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民上了些年纪,耳朵有些背,性格也固执。他只扫了一眼宁雨,就说不行,卫生所里的人都不值得信任。
宁雨心中十分不爽,背过脸去,做了一个阴阳怪气的鬼脸。反正她是不想留在这里了,爱怎么样就怎么样吧。
江素棠仍然保持着耐心,对渔民劝道:“老大爷您看看,这是咱们的军医,是穿军装的,您还能不信任军人吗?”
渔民态度有些松动,又问了一句:“能行吗?我这脑袋老是疼,她会治吗?”
江素棠给渔民把过脉,大概判断渔民是高血压,但具体高到什么程度,就要靠仪器来测量。宁雨是专业学医的,她更会使用仪器。而且江素棠只会针灸,其他更专业的不会,调节血压,还是得吃些降压药。
“她会治,您跟着她回卫生所,好好检查检查。”江素棠对宁雨说。
渔民这才点了头。
宁雨没有计较什么,而是拽了拽自己的衣角,让身上的军装更为平整。
“嫂子,我们回卫生所了。”
江素棠点头:“去吧。”
她并非推卸责任,而是十分明白,什么事就该什么人做。现在海岛里来了医生,不需要她再给渔民们治病了。就像叶云常说的话:你显什么大屁眼子?
当然,如果宁雨处理不了的,她还是会搭把手帮个忙的。
顾铭锋一夜都没有回来,气象局紧急通知,台风就快来临,务必做好准备。作为海岛上的司令,他带着手下的军人,挨家挨户的通知,看谁家房子不结实,还要帮忙修缮。最重要的是,检查各家各户有没有足够的粮食。台风天不能出海,如果没有足够的粮食储备,肯定要挨饿。
这几天的天气很阴,台风随时可能会来,但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恐怖的气息笼罩着整个海岛。
那天之后,宁雨给老渔民开了些降压药,老渔民吃过药之后身体舒服了,便开始身体力行地给宁雨宣传。
渔民们开始找宁雨看病,阴森冷清的卫生所,渐渐地热闹了起来。
把这部分活分了出去之后,江素棠觉得轻松了不少。没有人来找她治病之后,她便有了更多精力,去应对即将到来的台风。
他们家的石头房子比较结实,足以应对台风,到时候不让孩子出门,让狼狗小海也进屋躲着,家里的柜子里有挂面和腊肉,足够全家人吃上十天八天。至于小海的口粮就更不怕了,薛姨的子女帮忙从外国运来了不少狗粮,只要封好袋子不进水,足够小海吃一个月的。平日里小海喜欢吃新鲜的鱼,并不爱成品狗粮,台风的日子,只能委屈委屈了。
江素棠最担心的是蔬菜,担心自己的蔬菜,更担心渔民的蔬菜。比起海岛上的原住民,她的生活已经十分优越,总是有外来的补给。而渔民们只能靠打渔,因此辛辛苦苦种出来的蔬菜显得弥足珍贵。
作为一个土生土长的内陆人,江素棠并没有见识过真正的台风,也不知道台风到底是怎样的威力,一切只能摸索着来。那几天,她拉着花蕊,挨家挨户地走,教渔民们搭三角架子,把地里的蔬菜保护起来。如果是没发芽的,或者是小幼苗,就在上面铺一层干海草,做一个简单的防护。
花蕊平时很懒,当真正有急事的时候,一点都不懒了。小短腿哒哒哒地,跟着妈妈东奔西走。
风雨欲来,空气中的湿度越来越高,让人喘不过气,就这样憋了几天之后,台风来临了。狂风暴雨呼啸,江素棠和三个娃在石头房,淋不到雨,但有风吹入。他们的房子只拉了一盏电灯,而现在因为台风,停电了,唯一的一点光亮也没了。
狼狗小海很躁动,坐立不安,动物的感知能力比人强。
在这样的台风天,顾铭锋却不能回来,作为司令,他必须留在部队里,随时应对可能突发的状况。
江素棠只能一遍一遍地祈祷着,希望顾铭锋没事,希望岛民没事,希望所有人都可以平安地度过这次台风。
石头屋的门被推开了,顾铭锋站在门口,他身穿着一件雨衣,浑身湿漉漉的,看上去十分狼狈。
江素棠跑了过去,她还没说话,男人先开了口:“外面情况不太好,我必须带小海出去。”
小海似乎感受到了情况的危急,飞扑到顾铭锋身边。
江素棠的心揪着,却不能阻拦自己的男人。因为这是一份责任,无论多么危险,军人都必须在第一线。
夜已经深了,江素棠把三个娃哄睡了,自己却睡不着。
另外一边,有渔民遭遇了危险,失踪了,顾铭锋带着小海,把人给找到了,又送回了家。
在风雨肆虐的天气里,一人一狗,更显得孤勇。
台风来得快去得快,两天的时间,海岛已经恢复大晴天。
顾铭锋回来了,当他脱掉鞋子时,才发现自己的双脚全都泡白了。
江素棠烧了热水,让他泡脚。而狼狗小海,早已经趴在一边睡着,还打起了呼噜。
几天的忙碌之后也不能休息,很多渔民的房子被吹坏了,部队要帮忙修缮。而江素棠担心的蔬菜,被台风毁掉了三分之一,剩下的三分之二,算是保住了。
尽管如此,江素棠还是觉得心痛。
渔民们很辛苦,但日子仍然过不起来,天气是一个重要因素。人怎么与天斗……
但这些军人们不信,偏偏驻扎海岛,偏偏要搞基础建设。他们要给海岛通水通电、要建港口、建学校、建医院、以后还要建工厂……
道阻且长,道阻且难,江素棠像顾铭锋一样,他们都选择相信。饭要一口一口的吃,事要一件一件的做,总有一天,人能吃饱,事能做成。
海岛的阳光已经灿烂,因为这次大暴雨,每家每户都收集了不少雨水,雨水是淡水,烧过之后就可以喝。这或许也算是一种收获,在艰苦的环境中,只能苦中作乐。
顾铭锋的鞋垫,已经全都泡烂,江素棠打算重新给他做几双。
托儿所已经重新开课,麦穗和花朵一大早就出去了,这是他们在托儿所最后一两个月了,等到了秋天就该上小学了。
花蕊又恢复了懒懒散散的样子,躺在摇摇椅上不肯下来。她摆摆小胖手,小嘴一张:“妈妈,蛋蛋~”
这个时候,江素棠就得把煮熟的鸡蛋放在她手里。最小的奶娃娃,俨然一副“女王”的作派。
上午十点左右,宁雨来了,她一直哭,哭的眼睛和脸都肿了。
“嫂子,卫生所的药全被水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