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相信你。”
她说。
陈喣拧开煤气的手顿了片刻,顺手将锅支上去,流畅拨开火,厨房不一会剩下“咕噜声”,水烧开了。
“你信什么?”他抬眸,环手靠着柜台,挑起下颚,是一张带着温意却冷冽的脸。
被这样直接盯着,姜雁捏着面条包装袋,指尖在紧张忐忑中交织,像是下定决心般超前迈了一步。
那双杏眸没有躲避,带着坚定的神情:“我信你没有放火,你不可能放火。”少女一字一句,语气倔强。
陈喣“呵嗤”笑出了声,
是生体的本能反应,微微弓起腰,指节掩盖着唇边。
轻轻颤抖。
很顺畅,太顺畅了。
蠢货。
眼看着她微微皱眉,
情绪里却是担忧。
陈喣一直不顺畅的情绪好似有了宣泄开口,他直起腰,噙着笑:“姜雁……”
被扑上来是什么感觉?
过往的人生应该没有哪一门课程教学过,毕竟这是不优雅的,是不上流的,是突如其来的。
退后两不,负伤狼狈的脊背撞上了柜台,他却察觉不到疼痛,更让他被烫伤、被灼烧的是一个少女扑上来的拥抱。
僵硬、泛白而渐渐蜷缩的指节。
她不高,头刚好搭到他第三颗纽扣。
不对!很不对!
她的温度隔着衣服贴近,她的耳朵距离左边心脏很近,陈喣不确定自己的“怪异”有没有被她捕捉,被她揭穿……
“陈喣。”少女的声音不再如往日爽利,更多是怜悯,怜惜、难过……
杀了她!
羞耻感上头的第一反应。
很好,不远处就是他的瑞士刀
昨天他已经用自己的血开过刃,磨得很好。
杀了她,对!杀了她。
陈喣清楚听见自己心跳,他确定这个人,这个人放大了他的羞耻,像一个没穿衣服的人任由她僵硬的抱着。
“陈喣。”她又轻轻喊了一遍。
他死死盯着那把瑞士刀,几乎能嗅到血腥,但自己的身体依旧袭来了溺水的潮湿裹挟。
她的力道深了一些,这个拥抱太紧。
被她察觉了吗?陈喣心一沉,她要阻止他拿那把刀。
“你想说什么……”
他哑着开口。
姜雁缓缓抬头,视线跟他交织。
“我信你,我信你的。”
原本还清澈的眸子却泛起了泪花,
湿润着划过眼尾。
她哭了?
发尾掠过他挽起的衣袖,皮肤是另外一片灼烧,让陈喣清醒,是这个拥抱?还是他的名字?还是那滴泪?
他的视线没有在落到瑞士刀上,而是这个冒犯的少女,她有些消瘦的脸、清澈的眸子、红润的脸颊、她太弱小了,根本没办法承受那把刀,或许只会哭泣,只会求饶。
她又抱紧了他,更多的怜悯。
被他盯着,红着脸埋入他衣服,抖动着肩膀,泪水沾上他的衬衫,并不干净,并不舒适。
陈喣再一次看了一眼瑞士刀。
却没有动,没有推开。
任由这个小土妞身上穷人的肥皂味将他掩盖。
-
面被捞起来,撒了几根葱花,卧了个荷包蛋,加半勺猪油,晚上吃身体会变得热乎乎。
张光明看着面,刚抬起手准备大快朵颐,又束手束脚放下去,看一眼这个家的主人。
偌大的别墅,昂贵的陈设,就住了陈喣一个人,张光明虽然饿,但是也有点警惕。
“没关系,请当做自己家,放松些。”陈喣的表情很礼貌,示意他可以开动。
张光明却还是又看了一眼姜雁,见她埋头搅动手里的面,才放心拿起筷子吸溜起面条:“你这事有结果了吗?”
下午他就问过三舅,三舅让他少打听、也离这人远点,只说到时间就放出来,他却也觉得奇怪。
陈喣摇头:“还在调查,明天应该就传唤梁家了解详情吧。”他说话就停下手里的动作,停下后又才低头吃面,每一口都精细着咀嚼,张光明见了只觉不好意思再吸溜。
咬着筷子“嗯”一声。
然后转而说:“本来我也没准备来的,但是太晚了,我们都不知道你到底几点放出来,所以跟姜雁从下午三点等到晚上十点。”
陈喣看不出情绪,还是淡淡的笑:“传唤的时间确实有点长,很高兴出来能见到你们。”
张光明撇撇嘴:“被抓了还高兴什么。”
“起码有朋友等,就远比一个人好些。”陈喣开口,张光明愣了愣,随即对上他那双微微敛起的桃花眼。
悄悄将视线转移到姜雁身上,只见她还是低头吃面条,一口接着一口,耳廓却红了大半。
客厅的氛围很怪,刚刚他们俩在厨房煮面条是煮了个啥,张光明突然怨愤自己刚刚怎么不一起进去。
……
“原来是个杀人犯哦,怪不得那几天装得这么好,就是要让我们都相信他哦。”
“天啊,啊我家从他阿点拿的东西要赶快丢咯,不要是那样下了毒勒,到时候要来找我要命。”
“快点快点,抓紧回家去丢。”
陈喣成功变成连续两周的小镇风云人物,从大善人到杀人犯只需要一夜之间。
“哗啦!”窗户被破。
玻璃的渣从外碎到内,顺着滚动的还有一瓶雪茄水,外文侧边印着:禁止倒出、接近明火。
睁眼,陈喣盯着窗边的碎片,脑子里却还是庙里姜雁跪拜的场景,还有那对兄妹决绝畏惧的模样,昏暗场景最容易放大欲望,梦也是。
又是一瓶雪茄水丢了进来,这次砸得近些,砸到了床边,滚动两下卡在柜子边。
陈喣捡起一瓶,随手丢垃圾桶,单手抹过湿浸浸的发,一场梦让他身体都沉浸进去,满身的汗。
抬起的桌边的水喝了一口,陈喣顿了顿,他看向洁净的床头柜,他没有将水放床边的习惯。
大概太累了。
随时拿衣服进浴室,没再关注。
敲门声响起时,整幢别墅里格外清晰,开门,一袋子菜后冒出张梦里虔诚的脸,梦境和现实重合,陈喣蜷蜷掌心,结痂告知他什么是现实。
“姜雁,你……”他开口。
提着菜的少女绕过他进门,将菜放到餐桌,环顾四周,空荡荡,自告奋勇挽起袖子问:“吃饭了吗?”
陈喣淡淡的眸色覆上一层凉意:“你,放学不回家吗?”
姜雁将东西一件件摆出来,
随意没有规章,不想闯入别人家的不速之客,却熟稔得很,她摇着头:“不回。”
然后扭头,看陈喣,一步步踩着瓷砖“哒哒”靠近,原本带着笑意的脸渐渐凝重,微微歪头,考究似得看他。
“你……”她抬着头,唇色有些苍白,眼却亮,轻轻垫起脚尖,靠得很近。
他低头,坦然接受她的把戏,昨天先是一个廉价的拥抱,然后呢,是一个什么?
她伸出手。
“啪嗒”一滴顺着他额发垂落的水,
被接住。
“生病了吧?”
姜雁天真的脸庞写满了担忧。
用手碰碰他额头,掌心温度混着“那滴水”,在额头晕开,黏腻腻的收回,又放到她自己额头。
“很烫。”
她说。
陈喣看着少女额头因积压而留下的红印,如果更近些,仿佛能嗅到香水和肥皂融合的气味。
“昨天问询室呆着,可能着凉。”他不动神色收回视线,对生病这件事没太多情绪波动。
姜雁无奈:“不会烧了一天,自己都察觉不出来吧。”
推他去吹干头发。
自告奋勇提起菜进厨房:“我也没吃,一起吧。”
浴室里,陈喣放下吹风机,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分消瘦,右边那道浅浅断眉的疤痕变浅。
长出的眉将过往悄然抹灭。
推门而出,一阵风顺着对流卷起地板上雪茄水,玻璃瓶逆着漏风玻璃滚动,停到一双旧皮鞋前。
雪茄水是梁家着火的罪魁祸首,这两天估计消息已经传得差不多,小镇上收入低,雪茄水唯一来源只有刚刚买下这栋别墅的主人,而梁家家能引起火宅雪茄水数量危险,陈喣成了唯一的嫌疑人。
这事传着传着引起民愤,自然有些把雪茄水捡回家的人,泄愤似得砸别墅窗户。
姜雁低头看了眼,眸色微暗,却什么也没说,只递了药:“先吃吧,一会吃饭。”
陈喣没回答,却被她强行塞手里,扭头去厨房:“退烧药,别烧傻了”
还没等他放下药,厨房传来浓浓黑烟,带着扑面而来的糊味,已经看不出锅里是什么,还有一张愧疚的脸,畏畏缩缩躲他身后。
呛得他弯腰咳嗽,将锅盖盖上,
燃起的火焰才缓缓熄掉。
陈喣头烧得迷糊,无奈看一眼姜雁:“你炒的是?”
“番茄鸡蛋……”姜雁埋着头像个鹌鹑,脸还挂着烟熏,额头几根手指印格外明显:“收拾收拾,应该可以再试试……”
刚伸手,就被推出厨房。
他眉头轻拧,温意的皮囊有点活人气息,挽起衬衫将锅收拾到水槽:“我来吧。”
只看陈喣利落收拾,
下了锅面条,又煎了个溏心蛋。
“吃吧。”陈喣将碗端出来,递过来的时候,指头有些红肿。
“这里。”姜雁眼尖,马上捕捉到,回想刚刚厨房的事,了然于心:“盖火烧到的?”
陈喣没遮掩,只端着面低头咬了几口,才答:“应该吧。”
湿润侵袭混着头疼,身体的滞后性反应让他才意识自己生病,没太多胃口,陈喣放下筷子:“姜雁。”
她抬头,搅动碗里的面,滞了滞。
他继续说:“我不太舒服。”
少女眸底亮了亮,又听他冷冷地开口:“你吃完就回家吧。”
“以后,也不要来了。”
少女眼底蒙上疑惑,欲言又止。
陈喣的手白皙修长,轻轻敲击桌面的,一下又一下带着节奏的主导,烫红的指节相映衬得节奏绮丽。
“你知道,我为什么被传唤吗?”
压迫感袭来,姜雁望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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滚落地面的玻璃罐:“雪茄水。”她喃喃重复一句。
“雪茄水。”随即看向陈喣。
好像知道他想说什么,退缩着摇头。
“所以,我并不喜欢你们。”他慢悠悠开口,嘴角始终噙着笑意:“农夫与蛇的故事,你应该听过吧。”
“不需要的东西赠予大家,得到的是反咬一口……”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却起身从冰箱拿了瓶水递给姜雁:“所以,我们以后也不要再接触了,好吗?”
陈喣始终是体面的、礼貌的,让人挑不出错处的语气。
捏着那瓶水,姜雁像涨红了脸,仿佛所有小镇的错处的腆脸都集中到她一人身上。
“我们,不是朋友吗?”17岁的少女也会觉得尴尬,也会觉得面对优秀的难堪。
他轻飘飘摇头:“我们当然是。”
姜雁抬眸,却对上那双似笑非笑桃花眼,他眼尾轻轻敛了敛:“可是……”
他敲敲碗面,示意她继续吃。
“明天就不是了。”
姜雁缓缓垂眸,还是那副鹌鹑样子,想起车站见第一次见她,爽利的样子有股野气,没见这么不经吓。
她捏着筷子,一口顺着一口缓缓吞咽,每一口仿佛都吞咽得艰难。
他有些失落,没有预想中的趣味,姜雁跟每个青春期的少女一样,将所有靠近、善意归纳为他的姣好皮囊。
一旦将皮囊下一点点恶意散发,多一些逼迫,多一些难堪,就委屈得只会发抖,这让他毫无惊喜。
这些时间,缠绕他的怪异、贪婪的情绪都在他布下这局面,得到结果瞬间悄然消散。
陈喣心不在焉得收尾这场以身入局的愚弄,脸上始终挂着社交距离的笑:“很感谢这段时间的“交集”,正如你所说的风土人情,以及你的帮助与关照……”
“你真的有感谢吗。”
她突然开口,淡淡的打断。
“你有录过音。”
“听过自己说话的语气吗?”姜雁放下筷子,缓缓抬头,一双杏眸写满了倔强。
“你的每句话都是高傲的。”
“朋友应该是对等,话是你先说的,你凭什么趾高气昂的对我用这样的语气。”
“凭你是城市长大的天之骄子吗。”
“我也是家里的骄傲,并不比你低廉。”
“起码我的善意,是我自愿的,也没要求你回报,你没必要从骨子看不起我,你的感谢连是哪件事都没办法一一举例,从根本你就认为自己高高在上。”
“没人欠你的。”
姜雁放下筷子,准备离开,却突然停住,“农夫与蛇?”她将哽咽吞下,眸底却渐渐坚韧。
回头,看向他,轻飘飘开口。
“陈喣,你不就是那条蛇吗。”
陈喣,你是畜生吗?
陈国强的声音像同质跨越2000多公里到耳边,越平静越冷漠的声音越能控制人的情绪。
他的心脏在无法控制的情况。
重重跳了下。
他很兴奋,
不是发烧的生理性,
是整具身体为这个少女而兴奋。
陈喣抿了抿唇,干涸的身体坐在阴影里,那种被看穿的羞耻感却被兴奋占了上风。
他一开始,是厌恶她的。
至少如果不是那场葬礼,他一辈子都不可能来到这里,用他学到的礼仪、礼貌去维持一群浅薄贪婪的人际关系。
后来她看见了他的狼狈。
再后来她介入了他的设下的局,一次次用她自以为是的善意介入。
最后,他发现从厌恶、毫不在意、无关紧要、试探、有趣,兴奋,好像不需要太多解释。
在扼杀和容忍之间
他反复选择,
是要答案,还是享受。
所以目光所及,她就这样站在原地,一双眼睛通红,还是为了所谓的尊严忍住,紧绷的下颌暴露了她想退缩的情绪。
泪水、怜悯、对峙、戳穿这些时的瞬间,陈喣像贪婪不知饱足的野兽,失去理智般享受这兴奋。
楼梯口倒映出她的轮廓,勾勒之间,陈喣起身,那影子间就要吞噬轮廓。
一步一口,
一步一口,
如同恶鬼般咀嚼。
“等等。”他维持仅剩的理智,走到姜雁面前,垂下眸子,掩住他几乎要溢出的喜悦。
格外温柔的声线,却说着轻蔑的话:“这水,还是拿走罢。”
好似,嫌弃,却是挑衅。
贪婪想要更多兴奋的挑衅。
递过的水,被她用力拽过,指腹撞过他刚烫伤的皮肤,肿胀的疼觉从脊背到神经,实在是……
太愉快了。
陈喣痴迷得充斥整个身体,抬眸去看少女,想要再挖掘更多,不够!还不够多!
他突然发现,
他原来并不厌恶姜雁。
而是喜欢得很。
“咚咚咚!”
敲门声打断了这一切,
门外传来年轻的罗警官同样兴奋声音。
“陈喣!关于老旧房纵火案有新进展,现依法传唤你接受讯问!请开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