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府内厅堂开阔,正中悬挂一幅漕运山河巨作,两侧配有富贵满堂的木质楹联,下方置放着一道狭长的翘头案,案上摆设了尊青花大瓷瓶。
府内的曹老太太年过花甲,身穿宝石蓝织金纹缎长袄,头戴碎玉翡翠抹额,一头鬓发梳得油光齐整。她端坐于翘头案旁的太师椅上,双手握着一跟紫檀鹤首木杖。
自从梅苼被强迫带到这儿后,便安静地站在下方,不露声色,任由这个面容威严的老太太上下打量。
“你便是怀远养在外面的外室子?”曹老太太目光锐利,言语直白,应是提前打探清楚了,才会有此一问,虽是问,言语中肯定意味很足。
话落,梅苼眉眼微松。
怀远,是裴玦的表字,曾在燕京时她就知晓了。看来这人当街带她离开,行为上没有丝毫的退让,正是和裴玦有关。
她不禁恨恨,又是受他的牵连。
见此,梅苼面带惊愕,眼中压着喜意,细声细气回道:“大人竟是如此回的吗?不知老夫人是?”
这话说得巧妙,曹老太太听完后一时无言,待过了小会儿,紧蹙的眉心才有所和缓,道:“你们为何同住一院,还多日?”
曹老头身旁站着的几个蛮横婆子,自老太太这句问完,就近前一步,虎视眈眈地盯着她,好似讯问犯人一般,让人心生反感。
梅苼已想好怎么回,倒是不慌,这老太太压迫感十足,她也只能全心应对着。至于是何人将她的消息透露出去,也无需多说,就算再后悔,也无用了。
“小女半月前受大人所救,得大人怜悯,才得了处安身的院子。”她无法知晓这老太太清楚多少,便半真半假地说着,若能借这老太太之手,离开此处,倒是不错。
话到这儿,曹老太太霎时怒容满面:“你怕不是狡辩,怀远素来洁身自好,老身也打听过了,你不过是个无父无母的小儿,怕不是老身将你发卖了,在这儿胡诌!”
堂内气氛急转直下。
见这场面,梅苼向后撤了一步,瞬息间好似懂了什么,双目闪过亮光:“老夫人可是大人的长辈?小女虽有此意,可大人始终不同意收我做妾,老太太可愿帮小女一次?”
这般说着,梅苼黯然神伤,垂首抹泪,竟急着上前去拉老太太的衣摆。
“哪怕是外室......”
堂内几人俱听得一愣,婆子反应过来后,急上前拦她。
见此,曹老太太神色怏怏,这下连正眼都不想给这个没羞没躁的下贱女子,果然,没有爹娘教的,就是没家教。
这世上哪有上杆子做外室的,若有,也是些不干不净的烂人,曹老太太啐了一口,哪怕容貌尚可,她也不会让自个那龙章凤姿的外孙儿纳这样的人。
梅苼动作拘谨又可笑,像是抓住了一根救命稻草,又道:“大人还说,明日要和小女分道,老夫人,帮帮小女,小女愿当......”
“闭嘴!”
曹老太太瞅着底下那滑稽的女子,立时清醒,她是怎么会相信那些无稽之谈?
这下,曹老太太也烦了,本想要将那不要皮脸的外室带来,好好惩处一番,谁知是个求着上门却没人要的!
梅苼乖乖闭口,她可不想下辈子给他们当牛做马,幸好没说完。
待曹老太太起身,还未让人将这个女子赶出去,就见一人的声音从远处传来:“你说你对我那外甥有意,连做妾室都成?呵,若不然我助你,让怀远收了你做妾室罢。”
远处走来的女子,身段玲珑有致,遍身绮罗珠翠,妆容艳丽,话语中透露出菩萨心肠,当然,这菩萨心肠是那身侧男子夸的。
男子瘦弱,脸白,容貌上等,撑着一柄油纸伞,殷殷切切地照在来人头上,很是妥帖细心。
曹荣娘扶着鬓发,路过梅苼时,随手掷下一红宝石蝶恋花簪子,语调不明:“这个小玩意赏你了。”
“眼看着外甥年纪也不小了,娘,不如就遂了她的愿,况且,这小丫头长得还成,看着喜庆。”
老太太眉心的纹顿时合成一条线,斥道:“胡闹,怀远是什么身份,她又是什么身份?”但此话是爱女所说,她心下无奈,也只能轻轻斥责,再瞪了眼身侧的那面白无须的男子。
“来人,赶她出去。”
“娘,人家说不准是情意绵绵,你在这管那么多作甚?眼瞅怀远这么多年,收留过哪个女子在院内?”话落,又附耳在曹老太太身侧说了些什么。
此话一出,梅苼只觉得要糟。
果然,那曹老太太的目光犹如实质,好像要穿透梅苼的外壳,看透她的内心。
梅苼心头一跳,怯懦道:“老夫人,小女愿意,可大人好似有心上人,我......我。”
“不必说,定是他推诿之言......”曹荣娘挑起身边皮相姣好的男子下巴,轻薄一笑。随后便招来几个人,唤道:“还不将人带出去,好好招待。”
曹老太太也不再说什么,任由这个女儿闹着。
话一出,那两个婆子就近身“请”梅苼出去。梅苼确切体验到了骑虎难下的感觉,头痛得厉害,只能被婆子们裹挟出门。
那男子也被挥退,去门口处候着,堂屋内只余她们两人,曹老太太气道:“为何留她在家中,还好好招待?”
曹荣娘笑了笑,也不挑明,望了望屋外,意味悠长:“娘不想和怀远更亲近亲近吗?”
“等着就是了。”
这外甥儿来到外祖母居住的城里,却在外头住着不回,只在中秋才勉力回来小聚,想来还是从前的怨气还未消罢。
那一边,梅苼被带到一小屋,甫一进屋,梅苼差点被闪瞎了眼。
近处是一个巨大的黄花梨拔步床,床檐边雕刻着金镶玉的吉祥图案,帷幔乃是苏绣的绸缎。就连西侧靠墙的博古架上陈列的都是少见的玉器古玩,以及一些精致的小件珍玩。
梅苼暗道,这般张扬华丽,与这府院的品味是一个路子,初进府,她如同进了富贵窝,不由心生恍惚,这还是洪水侵袭过的府宅吗?
“这是何处?”她疑惑问着刚进屋的几个丫鬟,当下处境虽陌生难测,好在观方才两人之态,应暂时不会对她怎样。
看似,是要引裴玦来?
可端着红漆木盘的丫鬟们和那婆子一样,像是哑了声,面容整肃,只尽心做好手中的事情,其余的一概不说。
几个丫鬟搁下一份新衣、一份浴汤以及皂荚之类的,再询问梅苼可要留人服侍,得到梅苼的回答也不纠结,便掩门离开。
梅苼暗自舒口气,盯着这香浴入了神。
待见里面好久未出声,外面丫鬟敲了敲门,提醒道:“姑娘,莫等水凉了。”
见此情况,梅苼只好硬着头皮,以极快的速度结束了这场令人尴尬的沐浴。待她走至屋内,外面人像是隔着门偷听一样,立马进来收拾残局。
幸好,在丫鬟于黄花梨案几上摆上几样物品后,便再次退下,四周霎时安静,不似方才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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种被他人窥视的感觉。
兴许是中秋之缘故,案几上不仅有糖饼糕点茶水,还有一大块圆乎乎的月饼。
刚入夜的心情早已烟消云散,现下神经稍松,晚上未吃两口饭的梅苼,竟觉得有丝饿意袭来。
梅苼轻捂额头,忙不迭地揭开茶水,倒上一盏,茶香浓郁,配上糕点,绝妙。
此时屋内清爽,人也清爽,虽有桎梏,却也能自得其乐,由于梅苼在屋内没找到书籍,便前去小榻上依靠着,支起窗户的一小角。
看今夜还未看完的圆月。
一段时间后,红木门传来一道推拉声,声音清脆。梅苼未转头,仍沉浸在一口饼、一口茶和一口月亮上头。
“笑什么?”
熟悉的嗓音出现,果然,是裴玦。
裴玦甫一推开门,未见人影,转动视角才发觉,那女子在一角落处,被屏风掩住大半身子。
到了近处,只见梅苼着一袭茜色素娟衣裾,发髻拆散,长发落至身后,将湿未湿,应是才沐浴不久。
仅凭一个背影,裴玦再也无法将视线从她身上挪下,这少见的茜色衣衫,衬得她肌肤如玉,光彩照人。
“笑月亮。”
裴玦见她上下无恙,才有心逗她:“有何可笑的,莫不是你想去月亮上?”
大手一拢,湿漉漉的头发俱被束在手中。
他刚抬起另一只手,便停滞了一息,随后仍去扯向一旁悬挂的头巾,擦拭着微湿的青丝。
梅苼感受到后方的动静,也未管他:“你不懂。”
此话一出,她目光悠悠,仿似有千言万语,那不可捉摸的错觉又涌上了裴玦的心头。
他转正梅苼的身子,待能清晰地看到梅苼眼中的讶异,以及梅苼紧蹙的眉头,才心安。
裴玦笑道:“还有我不懂的?”
“噢,我笑月亮这么大,若是上去,得花上多少年。”
裴玦遂笑了笑,朗声道:“不见你吃酒,怎么还醉了?”
梅苼晃了晃脑袋,看着这人还在喋喋不休,她不由地捂住他的嘴:“你好吵。”
裴玦才升起的惊喜之情,马上就消退了,梅儿从来不会用这种口吻同他说话。
那么,她此刻想的是谁?
他心道,原来如此,他就说这富贵日子为何不好好过,偏要想着逃出去。
“我是谁?”
梅苼望着好友傻傻地问她,她是谁,不由乐了,扯了扯她的脸颊,笑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没有考好?心情不好啦。”
话落,裴玦身体发僵,此刻他竟不知是怪这女子胆大妄为,竟敢掐他,还是怒意上涌,验实了他的猜测!
“考?”,裴玦恍然大悟,秋闱刚过,她的心上人竟是个当朝举子?
半响,裴玦面不改色,将女子圈在自己的怀中,低头问她:“他是谁?”
话落,梅苼一愣,嗔了他眼,轻笑后不语,转而伸手去摸好友的额头:“真傻啦,我怎么知道他是谁?”
裴玦被这一眼定住,气笑后贴近她的耳畔,道:“是男是女?”
谁知梅苼此时双眼微睁,眼带困倦,几乎快要睡过去,只待裴玦咬上那处莹白,她才吃痛地呜咽两声:“你干嘛。”
“他是男是女?”
梅苼心道,你喜欢男的我还不知道吗?
“男,男!”
话落,梅苼便依靠着木窗,沉沉睡去,只留下了面色不明的男子,再也笑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