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咕！”
一阵肚子的轰鸣声打断了此刻的氛围。
季甜脸一红，她自早上起就没吃什么正经的东西，小光下意识想嘲笑她，但自己的肚子也跟着响了起来，在喜欢的人面前丢了人，他顿时也面红耳赤。
“饭来了！”
白术和宁安带着几个差役提了好几个食盒走了过来，“宁少爷请客，走走走，回县衙吃饭。”
戚阳见状，在小光复杂的目光里主动告辞。
“你……”
小光的嗓子像是被气堵住，“我……”
“还是不要跟她说了吧，我怕她承受不住。”季甜垂下眼皮。
丘家能拿出地契就说明他们在县衙里有人，最大的可能就是掌管文书的张主簿。这个县衙不得了，小小一座庙坐了几尊佛。
“好。”小光连连点头，走去帮白术接食盒。
“谢谢。”
季甜看到白术朝她走来，感觉心里轻松一些。
“这有什么，你一会儿多吃点。”白术说完，脸色又有些难受，“不过我们只买了些素菜，现在看见荤腥就难受。”
“我相信大家都是这样想的。”小光在一边补充，他即便是洗了几次手，还是有些膈应。
“你也幸苦了。”季甜看着小光，他还是个半大少年，这本与他无关，他却仍忍住了难受，去搬动那些东西。
“总不能被你这个小丫头比下去。”小光被夸奖，笑得开心。
众人进了县衙，此刻公堂已经空空荡荡，没有一个人影。出了这么大的事，宜春楼已经被查封，其余的人更是没有放回去，关在大牢里等待开堂夜审，今晚这些差役们算是加上班了。
“这块匾额居然这么大！”失去人群的遮掩，季甜这才注意到刚刚被众人又踩又跪的两截匾额居然这样的巨大，怪不得还摆在县衙的地面，这得好几个人才能抬起来吧。
“所以才能让这些人都乖乖听话啊。”小光理所当然，他看向季甜，“所以我跟你说让我学武去。”
“可以，但是书也要读。”季甜自己都想学武，自然不会阻拦小光。
小光正要再争取不读书，季怀真走了出来，他已经听到他们的话，“读书明理。小光，你看你劈的匾，你能说出它的来历吗？”
地上的碎匾静静躺在那，小光认识它，它认识小光，小光却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
“传说汉高祖刘邦攻入秦都咸阳的时候，在咸阳宫的无数金银珍宝里发现了一面镜子，这镜子宽四尺、高五尺九寸，人站在镜子前，可以照出五脏六腑，看到病变的地方，奸邪站在镜子前，也能显出原形，被震慑住。”季甜以前在家里没事翻翻闲书，恰好看过《西京杂记》，也当是小说看了。
“照妖镜？”小光惊讶。
“嗯，可以这么说。”季甜一本正经地继续说，“秦王多疑，经常拿它来照宫中人，发现有异心，就会严厉惩处，所以这四个字以前就叫做秦镜高悬。现在人挂匾额也是因为文字有灵，标榜自己的清廉无私。”
“真的假的？”小光一脸狐疑。
季甜挑眉，“读了书就知道了。”
“好了，吃饭吧。”季怀真揽住两个孩子往内堂走去，他们三人都还没吃东西，现在才发觉肚子空虚，后堂里除了差役们，还有被解救出来的孩子，他们净了手，都是饥肠辘辘。
白术已经在里面发饭食，发到采薇和采萍两姐妹的时候，采萍把自己的包子收了起来，又问白术要，她在后堂里时间一长，熟悉了地方，也敢冲着白术撒娇了。
“藏起来干嘛？”采薇问她，她们的衣服都不算干净，“包子脏了吃了会得病。”
“豆沙包，好吃，带给妈妈。”采萍扬着巴掌大的小脸天真的说，白术红着眼又给了她一个。
“妈妈不在了。”采薇平静的说。
“什么是不在了？”采萍没有理解。
“就是死了。”采薇脸上没有什么表情。
“哦。”采萍咽了咽口水，咬了口香甜的豆沙包，又空出一只手轻轻拍拍怀里的。
“我带回去给妈妈，妈妈开心，就不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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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了。”
采薇的脸仍旧没有什么变化，她把包子掏了出来，拍了拍又递到采萍手里，还试图跟她讲明白，“妈妈已经不用吃饭了，我们自己吃就行。”
采萍眼睛亮了起来，“姐姐，我们什么时候也跟妈妈一样，不用吃饭？饿肚子的感觉很难受。”
“等我们也死了。”采薇说完，安静的吃自己的包子。
她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却都红了眼眶，差役们嘴里刚刚还嚼着食物，说着今天真是累着了。现在却哽在喉咙里，咽不下去。
“帮凶们！现在知道哭了？”
季甜的视线冰冷，一个个看过去，被她看到的差役都低下头，她再也忍受不了，转身出去。
县衙外，黄昏的柔光照在县衙的空地上，随着一具具的尸首送往义庄，百姓们也渐渐散去，季甜坐在台阶上，望着即将沉入地下的太阳发呆。
“吃点东西吧。”季怀真端着一碗热汤过来。
季甜看着父亲，接了过来，迟迟没有入口。
“甜儿在想什么？”季怀真也坐在她身边。
“雷打真孝子，财发狠人心，麻绳单挑细处断，厄运专找苦命人。”
季甜呼出一口气，“父亲，我的胸口好像憋着什么东西，发不出来。”
季怀真顺着季甜的后背，“甜儿长大了，知道世间疾苦，这是好事。”
“我想回梨县。”季甜闷闷地说。
“好，我们回去，不管蕴禾县了。”季怀真宽和地看着季甜。
“父亲，你明明知道我……”
“我知道甜儿的心肠软，从小就喜欢管闲事。”季怀真看向前面的百姓，“逃避是一种办法，但我们还能选择面对，这也是一种勇气，我们会让蕴禾县变得更好。”
他站了起来，“宜春楼跟张主簿家里抄了不少银子可以补给他们，好好吃饭，一会开堂，你也来看看吧。”
季甜看着季怀真走回县衙，手中的碗散发出热意，胸口很堵，她还是忍着喝了下去。
今晚的风很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