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雪和孙桂香到文城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
两人一合计，就在招待所住一晚，明天一大早再去石头村。
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石头村后面的山峰养活了无数石头村人。
改革开放后，有不少村民过够了清贫日子，逼着村长把山卖了出去。
风景秀丽的石头山变的光秃秃的，炸山的爆破声三天两头的响起。
不少村民靠着开采山石，赚得盆满钵满，这其中就包括安秋菊的丈夫周富贵一家。
原本用泥砖盖的房子变成了青砖瓦房，用竹子编成的围墙变成了砖墙，再配上那刷着红漆的大铁门，跟周围格格不入。
为了不识礼数，来之前，安若雪特意在供销社买了点心和罐头。
砰砰砰————
安若雪拍了拍铁门。
“别拍了，把我家大门拍坏，赔得起么。”
“我是安秋菊的侄女安若雪，我来看看我姑姑。”
铁门打开，一个满脸横肉，头发花白的老妇冷着脸盯着站在门口的安若雪。
在看到站在安若雪旁边的孙桂香，还有他们带的礼品时，露出灿烂笑容。
“亲家，你来之前怎么不让人捎个信，我这一点准备都没有，进来坐。”
两人进来的瞬间，周老太夺过两人手里的东西，指了指不远处的板凳：“坐吧，我给你们倒水。”
安若雪打量这个不小的院子，左面墙角有个猪圈，里面的几头小猪哼哧哼哧的吃着猪食，时不时传来恶臭。
水井旁边放了两大盆洗了一半的脏衣服。
就在这个时候，周老太端着两个破碗从厨房出来，吃饭剩的残渣格外突兀。
孙桂香很不高兴，她们不远千里的过来，周老太把他们带的东西夺走就算了，连屋都不让进。
“我来看看我闺女，她人呢。”
“在矿上干活呢，晚上才回来，要不你们改天再来。”
安若雪敏锐的察觉到了异常。
娘家人来看自己姑娘，婆家一开口就撵人走。
“婶子，我们来一趟不容易，能不能让人给我姑带个信，让她回来一趟？”
“这一来一回，耽误不少时间，要不你们自己去山上找？”
安若雪的眸子里染上了寒意，拳头不自觉的收紧。
这是明摆着不想让他们见到人了。
安若雪压下心中的火气，本想出去问问村里其他人，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丫头从屋里跑了出来。
“外婆，我知道妈妈在哪，我带你们去。”
周老太把放在地上的碗踢翻，撸起袖子，揪住周盼弟的耳朵，把人扔到水井跟前。
“给老娘把衣服洗了，洗不完不准吃饭。”
周盼弟吓得缩了缩脖子，把比她还高的水桶扔进井里，费力打水。
周老太不仅不帮忙，说话还越来越难听：“比你那个不会下蛋的娘还不中用，在你出生的时候，就应该把你扔水井里溺死。”
孙桂香再也压不住脾气，冲到周老太跟前。
“她才多大，你让她干这么重的活，你还她奶呢，心咋这么狠？”
“姑娘都是赔钱货，我能把她养这么大很不错了，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我家，她是我孙女，就算我把她打死，你也管不着。”
孙桂香喘着粗气，三两下把水桶拉上来，泼在周老太身上。
“你要是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跟你没完。”
被浇了个透心凉的周老太愣了一瞬，张牙舞爪的朝孙桂香扑了过去。
“老娘跟你拼了。”
孙桂香瞅准机会，揪住周老太的头发，就是几巴掌。
“欺负我闺女，还让我外孙女给你洗衣服，当老娘是死的啊......”
安若雪把周盼弟带到安全地方，宽慰几句，拎起不远处的笤帚上去帮忙。
周老太见安若雪也过来了，扯着嗓子喊鬼哭狼嚎：“救命啊，杀人啦......”
安若雪翻了个白眼，把手里的扫帚塞进周老太嘴里。
因为捅得太厉害，周老太不停干呕，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孙桂香跑到周盼弟跟前，捂着她那通红的小手，不停的搓。
由于动作幅度过大，周盼弟那满是伤疤的手臂露了出来，看上去格外恐怖。
手臂上的黑点点，一看就是烫的，淤青十有八九是掐的，手上的冻疮......
孙桂香心疼的抹起了眼泪，对着周老太破口大骂。
“你这种黑心肝，就应该下地狱，她才多大，下这么重的手，也不怕遭雷劈。”
“咳咳咳，她是我孙女，我想怎么对她就怎么对她。”
被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的周老太撂下狠话。
“等你们走后，我要把你们对我做的，成倍在这个贱丫头身上找回来。”
孙桂香气的又踹了周老太几脚：“丫头，带外婆去找你妈，跟外婆去过好日子好不好？”
“这对赔钱货，我老周家早就不想要了，赶紧把他们带走，我要给我儿子找个更好的。”
闹得这么难看，要是不把安秋菊母女带走，以后的日子会更难过。
孙桂香用期盼的眼神望着安若雪，想要争取她的意见。
安若雪自然不会拒绝。
她跟安秋菊接触不多，没多少感情，可她毕竟是自己姑姑，能帮一把是一把。
为了防止周家以后找麻烦，把人带走之前，该走的流程还是要走的。
安若雪压低声音：“奶奶，只要姑姑愿意，我没二话，要是周家人知道咱们在城里的生意这么红火，肯定又会贴上来。”
周老太见两人不停嘀咕，继续说：“我都把我下一任儿媳妇都找好了，就等着你闺女腾位置。”
安若雪笑了：“只要我姑姑愿意，立马腾出来，丑话说前头，要是我姑姑以后发达了，你们可别死皮赖脸的往上贴。”
“发达？就她？”周老太笑了：“我周家是石头村的富户，存的钱多到花不完，就算天塌下来，都不会缠着这个不下蛋的母鸡。”
“死丫头，赶紧去矿山把你爸妈叫回来，让他们去办离婚手续。”
像他们这种一见面就动手的亲家，老周家可要不起。
安秋菊看到孙桂香的刹那，红了眼眶。
孙桂香见自己闺女瘦成了皮包骨，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不停往下掉。
“秋菊，你受苦了，妈识人不清，才让你嫁到这个狼窝里，跟妈带你回家过好日子。”
幸福来的太突然，安秋菊不敢相信，但还是摇摇头：“我也想回家，可我放不下盼弟。”
“妈带你跟盼弟一起回家，等户口搬走后，给盼弟改个名。”
周老太望着哭成泪人的母女俩，翻了个白眼：“富贵，你跟秋菊去队里开证明，然后去镇上离婚。”
“去吧，妈随后就到。”
安秋菊点点头。
她早就想离婚了，一想到孙桂香的日子也不好过，这才忍到现在。
只要能离开周家，以后就算去要饭，她都心甘情愿。
周富贵借了村里的自行车，拿着开好的证明，和安秋菊去了镇里。
一路上，周富贵一句挽留的话都没有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