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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旧疾

作者:甜汤团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阮玉以为,朝鲁又是故意的。


    但她抬眼,竟然看到了一双还算赤诚的眼神。


    这就有点尴尬了……


    “多谢殿下,只是妾吃不下油腻之物,还是殿下用吧。”她身为可敦,把台吉夹给她的肉又夹回去,实在是大不敬。可阮玉真的吃不下,她本来就不喜欢羊肉的膻腥味,更何况这块还是肥腻的。


    朝鲁果然古怪地看了她几眼,但没有生气。


    阮玉也松了口气。


    既然对方主动道歉,阮玉也主动道:“殿下,其实刚才,木姑姑说了些奇怪的话,妾不是很懂。”


    “什么话?”


    阮玉将刚才她有意无意提到祖鲁节的事情说了。


    朝鲁听完,似乎并不惊讶。


    “哦,祖鲁节需要一位骑术极好的台吉跑马举旗,这轮不到我,以往从来不是我。”


    阮玉:“殿下从前一直没参加过的话,为什么木姑姑要和我说这句话,就好像是……故意在提醒什么似的。”


    朝鲁:“会吗?可能是因为我受伤了,随口一说吧。”


    阮玉噎了一下,忽然觉得他有点……迟钝,不过朝鲁顿了顿,还是道:“有些事情你可能还不是很清楚,因为我母亲的缘故,很多事情并不会轮到我,但我对我母亲没有半分怨怼,其实,先前我说的很多话,也并不是针对你中原人的身份。”


    阮玉还在思忖那话的深意,并没有细究朝鲁的这番话,也没有听出,他其实在解释。


    阮玉海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其实,殿下的马术极好,应该是几个台吉里面最出众的,若是真的因为身份去不了,大哈敦就不会格外在意这件事了。”因为如果不在意,就不会特意点出那句话。


    朝鲁见她还在纠结祖鲁节骑手的事情,忽然有点意兴阑珊。


    他说的话她根本就没听!


    “反正不可能是我,要是你真的以为我能出人头地再赢得父汗的赏赐是不可能的,别做梦了。”


    朝鲁说完,忽然再次起身离开,似乎有点生气。


    阮玉也反应过来了,但她有点不理解,他到底在气什么?


    因为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朝鲁竟然晚上又跑到了书房去,阮玉还等了好一会儿,也没等到,无奈就只能先睡了。


    直到后半夜,阮玉忽然听到了一阵脚步声,她下意识睁开眼,以为是朝鲁回来了。


    却不料——


    “可敦,可敦,大别吉那边出事了!”


    是璇娘的声音,阮玉几乎立刻就清醒了过来,坐起身来。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璇娘也很焦急:“听说是小公子生了急症,大别吉很担心,这会儿正去请大夫了!”


    阮玉立刻换衣朝外走去,能让海拉这么着急,一定不是小问题。


    她刚刚走出帐外,不远处朝鲁显然也得了消息,脚步很快,阮玉本想叫他一声,但朝鲁一眼都没看她,阮玉只好默默跟了上去。


    海拉帐中,秋夫人也来了,大家都有点着急。


    “大夫呢,大夫来了么!”


    朝鲁进去的时候秋夫人还以为是牧医来了,立马回头,朝鲁大步上前:“马上到了,布赫怎么样了?”


    海拉抱着孩子在哭,秋夫人神色也焦急万分:“旧疾犯了,你阿姐急坏了。”


    阮玉就跟在朝鲁身后,此时悄悄看了一眼,床上小小一团身影似乎在抽搐,海拉别开他的头不断给他擦拭,眼睛通红。


    这是……癫痫之症吗?


    阮玉眼中也漫上担忧之色,好在牧医很快赶来了:“我看看!来!”


    所有人赶忙让路,海拉急忙哭喊道:“拜托您看看!下午还好好的!晚上忽然就——”


    “大别吉您别担心。”说着,牧医便赶紧上前查看布赫的症状。


    “大汗到——”


    帐外又是一阵高喊,大汗来了。


    其余人连忙侧身低头,呼日勒大步走了进来。


    “怎么回事!布赫的病不是一年前说已经好了吗!”


    呼日勒带着怒气,帐内的婢女们都是一哆嗦,秋夫人道:“大汗先移步外面吧,牧医正在诊治。”


    呼日勒看向她:“本汗哪里也不去!”


    说完,径直就在凳子上坐下了。


    秋夫人神色有些漠然,侧开了头。


    在牧医的诊治下,布赫的抽搐很快就停了,牧医擦了擦身上的汗,收了银针:“大别吉,暂时没有危险了。”


    海拉双眼蓄泪,点了点头。


    “见过大汗。”牧医转身,在呼日勒面前跪下了。


    “什么情况?”


    “回大汗,还是旧疾,这次发作地更凶猛一些,看来,病灶尚未根除啊……”


    呼日勒大怒:“那当时为何没有诊出来?!拖了这么久,越发严重了怎么办!”


    牧医擦了擦汗:“大汗息怒,这……”


    秋夫人忽然道:“大汗别怪牧医了吧,当初是哈良部落的牧医说的那话。”


    呼日勒哼了一声,继续问:“这次你来,务必将布赫治好。”


    “大汗……属下会尽力的,但是这癫痫之症,也得伴随着孩子自己的成长渐渐好转,小殿下瘦弱,恐怕要好好调养调养身体。”


    海拉闻言,哭得更凶了。


    朝鲁忍不下去了,忽然上前一步,单膝跪下:“父汗,请让阿姐抚养布赫吧。”


    呼日勒似乎不高兴:“你这是什么话,布赫不本来就是你阿姐在带着。”


    “可哈良部落那边隔三差五就要带布赫回去,每次找的说辞都不一样!孩子两头奔波,身体如何能养好!这次也是,陡然发作,谁知是不是在那边吃了什么苦头!”秋夫人忽然怒斥道。


    呼日勒眯起眼:“你这是在怪本汗?”


    朝鲁抬头,担忧地看了眼母亲,秋夫人道:“妾身不敢,但请大汗发发善心,布赫这孩子还小,妾实在不忍心看他受这样的罪!”


    呼日勒也看向女儿,沉默一息。


    “本汗体谅海拉,准她守寡之后回来,也准布赫在察哈部落长大,已经如此地步,哈良那边提出要看孩子,本汗当如何?”


    帐内安静片刻,朝鲁垂眸,神色晦暗:“父汗,儿子以为,哈良要求过于频繁,居心叵测,是想用布赫要挟阿姐回去。”


    阮玉心口一惊,偷偷看了眼海拉。


    在草原上,有些部落依然存在一些陋习,譬如——


    丈夫故去,但是若丈夫还有兄弟,可以娶了寡嫂,这在中原又叫兼祧两房。


    若是没兄弟的,可能还是父子。


    总之对女子来说都是巨大的屈辱。


    海拉或许是因为大别吉的身份,才能稍微幸运一点,回到娘家来。


    阮玉眉头微微一蹙,不想将哈良部落想的那么难堪,但见朝鲁和秋夫人的态度……


    呼日勒也沉默了。


    片刻后,布赫似乎已经醒了,轻声喊了句“阿妈”,海拉立马抱住儿子,擦了擦泪:“阿妈在……阿妈在的……”


    看见这一幕的呼日勒最终叹了口气,站起身来,“朝鲁。”


    他喊了一声,朝鲁便立刻起身,和大汗一道去了帐外。


    秋夫人脸色不甚好看,走到海拉身边,阮玉也上前,轻声安慰了几句。


    今夜算是有惊无险,阮玉回到府帐的时候朝鲁还没回来。


    几乎所有人都一夜未睡,后半夜阮玉脑袋有些胀疼,倒也根本睡不着了。


    不多时,璇娘过来小声道,“可敦,婢听到了一些消息。”


    阮玉看了眼谨儿和顺儿,打发她们下去了,之后轻声道:“说吧。”


    “大别吉嫁到哈良部落之后似乎过的很不好,那人不仅酗酒好色,似乎还对大别吉动过手,大别吉应该是受了不少委屈,所以那人去世之后,四殿下第一时间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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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将人接回来了。”


    阮玉非常吃惊,“他们敢这么对待别吉?!”


    璇娘显然也很惊讶痛心:“哈良部落也挺厉害的,当初这婚事算是联姻,婢听说那人还没死的时候,四殿下就去过哈良部落好几次,应该是去给大别吉出气,可回来之后……还被大汗罚了……”


    阮玉心里更不好受了,已经到了一种坐立难安的地步了。


    她没想到,海拉已经是大别吉了,却还要忍受这样的遭遇。


    都说宫中是个吃人的地方,其实在这漠北草原的贵族之间,女人似乎也只能是权力的附属品。


    “后来呢?”


    “听说那人被四殿下打了几次,收敛了一些,再后来苍天有眼,竟然让他被群狼袭击了,再然后四殿下第一时间就把大别吉接了回来,当时哈良部落不放人,闹得也很凶的。”


    阮玉沉默了片刻,“婆母当时也应该想法子了。”


    “是,大汗其实也挺难做的,但是最后还是松了口。”


    阮玉若有所思,“那个哈良部落实力很厉害吗?”


    “前些年是很厉害,但是现在不行了,听说依附了敖汉部落。”


    “敖汉是察哈的对手,他们倒是会挑……”


    璇娘:“可敦,奴婢还打听到,当初将大别吉嫁过去的时候,秋夫人就是不同意的,还和大汗闹过。秋夫人想给别吉找个身边人,但是最后还是没能成,听说……大哈敦当时也在里面起了一定的作用。婢觉得,大哈敦似乎挺针对大别吉和四殿下的……”


    阮玉笑了笑:“从前我还不确定,如今看来,再明显不过了,她的确是针对朝鲁和阿姐的,这种针对,不是因为蔑视和讨厌,恰恰相反,是因为担忧,还有嫉妒。”


    璇娘心口一跳:“可敦的意思是……夫人……”


    阮玉点了点头,她今天看的真切。


    如果一个女人,因为身份低微不受丈夫待见,会那样和大汗说话吗?


    秋夫人的话里只有愤怒,没有惧怕。


    而深更半夜,大汗的焦急也并不像假的,他是上位者,但那时候,阮玉还是看到了一位焦急的父亲。大汗眼中对长女的爱护,并不假。


    朝鲁,真的和长安传言一样,是最不受宠的台吉吗?


    璇娘也想明白了:“看来当年还有很多不为人知的故事啊……若是这样,可敦,咱们的日子和处境,或许还能稍微好些……”


    “不。”


    阮玉的语气忽然有些冷冽。


    “璇娘,依靠一个男人的愧疚和爱,是得不到更多东西的,朝鲁一直觉得自己并不受重视就是最好的证明,大哈敦的为难,大汗的忽视都是真的,包括阿姐的婚事。我相信大汗当初是有动摇的,但是,阿姐还是远嫁了,这些,都是真真实实发生过的。在这里,弱肉强食,如果你自己不去争不去抢,就一定会被人欺负,被人踩在脚下,甚至,还会因为忌惮和嫉妒,踩得更重——”


    帐内只有璇娘和青果两人,纷纷倒吸一口冷气,“可敦看得长远,倒是婢短见了……”


    青果焦急:“我虽没听懂,但可敦的意思是,有人一直在盯着四殿下和咱们吗?将来……会有人害咱们吗……”


    阮玉:“不知道,但我记得,婚约下来的时候,长安人人都在看我的笑话,他们想看我哭哭啼啼嫁到草原,哭哭啼啼潦草一生,怕是他们梦里都会在想,我阮玉在草原过得是何等猪狗不如的日子,那——我偏不叫他们如愿。你们这几日,没有听见有人在议论我吗?”


    青果抿唇,不敢言语。


    璇娘咬牙道:“是些低贱的婢女,道您是长安远道而来的花瓶。”


    阮玉微笑:“这段时间我一直让璇娘打探,便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既已嫁来,其实我从未想过什么回头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朝鲁,并不是最没有用的四台吉。


    她这个四可敦,也绝不只是一个花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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