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又如何?谢云景目光沉凝如铁,“以她如今之力,能报仇吗?只会徒增痛苦,乱了心神,甚至打草惊蛇。
他俯视着沈桃桃,声音里是洞悉世事的冷静和残酷:“云贵妃势大,盘踞深宫,爪牙遍布。此刻告诉她,除了让她陷入更深的仇恨和危险,于事无补。
沈桃桃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自己无言以对。是啊,告诉周莹,除了让她痛苦,让她冲动,甚至可能引来云贵妃的灭口,还能怎样?现在的她们,在宁古塔都还未站稳脚跟,拿什么去撼动那深宫里的毒妇?
一股无力感和愤怒交织在一起,让她胸口闷得发疼。“那……那就这么算了?她不甘心地问。
“算了?谢云景唇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血债,需血偿。只是……时机未到。
他转身,走到窗边,推开一条缝隙。凛冽的寒风瞬间灌入。他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和远处连绵的雪山,声音低沉而坚定,如同宣誓:“让她安心做她的教头。让她把鲁班秘术……用在建城御敌上。待他日……
他合上窗户,转身,深邃的墨眸迸射出骇人的寒芒。
“我……亲自带她,踏平宫阙,手刃仇人。
掷地有声,杀气凛然。
沈桃桃怔怔地看着他。火光跳跃在他冷硬的侧脸上,勾勒出如刀削斧凿般的轮廓。那眼神里的决绝,如同磐石般坚定。让她心头那点愤怒和无力,瞬间被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信心所取代。
她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一丝哽咽和无比的坚定:“嗯,我信你。
商量完这些事,沈桃桃带着谢云景回家蹭饭,吃完饭,她窝在炕头犯困。
窗外寒风呼啸,卷着雪粒子扑打在窗棂上,发出细碎的沙沙声。
屋里炕火烧得正旺,红彤彤的火光透过炕洞的缝隙映在土墙上,跳跃着温暖的光斑。
油灯的火苗被窗缝里钻进来的风吹得微微晃动,在两人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
谢云景继续拿起那张地形图,目光沉凝,指尖在图上几处关隘险要之地缓缓划过,似乎在推演着什么。
沈桃桃裹着厚厚的狼皮褥子,只露出一个小脑袋。她看着谢云景专注的侧脸。火光勾勒着他冷硬的轮廓,下颌线绷得紧紧的,薄唇抿成一条直线,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肃杀。
可不知怎的,沈桃桃此刻看着他,心里却没了往日的敬畏和距离感,反而涌上暖融融的甜蜜。
“谢云景……她小声开口,打破了屋里的沉寂。
谢云景抬眸,目光从地图上移开,落在她脸上。那深潭般的墨眸里,专注尚未完全褪去,但看向她时,却似乎柔和了那么一丝丝。
“嗯?”他低应一声。
“那个……”沈桃桃舔了舔有点发干的嘴唇,目光瞟向炕桌一角那个粗陶小碗。碗里黑乎乎的药汁还需要睡前喝掉。“药……不喝了?”她眨巴着眼睛,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你看,我都快好了。”
谢云景的目光顺着她的视线落到药碗上,没说话,只是放下地图,伸手端起药碗,递到她面前。
沈桃桃知道多说无益,求了这么多回,哪一次逃掉了?
她皱着鼻子,深吸一口气,像是要上刑场似的,闭着眼,就着谢云景的手,咕咚咕咚一口气把那小半碗苦药灌了下去。
“唔……”药汁刚咽下去,她就忍不住吐着舌头,小脸皱成一团,眼泪都快飙出来了。
就在这时,谢云景早已准备好的蜜饯又及时地送到了她嘴边。
沈桃桃想也没想,张嘴叼住,酸甜的滋味拯救了她饱受摧残的味蕾。她一边嚼着蜜饯,一边泪眼汪汪地看着谢云景,含混不清地嘟囔:“咱俩这吃药都吃出默契了。”
谢云景将空药碗放回桌上,又拿起水囊,倒了一碗温水递给她。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做过千百遍。
沈桃桃接过水碗,小口小口地喝着,温热的清水冲淡了嘴里残留的药味和蜜饯的酸甜。她偷偷抬眼瞄着谢云景。他也在看着她,目光专注,侧脸在火光下显得轮廓分明,冷硬中透着一丝温柔。
她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痒痒的,暖暖的。这男人看着冷冰冰的,心思还挺细。
屋外,寒风似乎更紧了,呜呜地刮过屋顶。屋里却一片静谧,只有油灯燃烧的噼啪声和沈桃桃小口喝水的声音。一种带着暖意的安宁在两人之间无声流淌。
沈桃桃喝完水,把碗放下。折腾了一天,又说了那么多话,喝了苦药,倦意如同潮水般涌了上来。
她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眼皮开始打架。身体不由自主地往暖和的炕头缩了缩,裹紧了狼皮褥子,只露出半张小脸。
谢云景的目光重新落在地图上,但眼角的余光却清晰地捕捉到了她的动作。他放下地图,站起身,走到炕边。
沈桃桃迷迷糊糊地感觉到他靠近,下意识地往被子里缩了缩。
谢云景只是俯下身,极其自然地伸手,将她身上裹着的狼皮褥子又往上拉了拉,严严实实地盖住她的肩膀,连那只悬在胸前的伤臂也小心地掖好。他的动
作很轻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颈侧的皮肤带来一丝微凉的触感。
沈桃桃身体微微一僵睡意瞬间跑了一半。她猛地睁开眼对上谢云景近在咫尺的脸。他离得很近近得她能清晰地看到他浓密的睫毛在火光下投下的阴影看到他挺直的鼻梁还有那双此刻正静静看着她的墨眸。
那眼神很沉很静像深秋的潭水倒映着她有些惊慌的小脸。没有侵略性没有审视只有一种她看不懂的深沉情意。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了。风声炉火声都消失了。只剩下两人之间那点微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沈桃桃的脸颊“腾”地一下烧了起来热得发烫。她下意识地想躲开他的视线可身体却像是被定住了动弹不得。心口像是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飞快。
谢云景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僵硬和慌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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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直起身拉开了距离。深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丝波动快得如同错觉。他什么也没说只是重新拿起地图仿佛刚才那片刻的靠近和凝视从未发生。
沈桃桃松了口气又莫名地感到一丝失落。她赶紧闭上眼睛把发烫的脸颊埋进狼皮褥子里假装睡觉。可心跳却依旧如擂鼓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屋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油灯的火苗还在不知疲倦地跳跃着。
不知过了多久沈桃桃的呼吸渐渐平稳绵长似乎真的睡着了。长长的睫毛覆盖下来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脸颊因为暖意和刚才的羞窘还带着淡淡的红晕。
谢云景放下手中的地图。他并没有看目光一直落在那个蜷缩在炕头睡得香甜的小小身影上。他沉默地看了许久。
最终他轻轻吹熄了油灯。
屋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炕洞里透出的红光微弱地勾勒着家具的轮廓。
谢云景没有离开。他依旧坐在炕桌旁的矮凳上高大的身影在黑暗中如同一座沉默的山峦。
他闭上眼睛似乎在假寐又似乎在守护着什么。
黑暗中沈桃桃悄悄睁开一只眼睛借着炕洞的红光偷偷看向那个模糊的身影。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融入了这片温暖的黑暗。一股难以言喻的安全感和暖意如同温泉水般无声地包裹了她。
她轻轻吸了口气重新闭上眼睛嘴角无意识地弯起一个浅浅的安心的弧度。
第二天清晨雪停了。阳光透过糊着厚厚草泥的窗棂缝隙
后气息。
沈桃桃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炕火依旧温热,狼皮褥子裹得严严实实,暖烘烘的。她下意识地看向桌旁,矮凳上空空如也。谢云景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心里莫名地空了一下。她撑着没受伤的手臂坐起身,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子。
门帘被掀开,何氏端着个热气腾腾的粗陶碗走了进来,脸上带着笑:“桃桃醒了?正好,快,把这碗红糖姜枣茶喝了,驱驱寒气。”
“娘……”沈桃桃接过碗,小口喝着甜滋滋、热辣辣的姜茶,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门口,“谢云景……他……”
“谢爷半夜就出去了。”何氏一边给她掖被角,一边说,“说是去军营那边安排建城的事,忙得很,走之前还特意交代我,看着你把药喝了,别忘了吃蜜饯。”
她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油纸包,塞到沈桃桃手里,促狭地眨眨眼,“喏,谢爷给的,说怕你嫌药苦。”
沈桃桃看着手里那包还带着体温的蜜饯,脸颊又有点发烫。她赶紧低头喝姜茶,掩饰过去。
喝完姜茶,吃了药,沈桃桃感觉精神好了许多。她挣扎着要下炕,被何氏按了回去。
“伤没好利索,瞎动啥。”何氏虎着脸,“谢爷说了,让你好好养着,建城的事,有他和张寻他们呢,你就别操心了。”
“娘,我躺不住。”沈桃桃**,“我就去看看,不干活,看看周莹姐那边怎么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