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娃是被反锁在房间里的,不怕他们捣乱,怕吓到他们。麦穗一直在偷听外面的动静,听也听不出什么,开门又打不开,于是拆了一根圆珠笔,把里面的弹簧给掰直了,沿着锁孔扒拉一下,门开了。
“妹妹,我带你们出去!”
此刻的小男娃心中很自豪,爸爸是司令,他也是“小司令”,两个妹妹就是他的部下。
张建毅的房间里,他躺在床上,身体使不上力,倒是能说不少话了。他正在用领导的语气训斥顾铭锋,生气,很生气。
刚才顾铭锋就应该拿着他的推荐信去国防部,而不是在这里守着他。
他要把顾铭锋推向高处,顾铭锋竟然在这里犯犟!
絮絮叨叨,没完没了,顾铭锋听得心烦,把茶杯端到张建毅嘴边:“喝茶。”
张建毅面色一变:“诶……你……”
“真是看我老了,不中用了,说什么话也不听了。”
麦穗第一个冲进房间:“张爷爷!”
张建毅看到麦穗,气消了不少,顾铭锋就那样了,改变不了,还是逗娃玩玩吧。
“麦穗,你可别学你爸爸,做人要机灵一点,有坡就要往上爬。”
“张爷爷,我不想爬坡,我想飞到天上去。”麦穗挥舞着手臂,学着鸟儿展翅的样子。
“哈哈,有志气!”张建毅心情好了,更是声如洪钟,大半年没好好说话了,今天说个够。看到花朵,又逗花朵:“小闺女,你呢,你要不要飞上天?”
花朵想了想,认真地答:“我不去,我要陪在爸爸妈妈身边。”
“哈哈哈,真乖啊!”张建毅面色红润了不少,又看到花蕊:“你呢,小娃娃,你有什么想法?”
花蕊转转大眼睛:“大懒虫爷爷,你不要在这里偷懒了,你应该出去买一瓶可乐,然后跟宝宝分。”
“好啊,等我能出去的时候,给你买一箱子可乐怎么样?”
“好啊!”花蕊用小手鼓掌:“到时候你就不是大懒虫爷爷,而是一个真正的国王!”
顾铭锋抱起花蕊,捏捏她的小脸:“张爷爷累了,让他休息一会。”
花蕊是最会使唤人的,明明是自己想喝可乐,非要骗着张建毅给她出钱出力。老头子不能动,但凡能走路,一天得被花蕊给溜八个来回。
江素棠和顾铭锋商量,想在首都多留十天半个月的。第一次针灸已经有效果,她想持续为张建毅治疗。
“要不你先带着娃回去,我留在这里。”
顾铭锋皱眉:“你在这里,我怎么回去?”
江素棠有些担心:“海岛那边……”
顾铭锋揉揉眉心:“十天半个月,还不至于出事,还有沈骁在呢。我给沈骁打个电话……”
江素棠深吸一口气:“沈骁和宁雨都能独当一面,我担心的是苏曼清,还有港城那个欧大少爷……”
顾铭锋扶着江素棠的腰,安慰她:“没事的,他们还能把海岛炸了不成?”
电话打到了卫生所,宁雨天天守在卫生所,肯定有人接。
沈骁说:“顾司令,嫂子,海岛一切都好,你们不用着急回来。苏医生和欧大少爷吗?也挺好的……”
“给我给我,让我说几句。”苏曼清接过电话:“欧沛霖答应我了,回港城之后,他找他老爹给海岛投资。你问他适不适应?”
“适应,特别适应,他有抑郁症,海岛的环境还挺适合他的,天天啥也不用干,脑子一片空白,人也没那么抑郁了。”
“啥是抑郁症?我怎么跟你们解释呢……反正就是心情不好,天天心情不好,家里太有钱了,烧的。”
大部分普通话欧沛霖都听不懂,但能听懂自己的名字。
“讲我乜嘢?”
苏曼清张口就来:“你阿爸快啲投资个海岛,佢哋就可以早啲返嚟啦。”
(你爸爸快点投资海岛,他们就能早点回来。)
欧沛霖:“原来系咁。”
江素棠没有心情探究他们到底说了什么,只让苏曼清把电话交给宁雨,宁雨是正正经经学过医学的,她想问问张建毅的病情。
“嫂子,血栓就是血液里面的脏东西堵在一个地方了,你给这位张将军做了针灸,有效果的话,应该就是达到了一种溶栓的效果。但瘀堵很难完全清除,现在有一项新技术叫支架,用很小的设备,像一个小架子一样,把血管支起来。”
江素棠认真地听着每一个字:“我明白了。”
往脑子里支一个小架子,多么恐怖的事情……江素棠听着都觉得恐怖……
之后的两三天,江素棠持续为张建毅做针灸治疗,张建毅的面色越来越红润,就连手脚也能动一些了。
江素棠提前跟顾铭锋商量过,两人都觉得,如果能支架的话,肯定是支架更好。
江素棠懂一些针灸,但哪能跟专业的医生比呢……她就是瞎猫碰死耗子,死马当活马医。真想治大病,还得是专业的大医院。
薛书敏同意支架,张建毅自己却不同意。
“什么在脑子里支架子,那不成开瓢了?万一变成傻子怎么办?你们别管我了,我能活就活,活不了直接死了也不亏。”
老头子固执得很,怎么劝都不听,又不肯告诉他外国的子女。
“天天捣什么乱,等我死了,自然全都知道了。”
谁都劝不动,又不敢忤逆他,怕他一生气,病情更严重了。
花朵是个敏感的小孩,看到大人满是忧愁,她也跟着愁。
她偷偷地跑到张建毅的房间:“张爷爷,你是不是害怕?”
张建毅愣了一下:“小闺女,你张爷爷我啊,连死都不怕,还怕这些事?”
“你不怕死,你怕给别人添麻烦。”花朵的声音清脆。
一老一小就这样对视着,张建毅嘴巴一开一合,说不出任何话。
顾铭锋家的小老二,实在是太像她亲妈了。
“小闺女,你这么通透,以后恐怕要活得累。”张建毅说。
夜深人静之时,麦穗和花朵像两只小老鼠一样,弓着身子鬼鬼祟祟,来到电话旁边。
“哥哥,你偷的这个电话本对吗?”花朵用低不可闻的气声问。
麦穗指着电话本上的字:“对,肯定对,你看这上面写着,儿子,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