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宽脸上的狞笑骤然凝固,瞬间化作骇然。
求生的本能让他将玄气疯狂爆发,身形如炮弹般向后急退,试图强行撞出这片的幽蓝花海!
然而,那片看似柔美脆弱的花海,随着他的暴退而疯狂摇曳、合拢。
花瓣边缘的锐利寒光暴涨,轻而易举地切开了他仓促间凝聚的护体玄气。
嗤啦——
撕裂声密集响起。
夜宽猛的一滞。
他僵硬地低头,看见自己的衣袍、肌肤、乃至血肉。都在刹那间被那无处不在的幽蓝花雨切割,分解成无数细小的碎片,混合着爆散的血雾,飘散在那片依旧绚烂绽放不息的花海之中。
伽罗轻吐兰息,眸光流转,侧目望向另一处战场的萧寒。
此刻,被龙魂领域深深震撼的夜问轩,仍僵立于原地。瞳孔涣散,脸上交织着恐惧与迷茫。
显然神魂仍陷在源自太古苍龙的咆哮,所震荡出的噩梦幻境之中,难以自拔。
而萧寒斩出的‘双生花’,瞬间将失神状态的夜问轩彻底吞没!
轰隆!
玄气爆散,烟尘稍歇。
原地只剩下一具维持着惊骇表情、半焦黑半冰碎的残躯,缓缓向后栽倒。
“哦?这招,倒是蛮不错的!”
独孤伽罗看似在评价,语气更像是在逗弄一只刚刚展示了新把戏的宠物。
“呵……多谢!”
萧寒白了她一眼,倒也懒得与她多做口舌之争。
先是给夜问轩补上一刀,取走他的储物戒,这才看向伽罗:“尸体怎么处理?”
伽罗红唇扬起:“等打开棺椁,给日月神宫留点念想也好。”
说着,她指尖一弹,将从夜宽那里取来的另一枚储物戒,甩给了萧寒。
“你似乎对这些很在意啊?”
萧寒接下储物戒,没好气地呛声:“刷怪不捡宝,难道是为了匡扶正义?”
他不由想起那位勇者双马尾魔法使,即便总开到宝箱怪,也依旧锲而不舍。
有宝不拿,天打雷劈。
不过,在伽罗看来,想要宝物,远非如此麻烦。
一个闪身,跑到别家宗门……
好在,伽罗国库丰厚,不然,天玄七国怕早就冒出个一个人见人怕,群起攻之的女魔头了。
“怎么,生气了?”
萧寒哼了一声:“没错,我是生气了。我气自己打不过你,我气堂堂男子汉被你牵着鼻子。在没遇到你之前,我以为一切尽在掌握。可遇到你之后,全变了。”
他指向前方灰暗的迷雾:“如果,我们进去之后,死在里面,你最好已经盘算好,可以让楚月婵能够安然离开。”
伽罗轻轻一笑,那绝代风华的神采,配合着她无可挑剔的身姿,美的几乎可以杀人于无形。
“你大可放心,虽说我利用你,但对你却从未有加害之心。你可知我为何不惜下毒,也要让你于风寒月姐妹结合?”
她顿了顿,视线投向前方浓雾:“你体内忽然多了皇道玄气,与你本身所修的玄力交融,虽威力倍增,却也刚猛暴烈,犹如野马脱缰。长此以往,必灼伤经脉,损及根基。唯有用至纯的玄阴元息加以调和疏导,方能驯服这股力量,为你所用,而不反噬其身。”
“再说,那两丫头我看着可人,心中喜欢。她们对你有意,我不过推波助澜罢了。萧寒,我选你,不是害你,是信你不会死,信你是和我一样的人!”
这么一连串的直白,说得萧寒一愣一愣的。
他不是个糊涂蛋,当然听得懂其中道理,感受得到其中奥妙。
每个人都在拼命活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伽罗也是如此。
她那份近乎偏执的坚定,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挣扎?
遇见伽罗,或许并非一场错误,而是一面映照自身的镜子。
正如伽罗所言,他们是同样的人。
都在用自己的方式,与世道抗衡,与自己较量。
他应该和伽罗一样,认清所求,心无旁骛。
不为他人目光所困,不为世俗非议所扰。
人这一生,又何须揣度、配合他人设定的角色?
——
两人前后来到灰雾深处。
呈现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玉棺,棺体半透明,隐约可见一团似有还无的黑雾,在棺内摇曳、蠕动。
一阵阴森诡异的笑声突兀响起。
“好浓厚的永夜之力……永夜王族早已覆灭。你们是谁……不……等等,居然两个人都有永夜气息……哈哈哈哈……本王等了无尽岁月,终于看到有我族气息的人出现!天佑永夜……天佑王族啊!”
伽罗颇显失望地摇了摇头:“夜沐风,被困了万余年。你的怨气,似乎一点都没有消啊。”
那声音先是略带惊讶,随即转为尖锐:“哈哈,消散?天威剑域灭我一族的仇恨未报,本王这怨气只会逐年增长。当年,轩辕问天觊觎我族宝物,以守护天玄大陆,除魔卫道的名义,联合其他三圣地,对永夜王族进行了围剿。若非我以身入魔,如何能等到报仇之日。”
伽罗忽地笑出声来。
夜沐风显然怔住:“你笑什么?”
随着棺内黑气暴动,四周卷起层层狂风。
伽罗衣袂飘飘,青丝飞舞:“我笑你幼稚,幼稚的……有些可爱。”
“什么意思?”
“道理很简单。万年前,你举全族之力,尚不能抗衡四大圣地。如今仅剩你一缕残魂,竟还在此大言不惭。”
玉棺中的黑雾骤然沸腾,夜沐风仿佛被戳中了痛处,发出愤怒的低吼。
“住口!你懂什么!这万载孤寂,万载煎熬,你们岂能体会!只要本王脱困,定要让四大圣地血债血偿!”
听着两人的对话,萧寒眉头微皱。
伽罗这般刻意激怒对方,意欲何为?
他一时摸不透她的意图,只得按捺心神,默然旁观。
伽罗沉了口气:“你想脱困,我可以帮你。”
“你找到了锁魂棺的钥匙?”
“没有!不过,我翻遍诸多古籍,终是找到了破解日月神宫禁制的方法。”
夜沐风激动万分:“只要你助本王脱困,任何条件,本王都可答应你!”
萧寒终是忍不住开口:“伽罗,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他若脱困,必会反噬你我,吞噬神魂,占据肉身!”
伽罗红唇微动,露出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听见了么?连这小子都明白的道理,难道我会不清楚?”
夜沐风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声音陡然变得暴怒:“你到底想干什么?”
伽罗不慌不忙,美眸直视棺中黑气:“我的条件很简单。只要你自行散出五成永夜之力,由我与萧寒吸纳炼化。待我们实力足够,你与四大圣地的血海深仇,由我们替你去了结。”
她顿了顿,语气斩钉截铁:“这是你唯一的选择。否则,你就在这棺中,再等下一个万年吧。”
玉棺内的黑雾骤然凝固,随即爆发出惊天动地的咆哮:“你这是趁火打劫!”
伽罗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嘲弄:“你非要这么理解,也无不可。但你应当清楚,能斩杀日月神宫‘守棺人’意味着什么。话已说完,给你一刻钟考虑。”
说罢,她竟真的拂袖转身,缓步踱至一旁,姿态从容地静静等待。
萧寒有些懵,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交易?
和一个被万年怨恨,蚀骨灼心的人做交易?
是该赞她胆大妄为、深不可测,还是该说她同样天真幼稚?
夜沐风绝非轻易妥协之辈。
若他当年肯低头,屈居于天威剑域之下,双手奉上那柄被轩辕问天觊觎,天玄大陆唯一的君玄神剑,又怎会有后来的灭族之祸?
在妥协与强横之间,他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
而独孤伽罗相比四大圣域中任何一支相比,都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她此刻提出的条件,更像一张遥不可及、虚无缥缈的……无期账单。
“该死,来时路上,真该和她好好商量商量对策。也不至于,让我现在显得特别的傻。”
萧寒压住慌乱,按扣储物戒,准备随时应对危机。
最后一息时间堪堪流尽。
伽罗倏然转身,眸中笑意连连,语气却冰冷刺骨:“时辰已到,想清楚了吗?”
棺内黑雾翻涌骤停,仿佛被伽罗逼人的气势生生压了下去。
夜沐风沉吟道:“你……敢立誓,必灭四大圣域,以血祭我永夜王族?”
“我独孤伽罗说的话,就是铁律!他们的命,我收了!你的仇,我替你报!现在——给我答案!”
“好!本王就赌上这最后残魂!解开禁制,本王这就将五成永夜本源——给你!”
“禁制?”
伽罗忽然纵声长笑,笑声激荡着整个空间,带着绝对的嘲弄与掌控一切的霸气。
“谁告诉你,这破棺材……至今还封着?”
她猛地抬脚,重重一踏。
轰!
一缕缕月光丝线,如同蛛网般从她的脚下蔓延开来。
无数闪烁月华的丝线,顷刻间蔓延至玉棺的每一个角落。
“这棺,在半刻钟前——”
“我就替你掀开了!”
随着丝线的亮起,清晰勾勒出一个巨大的月轮图案,悬浮于棺盖之上。
玉棺轰然洞开。
棺内,夜沐风惊骇地发现,那一道道看似柔和的月华丝线,早已如同贪婪的根须,穿透了浓郁的黑雾,悄无声息地汲取着他的永夜本源!
他竟毫无察觉!
“你竟然算计本王?”
震天的咆哮裹挟着万年积怨彻底爆发,浓稠的黑雾疯狂翻涌,瞬间凝聚成一尊狰狞恐怖的巨大鬼影,朝着伽罗猛扑而来!
“萧寒。”
伽罗的声音冷静得可怕,双手疾点,维持着那道不断吞噬永夜之力的月光阵图。
“我需要三十息时间,将‘银月禁玄咒’彻底种入他残魂核心,替我挡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