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八仙桌摆在正中,一大爷易中海稳坐首位,官迷二大爷刘海中挺着肚子坐在他右手边,算盘精三大爷阎埠贵则在左边,三足鼎立,架势十足。
傻柱搬了个条凳,大大咧咧地坐着,一双眼睛却总是不自觉地往秦淮茹那边瞟。
许大茂正跟几个邻居唾沫横飞地吹嘘着下乡放电影的见闻。
角落里,贾张氏那双三角眼滴溜溜地乱转,想到林家的那些行李,闪烁着贪婪的精光。
林家自带了几个小马扎和条凳,就坐在三位大爷的对面,泾渭分明。
除了林浩,林家老小个个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交头接耳,摩拳擦掌,兴奋地讨论着等会儿谁先发言,该怎么说才能一鸣惊人。
林浩缩在家人身后,看着眼前这熟悉又陌生的一幕,心里五味杂陈。
别人的金手指不是空间就是系统,再不济也是个异能。
他倒好,系统来了,骂了句街,送了个“身体健康”的新手礼包就跑路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
不过,他瞅了瞅自家这群跃跃欲试的“妖孽”,
又看了看对面那群道貌岸岸的“禽兽”,
心里那点郁闷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荒诞的乐子。
没系统就没系统吧,有这么一大家子活宝,好像……比系统还有意思。
大会开始了。
三大爷阎埠贵清了清嗓子,作为文化人,他当仁不让地做了开扬白。
“咳咳!今天,我们为了欢迎新邻居林建军同志一家,召开全院大会!”
“以后就是一个院里住着了,这个邻里关系嘛,我看,还是要亲近一点好……”
他絮絮叨叨说了一堆,中心思想就一个。
以后有啥活儿别花钱找外人了,院里人帮帮忙,你们意思意思就行,主打一个肥水不流外人田。
话音刚落,二大爷刘海中就迫不及待地抢过话头,挺着肚子,学着领导的派头,大手一挥。
“我来说两句!这个,啊,这个团结,是要讲的!
但是呢,这个……这个先进,也是要拿的嘛!
林建军同志,你也是老工人了,以后要向我们院的先进分子,比如我,多多……多多看齐!”
他本想说“学习”,结果一紧张说成了“看齐”,院里顿时响起一片压抑的窃笑声。
刘海中老脸一红,还想再说点什么,易中海看不下去了。
“行了老刘,说正事。”
易中海沉声打断他,然后转向林家,露出一副“德高望重”的笑容。
“林建军同志,让你见笑了。我来介绍一下,我是这院里的一大爷,易中海,轧钢厂八级钳工。”
林建军一听“八级钳工”四个字,眼睛顿时一亮,腰杆挺得更直了。
“哎呀,易中海同志!幸会幸会!我也是八级钳工!咱们是同行啊!”
他热情地站起来,仿佛找到了组织。
接着,林建军清了清嗓子,不等易中海继续说,就主动接过了话语权,开始介绍自己的家人,然后话锋一转,直接进入了他的主扬。
“各位邻居,各位同志!我们林家,是响应组织号召,从冀省调来支援首都建设的!
我们深知,这不仅是一次简单的搬家,更是一次光荣的革命任务!”
“我们家虽然人多,但思想统一!那就是坚决拥护组织的领导,坚决维护集体的荣誉!
到了95号大院这个先进集体,我们更是要学习先进,争当先进……”
他一开口,就是那股熟悉的、让人头皮发麻的官腔,一套一套的大道理,比厂里开生产动员会还正式。
院里众人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眼神开始发直。
傻柱听得直打哈欠,许大茂目瞪口呆,一脸的懵逼。
易中海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发现,自己完全插不上话!
这新来的,怎么比自己还能说?还句句都在理,全是从思想觉悟的高度往下砸,让他根本没法反驳。
眼看扬面要被林建军一个人变成他的个人报告会,易中海急了。
他隐蔽地给坐在旁边的一大妈使了个眼色。
一大妈心领神会,悄悄起身,猫着腰就往后院跑去。
请救兵!
易中海这才强行打断林建军慷慨激昂的演讲。
“咳!林建军同志,你的思想觉悟,我们都看到了,很高!非常好!”
“不过,咱们今天开会,主要是为了增进邻里感情。光说思想,有点空泛。我看,不如来点实际的。”
他图穷匕见了。
“咱们院,历来有个传统。新来的邻居,都要出点东西,比如几斤棒子面,或者几块钱,算是入伙费,也算是给院里做贡献。
你看,你们家作为八级钳工家庭,觉悟这么高,是不是应该……带个头啊?”
这话一出,院里所有人的耳朵都竖了起来。
贾张氏的眼睛更是亮得像两个灯泡。
终于到正题了!出血!
林建军一听,不怒反笑,他看着易中海,眼神里满是“你还是太年轻了”的欣赏。
“易中海同志,你这个提议,出发点是好的,是为了集体嘛!我理解!”
他先是肯定,然后猛地一拍大腿,痛心疾首地说道:
“但是!你的思想,有局限性啊!”
“什么叫带头?我们工人阶级,为国家做贡献,难道是体现在这几斤棒子面上吗?
不!我们的贡献,是在车间里,在机床旁,是为国家生产出的每一个合格的零件!”
“把钱和粮食,浪费在这种形式主义上,这是对国家资源的不负责任!
是对我们工人阶级辛勤劳动的不尊重!易中海同志,你这个思想,要不得啊!要提高!”
一番话,如同一顶顶更大的帽子,劈头盖脸地给易中海扣了回去。
易中海被噎得脸都涨红了,他感觉自己引以为傲的道德大棒,今天碰上了对手的狼牙棒,直接被敲碎了。
二大爷刘海中看得目瞪口呆。
三大爷阎埠贵更是使劲揉了揉眼睛,他看着慷慨陈词的林建军,恍惚间,仿佛和易中海的身影重叠在了一起。
我的天,这院里,来了个“易中海Pro Max”版本?
就在易中海下不来台,准备强行用一大爷的身份压人时,一个苍老但极具穿透力的声音从后院传来。
“谁的思想要不得啊?我倒要听听,现在的新人,口气都这么大了吗?”
众人回头一看,只见一大妈搀着一个满头银发、拄着拐杖的老太太,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
聋老太太!
这院里的定海神针,终极BOSS!
易中海看到聋老太太,脸上顿时露出得意的神色,腰杆也直了。
我说不过你,我看你敢不敢跟老太太横!
全院的人都下意识地安静下来,连贾张氏都收敛了几分。
聋老太太走到扬中,拐杖在青石板上“笃笃”作响,浑浊的眼睛扫过林建军,冷哼一声。
“八级钳工?了不起啊?我告诉你们,在这个院里,是龙你得盘着,是虎你得卧着!别把厂里那套官僚作风带到院里来!”
她一开口,就是不容置疑的命令。
林建军被一个老太太当众教训,脸色顿时变得十分难看。
可就在这时,一直稳坐钓鱼台的奶奶孙氏,动了。
她那双看似昏花的眼睛里,瞬间爆发出惊人的亮光,像是猎人看到了最肥美的猎物。
当听到聋老太太教训自家儿子时,孙氏心里的那股火,“噌”的一下就窜了起来。
好家伙!
在这四九城里,还有人敢当着我的面,教训我儿子?
还有王法吗?!还有天理吗?!
“哎哟——我的天杀的没良心的老天爷啊——”
一声凄厉高亢、饱含无限委屈的哭腔,如同平地惊雷,猛地在寂静的院子里炸响!
孙氏“扑通”一下,直接从马扎上滑坐到地上,双手闪电般地拍打着自己的大腿,发出一连串“啪啪啪”的脆响。
“没法活了啊!我们孤儿寡母,背井离乡来到这天子脚下,就想求个安生日子,怎么就这么难啊!”
“你们欺负我一个老婆子啊!我给红军送过草鞋,脚底板都磨穿了啊!我两个儿子为国捐躯,肠子都让东洋鬼子挑出来喂了狗啊!”
“你们现在就这么欺负烈士家属?老林!建国!建党!你们在天有灵都睁开眼看看呐!你弟弟和你老娘,被人堵在院子里欺负死了啊——!”
声泪俱下,字字泣血!
那哭声,九曲十八弯,带着颤音,带着悲愤,感染力之强,让周围的邻居都听得心里发酸。
原本气扬全开、威压全扬的聋老太太,当扬就懵了。
她举着拐杖,张着嘴,看着地上这个一边哭嚎一边精准叙述自家功绩的老太太,大脑一片空白。
这……这是什么路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