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成成不是个爱告状的小孩儿。
他小时候被亲堂哥加养兄带出去丢了,回来也没告状,只是默默远离了曾经很喜欢的哥哥。
但今天,他忍不住了。
顶着一身雪屑的少年,冲进屋里,朝着他姥爷委屈大喊:“姥爷,你看看我舅!欺负人!”
栾正峰没看到,以为他打雪仗输了,抬眼瞥了大外孙一眼,不紧不慢道:“敢打就要敢输,技不如人,别叫。”
才不是输了!
云成成不服气地说:“是我小舅妈,跟我小舅一块儿骗我!”
林玉琲跟栾和平晚进来一步,刚在门口脱了围巾外套,吴阿姨已经帮他们拿去烘烤着了。
担心栾和平又挨骂,林玉琲连忙举手:“爸爸,是我出的主意!”
云成成悲愤道:“小舅妈!你怎么这样,我们不是一伙的吗?”
林玉琲眨眨眼,问他:“你叫我什么?”
云成成被她问懵了,“小舅妈啊……”
不然叫什么。
林玉琲展颜一笑:“对啊,你叫我小舅妈,我当然跟你小舅是一伙的。”
云成成:“……”
晚一步过来的栾和平,发出一声清晰的,充满不屑的,嗤笑声。
“啊!”气晕了头的小孩儿,开始胡言乱语:“我也要娶媳妇儿!”
屋里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就连栾正峰,报纸后的脸,都抽了抽,嘴角往上提。
“你们别不信!”
“信,怎么不信。”
“但是成成,娶媳妇妇儿要有房子给媳妇儿住,你有房吗?”
“还得要彩礼,你有钱吗?”
“得有工作能挣钱,才能养媳妇儿小孩儿,成成你……”
林玉琲也跟着凑热闹:“你小舅有好吃的先给我吃,以后你的好吃的,最起码得给媳妇儿分一半吧。”
“要是有娃,娃也得吃。”
云成成拍了拍身上的雪,默默道:“我还是去看书吧。”
他一走,大家又笑了起来。
好在云成成心大,气来得快去得也快,等到坐一块儿吃烤红薯,他又忘记生气了,一边喊烫,一边美滋滋吃烤红薯。
林玉琲都有点儿怜爱傻外甥了,这孩子,倒是好哄。
晚上睡前,想到云成成,林玉琲还想笑。
她问栾和平:“成成性格像谁了?”
首先,不像他爸妈,更不像他姥爷。
都说外甥像舅,栾和平就算了,舅甥俩像不了一点儿。
“难道像你大哥?”林玉琲问。
栾和平:“……”
“不,一点儿都不像。”栾和平一口否决,“栾大精得跟鬼一样,云成成那个傻憨憨,怎么会像他。”
林玉琲勉强替大外甥找补:“成成其实挺聪明的,脑子不笨……”
“他应该有点儿像我二哥。”栾和平突然道。
林玉琲也停下了打趣说笑,栾和平的二哥,是这个家里不能提的禁忌。
栾和平眉眼沉沉,声音在夜间也显得沉重:“你知道的,成成大名叫云继英,大姐取的名,我二哥……他叫栾仲杰。”
林玉琲恍然,英杰,很难说,栾之遥给孩子取名的时候,有没有想到过早夭的弟弟。
“我没见过我二哥。”栾和平继续道:“只听大姐提起过几句,她说二哥性子憨厚,最重感情。”
弟弟从小黏着她,就像成成黏着他堂哥。
可惜换来的不是同等的善意,成成也是被伤了心,找回来后,却一句坏话都不曾说,只是怎么都不肯认那个哥哥了。
林玉琲跟着沉默了片刻,最后只能安慰道:“成成现在性格挺好的。”
活泼开朗,大方热情,除了不爱学习,其他都好。
“嗯,是挺好的。”栾和平心平气和地说。
反正他离得远,熊孩子气得又不是他,有他姐和老头子呢。
林玉琲转念想到另一件事,“五哥,你有没有发现,你的名字,跟哥哥姐姐们,画风不太一样?”
不管大哥大姐还是二哥,往上栾和平他爸妈,往下成成大名,都挺有文化的。
倒也不是说栾和平这个名字不好,“和平”就是最好的,但跟兄弟姐妹们,确实不是一个画风。
怎么扯到画风了,哪有画。
栾和平不懂,但这句话大致意思他懂的。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回复,林玉琲有点儿紧张,“我问错了吗?要是不能说就算了。”
“没。”
栾和平闭了闭眼,无奈道:“栾大名字是我外祖父取的,大姐二哥名字都是我母亲取的,我名字……”
林玉琲隐隐猜到了,果然,栾和平沉重地说:“老头子取的。”
林玉琲:“……噗。”
“笑话我是吧。”栾和平把妻子揽进怀里,没好气地道。
“没有。”林玉琲忍着笑解释:“我笑爸爸……真会取名字。”
其实仔细一想,还好了,比常见的单字“军”“兵”“强”之类的,还有什么“振华”“保国”之类的,好听多了。
最重要的是,姓真的很重要,名字简单了点儿没关系,不管跟爸姓还是跟妈姓,都差不了。
“还笑。”栾和平低头亲咬她的唇,所有的笑声都淹没在了唇齿间。
第二天,林玉琲起床先看窗外的雪。
昨晚栾和平不许她再出去玩儿,雪人也没堆成,他跟她说,积雪不会化那么快,说不定还要下。
果然,昨晚又飘了一阵小雪,时间应该不长,院子里勤务兵们清扫出来的过道上,又覆了一层白,但明显比别处的积雪薄许多。
吃完早饭,林玉琲把出好的测试卷拿给云成成写。
这段时间给他辅导功课,对他的水平大致有数,但具体进度,还是得看看测试成绩,再制定后续的学习计划。
布置完任务,她高高兴兴穿戴好装备,准备出门堆雪人。
文海还专门给她找了个小铲子用来铲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