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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他又有家了

作者:陈瑰墨守本书字数:K更新时间:
    裴昭樱知道逃生的姿势可能会很不雅观,被人发现后会很丢脸。


    可,她只想活下去!


    蝼蚁尚且偷生。


    轮椅引了火后,裴昭樱只得弃了这件不得不依赖的工具,不美观优雅,但是有些地靠前肢,拼命激发只有一点疼痛知觉的双腿,往门口挪动。


    不知道呛进了多少黑烟,她的嗓子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不过,她带上了火情最关键的证据,还推倒了手边所有能推倒的花瓶,希望劈里啪啦的动静能够让被裴珩遣远的宫人们有所察觉。


    难堪,却不耻辱。


    该被耻笑的是在背后设局的凶手。


    命运在围剿她,每一次危机重重的关口,裴昭樱都倦怠到想要放弃所拥有的一切。


    骨子里不肯放弃的倔强,让她决定向死而生。


    至少,今日她是与肖泊一起坐上马车,十指相牵笑意盈盈地出现在人前。


    好想,齐全地像来时那样,和他一起归家……


    外袍虽然脱了,很快内衫没有幸免,也被火焰燎上。


    青石板地面被烧得滚烫,裴昭樱拿胳膊垫着脸,几乎没过多久就闻到了肉被烫到的熟味。


    还有不断吸入肺中的烟……裴昭樱咳着咳着,只能感受到窒息的绝望,咳嗽的力气也在挣扎中消失了。


    她好像听到有人来。


    有人来救她了。


    那一定是肖泊。


    裴昭樱张口,声带发不出声音,却终于能够安然彻底闭上了双眼。


    “找到你了,阿樱。”


    肖泊伸出手把她捞起来,擦了擦裴昭樱染了黑灰的小脸,她那么爱干净,染了脏污肯定会不舒服。


    还好,她被他找到了。


    他的手上,尽是冒着烈焰而被灼出来的燎泡。


    找到人后,肖泊不敢在火场里多停留,能烧的东西烧尽了之后,火势反而小,他照旧屏息,护好怀里的人一鼓作气地逃离。


    期间背上被许多架子、花盆砸到,只微微使得他的身形停滞了些。


    等逃出生天了,光从表情上,看不出肖泊受了伤,肖泊哑声唤:


    “太医。”


    陆云栖已经早就哭丧着脸带着同僚准备好了,严重烧伤的患者不能随便移动,她指挥着人就地把裴昭樱放在地上铺着的软缎上,检查伤情。


    “肖泊大人,你身上的烧伤……”肖泊还跟没事人一样立着,陆云栖分出精力关怀他。


    他后背已经从衣帛里面透出了可怖的血渍,还有燎泡破裂的黄水了。


    “不碍事,殿下……”


    “有气有气。肖泊大人,你快让人给你的后背上药吧。”


    陆云栖探了裴昭樱的鼻息,放心了一程,在上手处理裴昭樱的烧伤的同时,嘱咐太医院院生给肖泊上药。


    裴珩松了口气,还好他的两名自己人都没损折,然后殷殷切切对肖泊道:


    “还好皇姐性命无忧!这场火来得蹊跷,肖泊大人断案无数,一定能将在皇宫里捣鬼的贼人揪出来,给皇姐报仇,清除皇宫的肮脏污秽。”


    肖泊深吸一口气,用尽毕生修养才没厌恶地甩开裴珩的手。


    都是他,屡次把裴昭樱置于危险的境地。


    他甚至不能抬头,把对裴珩的鄙夷憎恶露出来。


    陆云栖简单地将裴昭樱的伤情检查完毕,晕过去是被烟雾呛到窒息,能透过来气则没有大碍,不过吸入了不少浓烟,可能会伤了嗓子。


    至于身体其他部位的烧伤,不便在人前处理,陆云栖和别的女医一起拉了一道隔开男子视线的布幔,剪开裴昭樱和血肉粘着到一块的衣帛,对血淋淋的一片皮肉倒药粉包扎。


    肖泊都有点庆幸裴昭樱此时不用清醒地生受了这堪比酷刑的疼痛!


    他举起裴昭樱昏迷前手里还紧扣着的暖玉,缓慢清晰地问道:


    “这把火,究竟是谁放的呢?”


    淮阳侯心道不好,但还是存了些侥幸,光凭一块玉,证据不够确凿。


    肖与澄已经迫不及待地抽出剑来,直指淮阳侯咽喉:


    “火是你设计燃起来的,你好大的胆子,意欲谋害陛下,行的是谋反之事!”


    肖与澄敢在宫内当着皇帝的面拔剑,何尝不是胆大包天。


    裴珩被吓了一跳,殿前司指挥使亦按着剑把他护在身后。


    “你血口喷……”


    淮阳侯一句话还没说完。


    肖与澄手起剑落,把他从心口捅了个对穿,还怕淮阳侯膘肥体壮的一剑死的不够透,在那堆肥肉萎顿下去后,他还一连补了数剑,即便是头猪也在这顿剑影下死得不能再死了。


    血光四溅。


    所有人愣住了。


    稍后才有胆小些的宫人掩面惊叫哭泣起来。


    没人能想到当真有人在皇宫内随意杀人,杀的还是一方拥有皇室血脉的诸侯。


    鲜血喷得远,溅了肖与澄满脸,还溅上了裴珩明黄的龙袍上。


    熠熠生辉的刺绣金龙染了血色,诡异可怖。


    裴珩腿有些发软。


    肖与澄跪下请罪:“陛下见谅!淮阳侯在皇宫内纵火谋反,是诸九族的大罪,臣请清剿皇城内叛臣余党,发兵淮阳,清洗逆臣,重治陛下的大好河山!”


    肖与澄做事不拘泥于条条框框,今次是被他误打误撞上了,他为的就是找个借口在淮阳侯来不及应变的关口除掉他,就算淮阳侯没有纵火谋反,他也不能留他一条命了。


    裴珩两眼发直,缓了半天劲才吐出了一个“准”字。


    肖与澄当即领命而去,点兵斩草除根。


    淮阳侯的尸身被拖走,横流的鲜血没被清理,腥气与殷红直让人作呕。


    裴珩攀上肖泊的衣袖,终于抑制不住了惶恐:


    “姐夫,姐夫!你和皇姐留在宫中暂且陪朕可好?朕年幼时,皇姐就曾在养心殿外打着地铺整夜相伴,你看到了,那等大胆的逆贼……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裴珩的脖子很冷,起了鸡皮疙瘩,好像肖与澄马上就要提剑往那处砍。


    肖泊一寸一寸从裴珩手中把袖子挣出来。


    他根本不想管裴珩的死活。


    裴珩此刻的惊慌无措,反而给他增添了难以言说的快意。


    所有亏欠裴昭樱的人,都不该好过!


    肖泊压抑住对裴珩自食其果的嘲讽,眼睛紧盯着布幔后太医给裴昭樱敷药的动作,低垂眼帘,掩藏嫌恶,不咸不淡地回应。


    “陛下九五至尊,何必为这乱臣贼子的不敬之举张皇失措?想来,殿前司诸人对陛下定然忠心耿耿,夙夜守卫。陛下,长公主才遭了这一难,昏迷不醒,还是容臣将她带回府上养伤吧,臣实在是不忍心,让她伤病中离了熟悉的家宅,请陛下施恩!瞧瞧殿下,平白受了无妄之灾,多可怜啊!”


    肖泊没在明面上讽刺裴珩,夹枪带棒的,让裴珩的脸红一阵白一阵。


    明眼人都看得出,又是裴昭樱替皇帝挡了一灾。


    而当肖泊得知是裴珩让裴昭樱陷入生死难关的那一刻,他失去理智,那一刻,脑海中划过了比肖与澄的狼子野心还要大逆不道的念头。


    “是,是,该让皇姐好好养伤,是朕一时思虑不周了。朕不过是气肖与澄目无尊卑,宫中持凶器杀人,为人君,怎会轻易被吓住……”


    裴珩正心虚,见肖泊夫妻的确可怜,顺嘴便允了肖泊的请求,还特命裴昭樱用惯了的陆云栖在府上驻守,直到确认裴昭樱度过难关。


    不过,当肖泊的身影一消失,裴珩又陷入了惊惧之中,脚步虚浮,令殿前司指挥使昼夜贴身保护,寸步不离,禁军随时待命。


    “殿下烧伤不严重,没有伤及大片皮肉,只在大腿、胳膊处有小片灼伤,因此性命无虞,只要能按时醒过来便好。切记,伤口不能沾水,不能受压,包扎伤口的裹帘要勤换。”


    陆云栖事无巨细地嘱咐。


    裴昭樱被肖泊一路亲手抱回,安置回了阔大的拔步床上,进气出气微弱。


    绮罗眼眶含泪,小心地给裴昭樱换了一身干净清爽的里衣,尽量不碰到她血肉模糊的伤口上,肖泊痴痴地盯着裴昭樱憔悴的脸,拧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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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巾一点一点擦拭,恢复她洁净如常的容颜。


    “陆太医,我与殿下成亲时,带来了几十抬珍稀药物,其中止血的草药,药性应该远胜过皇宫的库存。为了殿下,你不必兜圈子不必客气,有能用上的直接去拿来制药吧。”


    肖泊直接给了陆云栖府内库房的钥匙。


    陆云栖知道不是推辞的时候,点头,跟着下人的指引去取药制药。


    好端端的能说会笑的殿下,进了一趟宫,又经历了生死未卜的折磨,府上裴昭樱父母留给她的老人们心里怎么过得去,掌事姑姑孙嬷嬷带着另外三个大嬷嬷,排成一排齐齐给肖泊磕头。


    “人人都说,殿下这条命是驸马从火场里抢回来的,老奴身无长物,唯有叩谢驸马大恩大德!”


    “殿下是被我们当成眼珠子疼大的啊!老王爷、王妃在天有灵,不知该有多伤心,老奴谢驸马的救命之恩!我们多灾多难的殿下啊,孤零零的无人真正挂心,殿下的后半生,全指望驸马了!”


    “驸马,说句掏心窝子的话,殿下命犯小人,总被算计谋害,所以驸马刚入府时,我们不敢掏心掏肺,对驸马多有防备。但见了驸马于危难中对殿下的一片深情,以后老奴,即便是为驸马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了。”


    肖泊没见过这阵仗,先是愣住。


    这些嬷嬷们的年纪够当他的奶奶了,然而,他平生没有尝过被长辈们赞许、感谢、珍重的滋味。


    他不太知道以什么样的模式应对才算正常,失措了几息,随后想到这些都是爱护裴昭樱长大的旧人们,心一软,忙将涕泪横流的嬷嬷们扶起。


    “嬷嬷们说这些话就见外了,我与殿下……夫妇一体,照顾殿下,是我份内的事。嬷嬷们快请起来,否则殿下在病榻上,也不能安心。”


    他的心头划过了一丝陌生的感受,好像是……温暖?


    为首的孙嬷嬷拭着眼泪,顾念到裴昭樱还在养伤,便止了抽泣声,带头跟肖泊表忠心:


    “驸马,你放心,从今往后,在这府上,没人敢给你不好过,和你作对,等于是和殿下、和全府的人作对。”


    肖泊哭笑不得:“嬷嬷言重了,我过得很好,没有人为难过我。”


    孙嬷嬷攀着肖泊的手,像是个慈爱和蔼的长辈,小声又絮叨地说着裴昭樱小时候的事,末了含泪嘱托:


    “女子只要嫁了人,便要低伏做小,忍气吞声地矮夫家一头。这些日子,以老奴来看,驸马是个好相与的人,老王爷、王妃马革裹尸,只留下这一点血脉来,万望驸马能多怜惜着殿下些,我们这些人甘为驸马赴汤蹈火。”


    肖泊是不习惯与别人有肢体接触的。


    肖家的族老们也没有拉着他的手说些体己话。


    不过,他对嬷嬷们突然间的推心置腹没有感到反感,更多是手足无措,而后耐心地叫嬷嬷们放心,继续坐在裴昭樱床边守夜。


    内室值守的人有肖泊和裴昭樱用惯了的贴身侍女们,陆云栖带着府上的大夫一块在耳房捣药制药,换药、擦身之类的事肖泊不肯假手于人,孙嬷嬷没了用武之地,紧赶慢赶趁夜为肖泊制出来了个腰垫。


    为他守坐在床边能舒服一些。


    府上有的是金丝银线以及名贵的布料,孙嬷嬷不追求表面的华贵,给肖泊用的料子是最贴肤合适的,填充了有一定支撑力还能塑形的决明子等中药,针脚密得快看不出来人工缝合的痕迹。


    肖泊抚摸了一下针脚,知道孙嬷嬷是在爱屋及乌。


    在肖家,他没得到过任何一件物件,哪怕是幼童喜欢的拿布头简单缝的虎头玩偶,肖采贞玩腻了扔掉,他也不被长辈允许拥有,否则就是“玩物丧志”“匪寇作风”。


    生来没有根的浮萍,在长公主府邸停留,奇异地长出了根系。


    就着烛火,肖泊伸出手指,在裴昭樱细腻如羊脂玉的颊上轻轻一点,低声喟叹。


    “阿樱,好多人关心牵挂着你,你有那么多人的疼爱,快醒过来罢。”


    沉睡的人脸上笼着暖黄的光晕。


    万家烛火,因为她的存在,让肖泊有了归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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