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雪后初晴。
宁古塔驿站前那片被踩得溜光的大广场上支起了十几口咕嘟冒泡的大铁锅。锅里翻滚着雪白的汤圆混着红糖姜汁的甜香随着热气腾腾的白烟直往人鼻子里钻。
空场四周用粗木桩子架起了长条木板当桌子流放犯们和谢家军挤挤挨挨地坐满了人人手里捧着个大碗眼巴巴地等着分汤圆。
沈桃桃裹着厚厚的狼皮袄子伤臂还吊在胸前坐在最中间一张铺了厚毛毯的条凳上。
何氏和沈二嫂一左一右护着她生怕她被挤着。谢云景坐在她斜对面玄色大氅的领口微微敞开
“开锅喽!”柳如芳一声吆喝几个手脚麻利的妇人立刻拿着大铁勺开始挨桌分汤圆。雪白的圆子滚进碗里浇上浓稠的红糖姜汁再撒上一小撮炒得喷香的芝麻花生碎。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满足的吸溜声和赞叹声。
“甜真甜。”
“这圆子筋道。”
“暖和吃了浑身都热乎。”
沈桃桃用左手笨拙地舀起一个汤圆吹了吹小心地咬开软糯的外皮里面滚烫的黑芝麻馅儿流出来又香又甜。
她满足的眯起眼咽下这口热乎气清了清嗓子站起身。
广场上喧闹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上千双眼睛都看向她。
“大伙儿”沈桃桃的声音清亮清晰地传遍全场“汤圆吃了年也算过完了。从明天起咱们宁古塔的头等大事就要动工了。”
人群瞬间安静下来连吸溜汤圆的声音都停了。所有人都屏息凝神目光灼灼地看着她。
沈桃桃环视一圈声音拔高“这次咱们要建一座自己的城。镇北军城。”
她左手用力一挥指向驿站后面那片广袤的荒地:“就那儿平地起一座新城。”
“这城可不一般”她掰着手指头语速飞快“有咱们自己住的房子水泥墙瓦片顶再也不怕风不怕雪……还有给娃娃念书的学堂请先生来教识字算数。还有大医馆……大食堂……顿顿有热乎饭菜……”
她每说一句人群的眼睛就亮一分呼吸就急促一分。
那些曾经只存在于图纸上的模糊憧憬此刻被沈桃桃用最实在的话描绘出来激起一片滚烫的渴望。
“还有……”沈桃桃接着说“有军营有铁匠铺有绣坊有豆腐坊有酒坊有咱们以后安身立命传宗接代再也不惧狄戎的家。”
“家”这个字瞬间点燃了所有
人渴望已久的情绪。
“建。”
“建城。”
“建咱们自己的家。”
人群爆发出震天的吼声。男女老少的眼睛里都迸发出惊人的光彩。
沈桃桃看着这沸腾的场面心头也涌动着热流。她压了压手等声音稍歇继续道:“建城不是靠嘴皮子得靠咱们的双手靠大家伙儿拧成一股绳”
“沈大山。”她看向坐在人群前排激动得直搓手的大哥“你带着你的工程队负责挖地基盖房子。你手底下那帮人盘火炕搭木屋都是一把好手。盖水泥房子也交给你们能不能行?”
“能。”沈大山站起身胸膛拍得砰砰响声音吼得震天“桃桃你放心哥保证盖的房子比铁还硬。”
“张寻。”沈桃桃目光转向谢云景身后站着的张寻。
“在呢。”张寻立刻挺胸声音洪亮。
“你带着谢家军负责城墙还有……军营所有防御工事用最好的料能不能行?”
“能。”张寻眼中爆发出炽热的光芒拳头紧握“女主子放心城墙堡垒交给属下保证固若金汤让狄戎崽子有来无回。”
“女眷们。”沈桃桃看向何氏王玉兰
“能。”女人们齐声应道声音清脆有力带着前所未有的自信和力量。
“好。”沈桃桃最后用力一挥左手“吃饱喝足就去领工具明天咱们一起给宁古塔换个新天。”
“换新天。”
“建新城。”
吼声震天响彻云霄。连远处山峦的积雪似乎都被这沸腾的热浪震得簌簌落下。
汤圆很快分完吃完。空场上人群排起长队在几张临时拼凑的长条桌前等着领取建城的工具。
长条桌上堆满了各式各样的工具:沉重的铁镐锋利的铁锹结实的撬棍打磨得锃亮的铁钎……都是统一赶制的。
队伍排得老长但秩序还算井然。
沈大山带着他的工程队排在前面领了工具就兴冲冲地扛着走了。轮到后面的人时气氛却渐渐有些不对。
“哎……前面的……快点行不行。”
“就是磨蹭啥呢?”
“我要那把那把……靠左边那把铁镐。”
“凭啥给你?我先来的再说哪把不一样。”
“你懂个屁你看那镐头一看就是李瘸子打的
,好使。
“李瘸子打的?真的假的?我也要。
吵嚷声越来越大,甚至有人开始推搡起来,队伍乱成一团。
“怎么回事?沈桃桃正和谢云景在一边商量明天开工的细节,听到动静,眉头一皱,立刻走了过去。
人群看到她过来,稍微安静了些,但依旧七嘴八舌地嚷嚷:
“沈姑娘,他们抢起来了,都想要李瘸子打的镐。
“李瘸子打的镐好使,省力气。
“凭啥都给他们?我们也想要。
沈桃桃听得一头雾水。她走到长条桌前,看着桌上堆放的铁镐。乍一看,都差不多,黑黢黢的镐身,磨得锋利的镐尖。她随手拿起一把旁边堆着的掂量了一下,又拿起一把被几个人争抢,据说是李瘸子打的镐。
这一掂量,她立刻感觉出不同。
统一打造的镐,重量分布均匀,握在手里感觉平衡。而李瘸子那把入手感觉更沉,重心似乎更靠前。
她心里一动,借着光亮,端详起两把镐的镐身。
别人打的镐,镐身从头到尾厚度几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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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致,像根直挺挺的铁棍子。而李瘸子那把,镐身靠近镐头的位置,明显要薄一些,而靠近手握的位置,却明显加厚了,形成了一个前薄后厚的锥度。
沈桃桃的眼睛亮了起来,她拿起镐,试着做了个挖掘的动作。重心前移,力量更集中。
前段薄,更容易切入硬物,后端厚,增加了惯性,更省力。
这设计太巧妙了,简直就是为对付宁古塔这冻得梆硬的土量身定做的。
她的目光锐利地扫向人群外围那个一直低着头的李瘸子。
李瘸子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目光,头垂得更低了,几乎要埋进胸口。那副样子,仿佛下一秒就要跳起来逃跑。
沈桃桃看着他这副“打死我也不说的架势,心里又好气又好笑。她压根就没想问他,这手艺一看就不是李瘸子这种只会埋头打铁的人能琢磨出来的。
这精巧的心思,这贴合实用的设计,除了那个能把捕兽夹玩出花,能用细丝绊倒壮汉的周莹,还能有谁。
她嘴角勾起一丝了然的笑意,没再看李瘸子,也没理会还在吵嚷的人群,转身就走。
脚步轻快,目标明确,周寡妇家的小木屋。
该去找周莹好好谈谈了,宁古塔正是用人之际,姐妹的手艺,再藏着掖着,可就太不够意思了。
沈桃桃推开门时,周寡妇正坐在炕沿边,缝补一件旧袄子。阿鹂裹着厚厚的被子,靠在
炕头哼着曲练嗓子。
周莹则坐在角落里一个小马扎上,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木头和一把刻刀,正全神贯注地雕刻着什么。
她的动作很轻很稳,刻刀在她指间如同活物般灵活游走,木屑簌簌落下。
周寡妇听到门开才抬头,看见沈桃桃进来,连忙放下针线,脸上堆起笑:“沈姑娘来了?快进来,炕上坐。暖和暖和。”
阿鹂也抬起头,怯生生地叫了声:“桃桃姐。”
周莹手里的刻刀一顿,她飞快地将那块还没雕完的木头塞进袖子里,抬起头,脸上瞬间恢复了那种惯常的平静。
“都在呀,”沈桃桃笑着打招呼,目光却直接落在周莹身上,“周莹姐,忙着呢?”
“没……没忙啥。”周莹低声应了一句,垂下眼帘,避开沈桃桃的视线。
沈桃桃也不绕弯子,走到周莹面前的小马扎旁,一屁股坐下,开门见山:“周莹姐,我刚去领工具了。一群人差点打起来,就为了抢李大哥打的镐。”
周莹没吭声。
“那镐……”沈桃桃拖长了调子,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周莹,“打得可真好,挖冻土跟切豆腐似的,省老鼻子劲儿了。”
周莹的头垂得更低了。
“李大哥那手艺,”沈桃桃话锋一转,带着点促狭的笑意,“我咋瞅着不像他自个儿琢磨出来的呢?他那性子,闷葫芦一个,打铁就知道使死力气,叮叮当当砸得火星子乱飞,可没这巧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