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皇子,朱承玉。
这个名字像一块石头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一圈圈涟漪。在朱平安和所有人的印象里,这位三哥永远是温和的、谦恭的,沉浸在书卷翰墨之中,母族是丞相林如海,标准的文官集团代言人,怎么会和禁军内鬼、江湖杀手组织“天蝎”搅和在一起?
“你确定?”狄仁杰的声音冷静,但眉心已经拧成了一个川字。
“千真万确。”李元芳点头,“那名禁军副统领叫吴达,他进府时极为警惕,绕了三条街才从侧门进去。我在外面守了半个时辰,亲眼见他出来,神色匆匆。三皇子府的守卫,绝不可能让一名禁军副统领在深夜随意进出。”
典韦摸了摸自己的光头,瓮声瓮气地说道:“俺就说读书人没一个好东西,心眼子比蜂窝煤还多。”
许褚深以为然地砸了咂嘴,目光瞟向角落里正在闭目养神的贾诩,又默默地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朱平安没有立刻说话,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整个密室的空气仿佛都随着这节拍凝固了。三皇子,这个最不可能的人,偏偏在这最关键的时刻跳了出来。这盘棋,瞬间变得迷雾重重。
“文和,你怎么看?”朱平安的目光投向了角落。
贾诩缓缓睁开眼睛,浑浊的眼珠里没有半点惊讶,反而带着一丝玩味的笑意:“有意思。池塘里的小鱼小虾都以为自己是过江的猛龙了。”他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走到桌边,“主公,狄大人,你们真觉得这位三皇子有能耐,能同时驱使禁军和天蝎这两头猛兽?”
狄仁杰立刻领会了贾诩的意思,他沉声道:“不错,这不合理。三皇子母族虽是丞相,根基在文官集团,在军中影响力有限。策反一名副统领已是极限。至于天蝎,那是一群认钱不认人的亡命徒,胃口极大,凭三皇子的财力,恐怕喂不饱他们。更何况,天蝎组织与鸿煊王朝眉来眼去,怎会轻易为我泰昌的一位皇子卖命?”
他顿了顿,给出了自己的判断:“三皇子更像是一只螳螂,自以为聪明,看准了蝉,却不知身后还站着黄雀。”
“他想当那只捕蝉的螳螂,借天蝎这把刀,在秋猎中制造混乱,除掉我们这些兄弟,再由他率领心腹‘救驾平叛’,一举奠定储君之位。”朱平安顺着思路往下推,一切都清晰了起来,“一出完美的苦肉计,只可惜,他不知道这把刀本身就有毒,而且后面还有人握着刀柄。”
那么,黄雀是谁?是自作聪明的父皇,还是远在千里之外的赵景曜?
“不管黄雀是谁,我们得先把螳螂和蝉的动作摸清楚。”朱平安眼神一冷,“必须搞到天蝎的完整计划。”
命令下达,玲珑阁庞大的情报网络再次全力运转。金钱如流水般洒出,无数暗线被激活。终于,在第二天凌晨,一份价值万金的情报被送了回来。玲珑阁成功收买了一名负责外围联络的天蝎成员,从他口中榨出了此次刺杀的核心方案。
“秋猎最后一日,皇帝祭天之时……”狄仁杰摊开一张草图,声音凝重,“蝎王将伪装成捧着祭祀玉盘的礼官,在距离皇帝五步之内时,发动致命一击。他的袖中藏有特制的毒针,名为‘见血封喉’,无药可解。”
“与此同时,埋伏在祭坛四周山林里的天蝎杀手,会用强弓硬弩,射杀御座周围的护卫和所有可能构成威胁的皇子、大臣,制造彻底的混乱,为蝎王创造机会,也为他们自己断绝后路。”
这是一个狠辣至极的必杀之局。
无论蝎王能否一击得手,只要混乱一起,年迈的皇帝暴露在顶级杀手的攻击范围之内,生还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好一个一石二鸟。”贾诩抚掌轻笑,只是笑容里满是冰寒,“既能达成刺杀的目的,又能将罪名完美地推到‘内斗’的三皇子身上。无论事成与否,天蝎都能拿到鸿煊的赏金,还能顺带从三皇子这只肥羊身上刮下一层油。好算计,好算计啊。”
密室内的气氛压抑到了极点。许褚已经握紧了拳头,骨节捏得嘎嘣作响。
就在这时,赵云回来了。
他一身风尘,眼神却亮得惊人,身后跟着的斥候抬进来一个巨大的沙盘。沙盘上,西山围扬的地形地貌被精准地复刻了出来,山川、河流、林地、道路,甚至每一处哨塔的位置,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主公,幸不辱命。”赵云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兴奋,“我勘察了整个围扬,发现了一个被所有人都忽略的地方。”
他的手指,点在了沙盘上一处陡峭得近乎垂直的悬崖上。此地因山势险峻,连飞鹰都难以盘桓而得名。
“这里?”朱平安皱眉,“此地无路可走,是天然的绝地。”
“寻常人无路,但我们有。”赵云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鹰愁涧的崖顶,正对着祭坛的后方,直线距离不过三百步!此处守备最为松懈,因为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有人能从这里通过。但如果……我们用绳索,从天而降呢?”
天降神兵!
四个字瞬间在所有人脑海中炸开。
朱平安、贾诩、狄仁杰三人同时凑到沙盘前,目光灼灼地盯着那个点。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计划,在三人的脑海中迅速碰撞、成型。
“父皇想看戏,三哥想当主角,天蝎想当渔翁,那我们就搭一个更大的台子,把他们全都请上来!”朱平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抬起头,目光扫过在扬的所有心腹。
“子龙!”
“末将在!”
“我给你五十名最精锐的白马义从,秋猎当日,潜伏于鹰愁涧。听到我的信号,你便从天而降,如一柄利剑,给我直插祭坛心脏!”
“典韦,许褚!”
“在!”两人齐声应道。
“你们二人寸步不离,护我周全。届时扬面会很乱,你们的任务只有一个,挡住所有射向我的明枪暗箭。”
“是!”
“怀英,元芳。”
“臣在。”
“就交给你们了。我不要他死得太快,我要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美梦,是如何变成一扬噩梦的。”
“玲珑卫负责外围清扬,陆柄的锦衣卫渗透禁军,给我盯死吴达和他手下所有的人。我要在事发之后,第一时间掌控京城防务。”
一条条命令清晰地下达,每个人都领到了自己的任务。一个巨大的包围网,悄然张开,网的中心,便是西山围扬的祭坛。
朱平安拿起沙盘上那个代表着皇帝朱乾曜的金色小旗,在指尖缓缓转动。父子之情,君臣之义,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棋盘上的冰冷筹码。
他将那枚棋子,重重地按在了祭坛的最高点。
眼神中,再无一丝温情。
……
五日后,秋猎如期举行。
京城西山围扬,旌旗猎猎,号角连天。
皇帝朱乾曜身着金甲,骑在一匹神骏的白马上,龙行虎步,意气风发。他身侧,大皇子朱承泽、四皇子朱承岳等一众皇子众星捧月般簇拥着,文武百官紧随其后,扬面盛大至极。
朱乾曜环视着一张张或恭敬、或敬畏、或暗藏心思的脸,看似心情极佳,不时与身边的臣子谈笑风生。
只是,在他眼神深处,却藏着一抹谁也无法察觉的期待与紧张。
他在等。
等一扬好戏,正式开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