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儒的突然倒下，让整个彝伦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混乱。
“快！快传御医！”礼部尚书周化远，吓得脸色发白，赶紧大声喊道。
昭明太子燕文昊，也顾不上辩论的输赢了，连忙冲过去，扶起那个不省人事的老大儒，急切地呼喊着：“王太傅！王太傅！您醒醒啊！”
我站在一旁，看着这乱糟糟的场面，脸上露出了“关切”的神情，心里却在冷笑。
这就受不了了？心理素质也太差了吧。
我不过是让我的学生，讲了点实话，摆了点数据，就把你这个所谓的“大儒”，给气得吐血昏迷。你们这套学问，也太脆弱了。
贾诩的计策，真是杀人诛心。在别人最擅长，最引以为傲的领域，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无法抵抗的方式，将他彻底击溃。这种精神上的打击，远比肉体上的伤害，要来得更加残忍，也更加有效。
很快，皇宫里的御医，就提着药箱，气喘吁吁地跑了过来。经过一番手忙脚乱的诊断和施救，那王太傅总算是悠悠转醒。
“水……水……”他虚弱地呻吟着。
燕文昊赶紧让人端来一杯水，小心翼翼地喂他喝下。
“王太傅，您感觉怎么样？”燕文昊关切地问道。
王太傅喘了几口粗气，目光在人群中搜索，最后，落在了那个名叫李默的年轻学生身上。他的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不甘，但更多的，是一种茫然和恐惧。
“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他喃喃地说了两句，然后，突然抓着燕文昊的手，用尽全身力气说道：“太子殿下……昭明……昭明的学问……要变了……”
说完这句话，他脑袋一歪，又昏了过去。
燕文昊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呆呆地看着昏迷不醒的王太傅，又看了看我对面，那一排站得笔直，眼神清澈的景昌大学的学生。王太傅临终……哦不，是昏迷前的那句话，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了他的心上。
“昭明的学问，要变了……”
是啊，不变，行吗？
今天这场辩论，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昭明那套传承了数百年的，引以为傲的“圣贤之学”，在泰昌这种讲求数据，讲求实证的“新学”面前，是何等的不堪一击。
他们就像一群抱着古老经卷，在黑暗中摸索的老人，而对方，则是一群手持火把，大步向前的年轻人。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学问之争了，这是两个时代的碰撞。
而他们，是那个即将被淘汰的，旧时代。
“来人，”我“恰到好处”地开口，打破了沉寂，“将王太傅，小心地送回南雅阁，请御医好生照料。所需一切药材，都从本王府库里出。”
然后，我走到燕文昊面前，一脸“歉意”地说道：“太子殿下，发生这样的事，本王深感遗憾。看来，今天的文会，是无法再进行下去了。不如，就到此为止吧。”
我这话，说得是何等的“通情达理”，何等的“宽宏大量”。
燕文昊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说我们继续辩？王太傅都气吐血了，还辩个屁啊。说我泰昌欺人太甚？我从头到尾，都客客气气的，连一句重话都没说。是你们自己学艺不精，心理脆弱，怪得了谁？
他只能打掉牙，和着血，往肚子里咽。
“多……多谢瑞王殿下。”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然后，便失魂落魄地，带着他那群同样丢了魂的大儒们，搀扶着昏迷的王太傅，狼狈地离开了彝伦堂。
看着他们那如同丧家之犬般的背影，在场的其他三国使团，心思各异。
鸿煊的赵景曜，先是愣了一下，随即，脸上露出了毫不掩饰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哈哈哈，笑死我了！”他低声对他身边的兵部尚书说道，“这帮昭明的酸儒，平时一个个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今天，总算是吃到苦头了！被一群毛头小子，给说得吐了血，真是活该！”
在他看来，昭明在文会上惨败，对他来说，是件好事。这样一来，他就可以在接下来的武会上，扮演那个“拯救者”的角色。只要他能在武力上，狠狠地挫败泰昌，那他鸿煊，就能成为这次五龙盛会，最大的赢家。
想到这里，他看向我的眼神，充满了挑衅和战意。
朱平安，你的文臣厉害，你的学生厉害，那又如何？这天下，终究，还是要靠拳头说话！
而永熙的靖亲王和青阳的顾丞相，则没有笑。他们的表情，前所未有的凝重。
他们不像赵景曜那么头脑简单。他们从这场文会中，看到了比工商博览会，更可怕的东西。
如果说，博览会展示的是泰昌的“硬实力”，是钱和武器。那么这场文会，展示的，就是泰昌的“软实力”，是思想和人才。
而且，这种软实力，是成体系的，是可以批量生产的。
那个叫李默的学生，固然优秀。但看他身后那些同学，一个个也都眼神明亮，气度不凡。这说明，像李默这样的学生，绝不止一个。
这些年轻人，学习的是全新的知识，掌握的是全新的方法。等他们成长起来，进入泰昌的朝堂，进入泰昌的军队，那泰昌，将会变成一个何等恐怖的存在？
一想到这里，靖亲王和顾丞相，都感到一阵不寒而栗。
他们知道，泰昌的崛起，已经势不可挡。他们现在要考虑的，已经不是如何与泰昌竞争，而是，如何在这头即将苏醒的巨龙面前，更好地活下去。
文会，以一种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方式，提前结束了。
当晚，昭明使团下榻的南雅阁，一片愁云惨淡。
燕文昊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将里面那些他昨天还嗤之以鼻的，来自景昌大学的书籍和模型，砸了个稀巴烂。
他发泄着，怒吼着，像一头受伤的野兽。
他的自信，他的骄傲，他从小建立起来的世界观，在今天，被我，被我的学生们，无情地碾碎了。
另一边，鸿煊的北风馆，则是另一番景象。
赵景曜正在大摆宴席，庆祝昭明的惨败。他和他手下的那些“皇家勇士”，喝着烈酒，吃着烤肉，一个个摩拳擦掌，兴奋不已。
“殿下！明天，就是武会了！您就瞧好吧！我们一定把泰昌那些人，打得满地找牙，给您，给咱们鸿煊，挣回这个面子！”一名身材魁梧如铁塔般的勇士，大声说道。
“好！”赵景曜一拍桌子，豪气干云地说道，“明日，就是我们鸿煊，扬威天下之时！传令下去，让所有人都好好休息，养足精神！明天，我要让朱平安知道，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他那些阴谋诡计，都是狗屁！”
就在他们得意忘形之时，一份由我签发的，关于明日武会具体项目的日程表，送到了他的案头。
赵景曜漫不经心地拿起来，扫了一眼。
然后，他脸上的笑容，就僵住了。
“武会第一项：十里武装越野障碍赛？”
“第二项：百斤负重射击？”
“第三项：五人小队沙盘推演？”
他把那张纸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上面，根本就没有他想象中的，一对一的，单挑比武！
“这……这是什么东西？”赵景曜彻底懵了。
“朱平安！你他妈又玩我！”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了整个北风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