太多，这个破绽卖得像寻常失误，生死关头，肖时钦没空再想下下一步，于我于他都非常正确地，他抬手速使出了近战技能，能打出位移效果的机械拳。
毫厘之差，僵直弹慢了一点，机械拳判定成功，生灵灭抬手就是一记，把我的弹药专家打回到混沌力场产生的范围圈，与此同时，僵直弹的效果也将他定在原地。
几乎没有人会将混沌力场手雷带进比赛的技能组。荣耀本身是大型网游，这个技能就是为了它的网游属性而设计，经常出现在世界地图的大型boss战中。
各家公会竞争，也有独立小队，个人玩家想分一杯羹，尔虞我诈好比宫斗。混沌力场手雷就是这样恶趣味的技能，范围内敌我不分同样掉血，触发所有需要二次触发的技能，叠加属性伤害，找不到是谁扔的不说，甚至还会因为技能释放者受到的伤害倍数增长力场的攻击力。
第一次被它阴到屏幕黑白的时候我说，这太坏了。
我检讨，这哪儿错了？这太好了。
我中了击飞，他中了僵直，两个人身处力场，他埋的我埋的其他定时技能接连触发，音效震得我快耳鸣，血条掉得夸张，像被手指按着一拖到底。
我临了丢了个闪光弹，发表“临终遗言”，旋即手指离开键盘，打不住地颤着。
「小船：肖队，您玩过太乙真人吗？」
竞技游戏万变不离其宗，荣耀里有一个和太乙真人大招很像的道具。
乾坤沙漏，完美适配刺客大招“舍命一击”的道具，如果在主动使用道具的三秒内阵亡，将以最低的血量和蓝条状态复活。
一次性使用的道具，但要占据两个技能格，对主技能流的弹药专家来说并不划算，没有队友保护的情况下，就地复活的弹药专家没有任何生存能力。
但现在，一阵戛然而止的欢呼被另一阵排山倒海的惊愕盖过，机械师生灵灭血条清零倒下，闪光弹占了半转播屏的眩光特效消散，但金色的光芒还在。
小船以百分之一的血量重新站了起来。
这是来自弹药专家的舍命一击。
这是来自小船的舍命一击。
“荣耀”
我扯下耳机，一路小跑下台，周泽楷站在选手入场通道前，他是擂台赛的二顺位，要随时准备换上场。
他是出了名的腰窄腿长，加上我打得气血亏虚，小腿又发软又想抽筋，没跑几步就被他赶上，脑子晕晕的，不知道怎么就被抱个结结实实。
游戏狂轰滥炸的音效化作气味染透了我，耳朵里面仍嗡嗡得鸣叫着，听不清周泽楷上翘的嘴唇张张闭闭，到底说了什么。
他话讲完，又把我往怀里拢了拢，指节微微弓起，掐在我腰间。
我任抱任捏，说小周，我好想好想吃基地门口的麻辣香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