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服倒是换过,但不许洗澡不许洗头,她感觉自己要生蛆了。不知道顾铭锋那边怎么样呢,应该也不会好吧。
麦穗和花朵两三天来一次,不知道是不是不天天见面的原因,她觉得两个娃长得好快,高了又胖了一点。想来大概是张将军家的伙食太好……
听说每天都有外国进口的巧克力吃。
江素棠吓唬他们,说糖吃多了嘴里会长大虫子。
于是两个娃从开开心心地吃,变成了战战兢兢地吃。
转眼已经二十天,顾铭锋已经出病房了。
他现在还需要坐轮椅,但每天可以下地行走三次,比江素棠还多一次。
顾铭锋已经不需要再住院,每天吃一些药,持续练习走路,三个月到半年便会恢复正常。到时需要复查一次,如果不方便来首都,在当地医院复查就可以。复查也很简单,验血和拍X光片,如果这期间骨骼没有问题,后续也不会再有什么问题了。
张建毅让顾铭锋去张府住,顾铭锋不愿意,她要留下来照顾江素棠。媳妇的月子他已经错过一半了,岂能再错过另外一半。
“媳妇,你有什么事就跟我说,我现在不是一个废人了。”顾铭锋说。
他现在可以站起来行走,只是不能坚持那么长时间。伺候月子中的媳妇,没问题。
江素棠目光湿润:“你以前也不是废人,谁说你是废人了。”
“以前……”男人的喉结滚动:“媳妇,咱们往前看。”
老三在江素棠的怀中吃奶,用了很大的力气,江素棠有些疼,仍忍着。
过去早已过去,一切都向钱看。
新生命,新篇章。
老三喝饱了奶便开始睡觉,江素棠调整了一下头上的毛巾,只觉得头发黏腻骚痒。
“孩子他爸,你给我洗个头行不?”
“趁着薛姨不在……”
薛书敏坚决不让江素棠洗头,说是怕她落了月子病。尽管她自己的女儿反复说过,外国的女人生完就洗澡。老太太撇着嘴反驳:咱们和外国人能一样吗?你不要总学鬼婆那一套。
“鬼婆”是港城话,外国女人的意思。
当年薛书敏差一点就去港城了,现在说话时偶尔还会蹦出几个港城词汇。
“不行。”顾铭锋直接拒绝。
“薛姨特意交代过,不能给你洗头,怕你受了风寒。”
江素棠有些泄气。
她现在只想找个大水池,痛痛快快地泡一扬。
“媳妇,乖乖的。”顾铭锋哄着她:“咱们不洗头,你还有啥要求?”
“我想洗洗屁股……”江素棠小声地说。
顾铭锋耳尖有些红:“我去打点温水。”
“给你洗。”
——
最后二十天,江素棠不知道是怎样熬过来的。好闷好烦躁好无奈,想洗澡,想去外面,想吃一些重口的东西。
好在,月子期安然度过。
终于熬到了出院的这一天,顾铭锋已经不肯坐轮椅了,也不肯拄着拐,他站得笔直,腰背挺得笔直。
高高大大的男人,吸引着旁人的目光。
然后就被媳妇训了。
“顾铭锋,你要么坐在轮椅上,要么把拐拄上,不要在那里耀武扬威!”
江素棠已经认识了很多字,也学会了说成语,就是不知道用得恰当不恰当。
男人没了脾气,只能说:“我拄拐。”
“医生说你最短三个月最长半年,才能完全不用辅助,正常走路。”江素棠再次提醒。
“我知道了,媳妇。”男人悻悻道。
因为是剖腹产,江素棠的肚子上留了一条细细的疤,她皮肤愈合的不错,疤痕的颜色越来越浅,不仔细看看不清。
顾锋锋的后背也留了一条疤,巨大的刀口似乎难以长平。不吓人,至少江素棠觉得不吓人。反正别的女人也看不到她男人的后背,她不介意就行了。
他们给老三在首都上户口。
小小的女娃取名为顾江蕊。
希望她像花蕊一样,既美丽又蓬勃向上。
顾江麦,顾江朵,顾江蕊,如此一脉相承的名字,江素棠很喜欢。
只看名字就知道是一家子,希望以后感情也不离分。
想要做的事情都已经完成,他们应该回家了。
尽管薛书敏一直挽留他们。
“别回去了,让老张把顾铭锋的关系调到首都来,然后再安排一个房子,人往高处走,水才往低处流。”
张建毅打断自己老伴:“你别瞎出主意。”
薛书敏很生气:“你这个老头子一辈子都是这样,儿子女儿全都去国外了你也不拦着,现在他们要回去,你也不拦着。我看就算我明天去港城,你也不会拦着!”
“你想去就去,腿长在你自己身上。你是资本家的根,儿子女儿就是遗传的你们家的根,才非得跑到国外做生意。”
“你这个老头子越老越顽固!”
夫妻俩吵了一辈子,几十年来,依然是秤不离砣。
江素棠觉得这两个长辈真是精力旺盛,如果让她吵的话,吵不动。
顾铭锋和江素棠仍在被调查当中,作为危险分子,能让他们坐火车就不错了。
来的时候是一家四口,回去的时候是一家五口。
江素棠觉得首都真是个福地。
又或者说,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哪里都是福地。
薛书敏给麦穗和花朵装了好几盒巧克力,就塞在他们的行李边,上火车之后,江素棠才发现。隔辈亲,隔辈的老人太溺爱孩子了。
火车开起来,两个娃就吵着要吃巧克力。理由很充分:巧克力不吃就化了。
贪吃贪玩撒娇耍赖,两个娃把这一套全都给学会了。只不过他们天生懂事,无论如何也变不成熊孩子。
火车再往前行进,天色渐渐变暗。
如同未来般扑朔迷离,只要下了火车进了军区大院,他们立刻就会被调查。
当然可以躲在首都不回去,首都有张建毅的庇护,没人能找他们的麻烦。
但夫妻俩宁愿选择清清白白。
谁要做胆小鬼。
有了三个孩子的他们,更要活得坦荡。
就像顾铭锋教给孩子们的那句诗:粉身碎骨浑不怕,要留清白在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