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比预想中来的要早。
今岁第一场雪落下时,冬青正在院中潜心修炼御物心法。
她正闭目运气,竹居连同一旁的竹林都被她“连根拔起”,浮于离地表一寸的位置,与大地藕断丝连。泥土如雨落下,在那方寸天地间纷扬。
忽有一片冰凉柔软的东西轻轻落在鼻尖,她动动鼻子,最终还是没忍住偏头打了个喷嚏。
竹居与竹林轰然下落,震地三颤。
狐狸溅了一身泥土,扔来一件披风,“早说让你多穿些。”
“穿多了不好发挥。”冬青还是接过披风,低头一看,却见柔软的水云缎上落着两三点白。
她伸手一点,白在指尖融化,在月白绸缎上洇出一点湿痕。
空气中传来冷冽凉气,吸进肺里清凉凉的,整个人都轻快不少。冬青抬头看去,数不尽的轻薄白点从上方铅云中落下,盖在她眼上,白了几根长睫。
“下雪了。”她伸手接住几片转瞬即逝的雪花,看向已经白了脑袋的狐狸。
“嗯。”池南也抬头看去,“第一场雪,留不了多久便会化的。”
“啧。”无相坐在桌上,跳下来踢了他一脚。“你真讨厌!”
池南一尾巴将他扫开,“你不讨厌。”
冬青看着两人打闹轻笑,她拂去肩上雪,忽然想到什么,抬起了手。
原本垂直下落的雪花改变了轨迹,纷纷落到她掌心盘旋,融合,最后形成一个巴掌大的雪球。
她趁着两人打闹的间隙,看准时机将雪球扔了出去。
啪——
雪球砸在狐狸脑袋上,四分五裂的掉在地上。
空气有一瞬间安静了下来,两人似乎愣住了,维持着掐在一起的姿势齐齐扭头看向她。
“……啊。”冬青指尖残留的雪花在她的体温下融化,她有些不知所措,“那个……对不住,我……”
“你道哪门子歉?”池南忽然打断她,他抖了抖身上的雪,扫起一尾巴浇在一旁无相的头上,问他:“你需要我道歉吗?”
“……???”无相张了张嘴,刚要说需要,便看见池南挤眉弄眼地给他递眼色,他有苦说不出,只好哭丧着脸摇摇头,“不需要。但……”
他飞快的抄起一捧残雪,拍在狐狸脑袋上,随后得意洋洋地拍了拍手,“瞧见没,冬青,像这样打回去就行了。”
冬青看向甩雪的狐狸,“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样。”
池南有些疑惑,“为什么这么以为?因为我方才没说话吗?”
“小时候我也玩过,不过位置是反的,我是挨打那个。”冬青开玩笑似的,“闻向舟和闻向度给我贴了定身符,他们俩是开心了,可我浑身湿透了,还穷得没钱买药。”
她看池南脸色不大好,连忙摆了摆手,“我方才没有欺负你的意思,只是想逗你一下。”
“冬青。”池南后退数步,站到她面前,“你打我。”
“?”冬青蹙眉看他。
他直接撩起一捧雪捏成雪球塞进冬青手里,“你扔我,扔回来,我肯定不躲。”
冬青明白了他的意思,轻轻把雪球丢到他身上,笑道:“我又不是小孩子。”
不过池南杵在原地没动,似乎非要冬青打他几下似的。还是无相出来解围,硕大的雪球砸在他身上,缓和了方才的沉重气氛,于是三人你打我我打你,最后除了身为剑灵的无相,冬青和狐狸浑身都湿透了。
“快进屋,初冬受寒容易落病根儿的。”冬青催促两人进屋。
炭盆毕剥作响,木门将风雪隔绝在外,屋子里暖融融的,甫一进来,身上的寒气与雪花便融化成水,眼前也湿润模糊起来。
“烧些水沐浴吧,去去寒气。”冬青搬来一大一小两个木桶,手指一勾,院内的井水便团团飘来,稳稳落入木桶中,很快水面便蒸腾起了白气。她提起小木桶,问向炭盆旁取暖的狐狸,“给你放偏房?”
“我来吧。”池南用真气将水桶浮起,向房门走去。他停在门前,“记得擦干。”
“好。”冬青见池南和无相出去,将身上衣物褪去,搭在屏风上,跨入浴桶,将脑袋一下埋入水中。
席子昂已经消停很久了,几乎可以说是销声匿迹的程度。其间关至也传过两次信,但并无什么有用的信息。
冬青撩了捧水,她停在御物心法第三式已经很久了,第四式久久没有进展。
而且冬日到了,也就意味着仙人顶广招要来了。
她必须要进内门。
想到此,她坐在水里,再次调动全身真气。
地面震颤两下,整个竹居又颤动着浮起,浴桶里的水波晃动,却没有一滴溅出去。
竹居下生存在泥土里的虫蚁再见天日,惊慌失措地乱窜。
偏房的狐狸随着木桶浮起,面色如常见怪不怪,甚至有闲心从一旁的碟子里勾来两粒澡豆,扔进水里。
如近日里发生过无数次那样,过不了一会,“咚”的一声巨响,竹居落回原处。
啪嗒一声轻响从身侧传来,冬青侧首看去,梳妆台上的一支黑檀木簪掉落在地,她用真气将其放回原处。
檀木簪落回一众整齐摆放开的风格迥异的首饰堆里,冬青看着那些大大小小琳琅满目的首饰,一时有些头疼。
自从上次柳又青来过后,她的梳妆台每天都变戏法一般变出一样新玩意。今日是衣衫首饰,明日便是灵丹法器,总之不带重样的,且样样品质上乘。
她最开始以为是柳又青送的,拿着东西到逍遥门找她,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
于是她便彻夜未眠蹲守“贼人”,果然夜半时分,一只红爪子从窗缝伸进来,将东西轻轻丢在妆台,再悄无声息地缩回爪子。
冬青追出去,将“贼狐”小红当场抓包。
可这人被抓包了也丝毫不恼,反倒有股洋洋得意的劲儿,翘着尾巴美其名曰“觉得衬你便买了”,但冬青觉得他可能是把店面一口气洗劫一空,每天挑出一样,准时扔到她妆台上。
有一天冬青看着越堆越满的桌子和越来越拥挤的屋子,忍无可忍,拎着狐狸后颈问道:“你送我这么多东西干什么?”
池南保持着被她揪起四肢悬空的状态,用堪称乖顺态度说着十分强势的话:“想送便送了,哪有这么多为什么?”
许是意识到冬青确实有些恼了,池大少爷总算是消停了几天,可没过几天消停日子,他又开始隔段时间送她些什么。
无相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这么送下去,小冬青烦你了怎么办?”
彼时池南正揣着一盒糕点,鬼鬼祟祟地往冬青屋子的方向走,他回首压低声音,“若闻儒可把她当女儿,她收到的东西早就堆满两屋子了!”
折云宗的小师妹们从不缺新鲜玩意,她们拥有的东西,他也想让冬青拥有。
而且他看见了,冬青把他送的东西整整齐齐摆了几排,且都在显眼的位置,她若不喜欢能这么做吗?
她心里一定是喜欢的,只是嘴硬不说而已。
他早晚都会让冬青看见自己喜欢的东西时能够像别的小姑娘一样坦然说出那句“我喜欢”。
池南对自己的憧憬愈发满意,脚步轻快地向冬青屋子的方向去了。
无相挂在树上,看着他轻快的背影摇了摇头,“现在的小辈们……”
仲冬初七,仙人顶冬招报名,向天下术士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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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山门,招五十名外门弟子,其中佼佼者,可直接入内门。
近一段时日仙人顶成天下雪,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阳光从银装素裹的林隙泄下,照在尚未融化的积雪上,折射出细碎光亮。
一只青鸟盘旋在山门上方,嘴里重复着:“三重天以下前往灵晖堂,三重天以上前往九鸢堂。”
冬青踮起脚,越过乌泱泱的黑发顶,看见了前方支起的挑杆上标明的九鸢堂方向。
她随着人流缓慢移动,听见前方一持剑术士与同伴的低语,“仙人顶出了个御物术士,你晓得不?”
同伴立刻点头,“早听闻了,据说是在华胥问道上初露锋芒的,任谁听了不是以为仙人顶藏了个宝贝天才,可你猜怎么着!”
持剑术士附耳过去,只听他那同伴压低声音道,“那天才在仙人顶竟只是个小小杂役!”
他倒吸一口凉气,“那岂不是……”
“没错!”同伴面容严肃,“那御物术士也会参加这次冬招,说不定就混在这人堆里!”
两人在彼此眼中看见自己的惊骇之色,立刻警惕环视四周。
冬青信步闲庭跟在两人身后,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两人谈话。忽然,前面人左右扫视的动作一顿,齐齐回头。
她冷不防与两人对视,下意识停住脚步。
“你……”
冬青莫名心虚地摸摸鼻子。
“看着不像。”两人草草下了结论,转过身去继续前行。
“真没眼光。”狐狸形态的池南走在冬青脚边,低声嘀咕。
冬青“嗯”了声,“是没眼光。”
“不像我,慧眼识珠。”
冬青又“嗯”了声,含糊道:“不像。”
“你有没有听我说话?”池南向上看去,见冬青继续侧耳听着前方两人的谈话,注意力根本没在他身上。
走在右侧的术士碰了一下剑修的胳膊,“诶,你猜我方才在山门前看见谁了?”
“谁?”
“我看见贺兰家的人了!”
“贺兰家?来仙人顶?你是不是看错了?”
那人一挥手,“绝无可能!我亲眼看见那人腰间贺兰家的木牌了。”
贺兰家?会是贺兰烬吗?
冬青拇指轻轻摩挲下颌,自从上次他寄来一千两飞钱后,就再也没收到过贺兰烬的消息。
不过贺兰家的人应当都在破阵子吧,会来参加仙人顶广招的,大抵也是这个家族的边缘子弟。
正想着,九鸢堂到了。
人群的脚步慢慢停下,自觉排成了一条长龙,等待登记。
冬青百无聊赖的伸出手指头,脚下浮雪随着她的动作在脚边打着旋儿。
前面人那人高马大的身影登记后向一侧撤出一步,露出前面端坐桌案前的沈秋溪。
“你来啦。”沈秋溪见她,温然一笑,从左手边一沓登记表上抽出一张,和一支墨汁饱满的笔一起递到她面前,“冬青,填一下这个。”
冬青接过笔,迅速填好了自己的信息,随后咬破指尖,将渗出的殷红血珠滴在右下角一处写着“取血一滴”的位置。
血迹洇透纸张,如被吸收了一般迅速淡下去,形成了一个独特的印迹。
“为了防人冒名顶替的。”沈秋溪解释道,他将冬青的登记表放到右手边,又递给她一个卷轴,含笑鼓励道,“加油。”
“多谢沈师兄。”冬青道了谢,抬步往一边走去。
身后沈秋溪与下个术士的交谈声渐远,忽然一阵卷着浮雪的风吹过,冬青下意识闭上眼睛。
风渐渐小了下去,再睁眼时,她在风雪尽头的树下,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