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院正中央,摆着一张从林家搬出来的八仙桌,上面铺了块红布。林建军的搪瓷茶缸子放在桌角,正冒着热气。
林建军坐在桌子后面,腰杆挺得笔直,胸前口袋里别着一支英雄钢笔,在阳光下反着光。
院里的人都搬着板凳坐在下面,除了后院聋老太的屋子没有动静,还有中院傻柱家关着门。现扬非常安静,没人说话,连孩子都被大人看管着不准出声。
角落里,秦淮茹搀扶着贾张氏,贾张氏的脸有些肿,她低着头,不敢看任何人。她能感觉到周围的人都在看她的笑话。
林建军喝了一口热茶,清了清嗓子,然后伸手拍了一下桌子。
“砰!”
这一声响,让前排的几个人都吓了一跳,秦淮茹怀里的贾张氏也跟着抖了一下。
“同志们!街坊们!”林建军的声音很大,带着一股威严,“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我们南锣鼓巷95号院的,‘忆苦思甜,拨乱反正,共建和谐新家园’全院大会!”
东跨院门口,林浩靠着门框,看着他父亲的样子,嘴角露出了一点微笑。他心想:‘演得不错,这气势比杨厂长还足。’
只听林建军继续大声说道:“在过去的很长一段时间里,我们院,被一小撮别有用心的人把持着!以易中海为首的伪君子,拉帮结派,搞小团体!以贾张氏为代表的泼皮无赖,好吃懒做,搞封建压迫!更有甚者,还有聋老太这种封建余孽,倚老卖老,败坏我们院的风气!”
他每说一个名字,下面的人群里就有些动静。贾张氏的头低得更深了,身体不停地发抖。
“但是!邪不压正!”林建军站了起来,用力地挥了一下手臂,“在组织的关怀下,在我们全院群众的共同努力下!我们,胜利了!我们院的天,晴了!”
刘海中立刻从板凳上站起来,用力地拍着手,脸上的肉也跟着动。
“说得好!说得太好了!林联络员,您就是咱们院的主心骨!没有您,就没有我们院的新生活!”
阎埠贵也赶紧跟着喊:“林联络员高瞻远瞩,思想水平高,领导有方啊!”
林建军摆了摆手,让大家安静,脸上做出痛心的表情。
“但是,同志们,革命尚未成功!我们院里,还存在着一些历史遗留问题!”他话锋一转,声音变沉了,“最突出的,就是住房问题!易中海、贾家倒了,房子空了出来。这房子,是集体的财产!不是我林建军一个人的!所以今天,我提议,咱们搞民主评议,大家伙儿都说说,这房子,到底该给谁!”
话音刚落,刘海中就又站了起来,他挺着肚子,像在做报告。
“林联络员,要我说,这事儿得按规矩来!这房子,就该分给对咱们院贡献最大,受委屈最多,家里住房最困难的家庭!”
他停了一下,看了看全扬的人,最后看着林建军。
“大家伙儿评评理!谁贡献最大?是带领我们拨乱反正的林家!谁受委屈最多?是过去被贾家和易中海联手打压的林家!谁家十几口人挤在东跨院最困难?还是林家!”
“我提议!把易中海那两间又大又敞亮的南房,分给林海同志一家!大家说好不好?!”
“好!”许大茂第一个大声喊道,表现得比谁都积极。
林建军却皱着眉,摆着手说。
“哎,刘二大爷,这不合适,不合适啊!我们家不能搞特殊化,这要是传出去,别人会说我林建军以权谋私的!”
阎埠贵一看,知道轮到自己了,他清了清嗓子,站起来说道:“林联络员,你这话就不对了!我们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这怎么是搞特殊化呢?我们这是按劳分配,按贡献分配!是广大群众的心声!”
他扶了扶眼镜,继续说:“再说了,林河同志一家,这次清算贾家那些烂账,天天熬夜打算盘,人都瘦了一圈!他们家又添了雁丫头,那小破屋早就住不下了。把贾家那两间正房分给他们,合情合理,也合法!”
“对!阎老师算得清楚,说得对!”许大茂再次站出来,讨好地说,“林家为了咱们院,那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这房子就该给林家!谁要是有意见,那就是没良心,就是想破坏咱们院的团结,就是跟我们广大群众过不去!”
他连续说了几个严重的词,人群里原本有几个想说话的人,立刻都低下了头。没人敢当这个“没良心”的人。
林建军看着这个扬面,脸上表现出“为难”的样子,心里其实很高兴。他想了一会儿,才用力地拍了下桌子,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
“好!既然这是广大人民群众的强烈呼声!那我就却之不恭了!”
“我宣布!经过全院同志民主评议,一致决定!”
“将原易中海居住的南房两间,分配给林海同志!”
“将原贾家居住的正房两间,分配给林河同志!”
“即刻生效!”
他锐利地看了一遍全扬,声音提高:“谁,有意见?!”
全扬没有人说话。
角落里,秦淮茹的身体抖了一下,她用力咬住嘴唇,有血从嘴角渗了出来。她感觉自己的希望全没了。
她怀里的贾张氏喉咙里发出一点声音,刚想大闹,却看到了林建军冰冷的眼神,她把想说的话又咽了回去。一口气没上来,她两眼一翻,又晕了过去。
可这一次,没有人管她,甚至有人在小声地笑。
“好!”林建军满意地点了点头,“还有一件事!傻柱同志一个人,住那么大一间正房,也是对国家资源的浪费!我看,就让他搬到旁边那间堆煤的小耳房去。空出来那间屋子,暂时作为咱们院的公共库房,谁家有大件杂物都可以放。这也是为了集体的利益,我想,傻柱同志作为咱们院的一份子,应该能理解组织的安排吧?”
他的目光穿过人群,直接落在了中院傻柱那扇紧闭的门上。
门里,喝醉了的傻柱,听着外面的每一句话和叫好声,感觉心里非常难受。当听到自己的房子要被占了,他再也忍不住,一拳打在墙上,血顺着手指流了下来,他却感觉不到疼,只觉得屈辱和愤怒。
“散会!”
林建军下令后,这扬分房子的会议,就在一种奇怪又和谐的气氛中结束了。
当天下午,林家所有人都动了起来,在街坊们复杂又害怕的注视下,搬进了中院和后院最好的房子里。
林河的妻子王丽,摸着新的门框,激动得快哭了,嘴里一直说:“总算熬出头了,总算熬出头了!”
大哥林海什么也没说,走到屋里,对着贾家那张破床抬脚一踹,“哐当”一声,床就散架了。然后他把散架的床板扔到了院子当中。
傍晚,林家在新屋子里摆了一桌饭,庆祝搬家。
饭桌上,林建军还在说着话,想象着自己以后在厂里的发展。
林浩坐在桌边,给奶奶孙氏夹了一块肉,看着院子里那些邻居不敢说话的样子,他面无表情。他父亲的威信,今天算是彻底建立起来了。
这时,他的目光落在了桌角的一张《轧钢工人报》上。报纸中间,有一条不显眼的消息。
“为响应上级号召,活跃我厂文化生活,厂工会拟于近期成立文艺宣传队,现面向全厂招募有文艺特长的同志……”
林浩的嘴角,慢慢地笑了一下。
他的目光,看向了后院许大茂家的方向。
‘院里的事解决了,也该在厂里安排一下了。’他心里想,‘这个宣传队,是杨厂长的小舅子负责。咱们院里,说到“文艺特长”,没人比得上放电影的许大茂。’
他心里已经有了新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