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
兰铮从梦中醒来,就听一声巨响,一道黑色身影气势汹汹地夺门而出。
滚滚:【他突发什么恶疾?门招他惹他了?】
兰铮:【嗯哼,吓人不成反被杀是这样的,简称——破防了。】
滚滚:【嗯?什么杀人?你们背着我干嘛了?】
山间夜里气温本就低,在楼上更是凉得厉害。
兰铮翻了个身,拉高被子说:【没什么,他被我反攻了。】
滚滚:【我嘞个大草啊!真的假的?】
兰铮:【嘻嘻,假的。】
滚滚:【……】
兰铮:【你在失望什么,用脚趾想想我都不可能攻啊,多累,还是躺平享受的好。】
滚滚:【是我想太多。】
兰铮躺了一会儿还是觉得冷,抬起手臂挥了挥,头也不回道:“鬼兄,帮我关下门窗,谢谢。”
滚滚:【你还挺礼貌。】
可惜鬼兄不吃这套,门窗一动不动。
兰铮幽幽叹了口气,“真小气,怎么还记仇呢?你擅闯我的梦,我给你一刀,彼此都没造成什么实质性伤害,不就扯平了吗?”
还是没有动静。
就这样僵持了片刻,兰铮决定大人有大量,不和老鬼一般计较,放轻声音说:“相公,我冷。”
背对门站着的巫青止霎时一激灵,像被电流从头打到脚,全身骨头都麻了一下。
他抿唇回眸恶狠狠地瞪了一眼。
好不知廉耻!
他不过一千年没出去,世道竟已开放至此吗?
他走到窗前,隐身看着床上的兰铮。
鸳鸯喜被盖住了他小半张脸,他侧蜷着,似乎真的很冷。
巫青止早死透了,温度变化对他毫无影响,可兰铮到底只是肉体凡胎,搞不好这样睡一夜就冻坏了。
暗道一声麻烦,他抬手一挥,门窗瞬间闭紧。
兰铮清瘦的身躯也消失在他眼前。
“谢谢鬼兄!晚安~”
“呵。”巫青止没好气地扯了扯唇,有事相公,没事鬼兄,还真是能屈能伸。
他拂袖转身欲走,却又忽然顿住脚,垂眸按了按自己的心口。
这里似乎还残存着被匕首刺穿的感觉。
不痛,毕竟只是个梦。
但他向来睚眦必报,人伤他分毫,他必百倍千倍还回去。
最后看了眼紧闭的窗,他短促一笑,转身大步走入黑暗。
…………
这次没人打扰,兰铮一觉睡到大天亮。
龙凤喜烛还在烧,屋里一股烛油的味道。
他伸了个懒腰,神清气爽地下床,推开窗,便见群山掩在云雾间,天蓝如洗,深邃静谧。
深吸一口新鲜空气,他手肘撑在窗台上,托腮惬意地欣赏了会儿自然风光。
晨风徐徐,拂过湖面,揉碎山楼倒影,泛起细碎银芒。
“不知道湖里有没有鱼。”
“郎君还是不要靠近梦湖的好。”
毫无起伏的声音蓦地响起,兰铮心一紧,扭头就见一容貌俊俏的长发少年站在窗边,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他什么时候冒出来的?】
滚滚:【你刚说完他就凭空出现了。】
兰铮:【应该是巫青止养的。】
他歪头,好整以暇地问:“你方才叫我什么?”
少年:“郎君。”
“谁让你这么叫的?”
少年一板一眼道:“国师大人,他说你又不是女子,叫什么夫人?让我们都唤你郎君。”
兰铮眼里闪过笑意,“原来他是国师,怪不得一张嘴自称本座。”
少年诧异地看他一眼,又飞快地垂下头。
“他人呢?”
“不知。”
“那他叫你来做什么?”
“请郎君下楼用早膳。”
不愧是一千年前的人,说话文绉绉的。
还好他刚从古代穿回来,不然还真不习惯。
兰铮问:“有水吗?我先洗漱。”
少年没说话,一挥手,一群穿着粉色对襟襦裙的侍女鱼贯而入,一字排开,各自拿着一样东西。
什么铜盆、巾帕、香露、牙刷、牙杯……一应俱全,最后一人端着的托盘里还放了一套古装。
兰铮先梳洗,洗完整个人都精神了。
他走向拿衣服的侍女,少年忽然又冒出来说:“国师说郎君既已成婚就该遵守夫道,洁身自好,更衣这种活有手有脚的理当自己来。”
不等兰铮反应,他一摆手,侍女们留下衣服又一言不发地退下了。
兰铮:“???”
【这小心眼的鬼纯粹是在报复我吧?是吧?】
滚滚:【嗯,他可能觉得你不会穿古代的衣服,想看你出丑。】
兰铮哼笑,拎起最上面的衣服抖了抖,【那他可踢到铁板了。】
可以看出巫青止是真的很想扳回一局,给他准备的衣服款式十分繁复,里三层外三层,很容易弄混,重工刺绣的腰带打结更是个技术活。
不过复杂归复杂,好看也是真好看。最里面的是纯白绣银色暗纹薄衫,中叠广袖纱衣以腰带束之,最外面罩了一件对襟大袖的红色大氅,以金线绣百蝶穿花图,华美耀目。
兰铮穿好,抚了抚袖子,施施然推门而出。
少年听到动静回头,霎时一愣。
这位郎君的气度风韵,一点也不像村子里出来的人,倒有几分世家公子的味道。
兰铮微微一笑,提袍迈过门槛,“怎么,我穿错了吗?”
少年忙摇摇头。
“那走吧。”
少年:“……好。”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来到大堂。
出乎意料的是已经有人先到了,看装束,正是昨日那两位新娘子。
两人看见他先是一惊,以为他也是鬼,可看到他那一头短发,又不确定了,只警惕地打量他,半晌没说话。
兰铮主动道:“别怕,我和你们一样,也是昨天被送来的祭品,我叫兰铮,你们呢?”
“我叫李盈,她叫王娣。”年纪最小的李盈惊讶地捂住了嘴,“你也是祭品?可他们不是说只要女子吗?”
“我是替我姐姐来的。”兰铮没有隐瞒。
两人看他的眼神瞬间就变了。
王娣枯井一般的眼里终于起了一丝波澜,她哑声问:“你姐姐她现在在哪儿?”
兰铮:“跑出去,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四面八方都可去。”
说着,他肚子又咕噜噜叫起来。
昨晚他就吃了点花生,早消化了,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
他看了眼空荡荡的桌子,扭头问少年:“对了,你叫什么?”
少年:“巫言。”
兰铮:“无言?很贴切。”
巫言:“……”
“说好的让我们下来吃早膳,膳呢?”
巫言顿了下,一拍手,立刻有人端着托盘过来放在两位姑娘面前,显然是定人定量的。
兰铮等了会儿,都没人给他送,他眯了下眼,“我的呢?”
巫言垂眸,“大人说了,不知道郎君爱吃什么,不敢随便糊弄,所以郎君想吃的话可以去厨房自己做。”
呵呵,说的比唱的都好听。
这恶劣老鬼,就是故意刁难他。
估计这会儿正躲在哪个犄角旮旯准备看他笑话,或者等他求饶。
两姑娘对视一眼,神情都有些复杂。
王娣端起装包子的盘子递给他,“我吃不了这么多,给你。”
巫言立刻上前一步,“姑……”
“不用。”兰铮站起来,把盘子推回去,“我会做饭。”
他转身似笑非笑地看着巫言,“既然国师大人这么想看,我就给他露一手,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