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脸上的热情笑容僵住了,看着徐润单离去的背影,又扫了一眼白引玉几人脸上或尴尬、或玩味、或茫然的神情,眉头簇起。
“这丫头......”老王低声嘟囔了一句,随即对白引玉露出一个歉意的苦笑,“那个...你们先进去点菜,我去看看那丫头又犯什么拧巴了!”说完,不等白引玉回应,便急匆匆地朝着徐润单离开的方向追去。
白引玉无奈地耸耸肩,走进了招待所旁边那家看起来同样有些年头的家常菜馆。
气氛一时有些沉闷。
“切,什么态度。”文纪云找了个位置大大咧咧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眼神里带着一丝冷嘲,“上来就甩脸子,这案子还没查呢,绊脚石先蹦出来了。”
“纪云!”林薇轻声提醒,拉了拉她的袖子,示意她收敛点。
“我说错了吗?”文纪云挑眉,声音不大,却足以让桌边几人都听清,“你看她那眼神,好像我们欠她钱一样。”
杨昌霖尬尴得笑了笑,“哈哈,润单那个丫头就这样,性子直了一些,又是我们这里得警花,让我们有点惯坏了,可人是非常敬业得,做事认真,不输给男同志。”
文纪云还要说什么,却被白引玉一个眼神瞪了回去,抢先说道。
“没关系,我们这次来主要是为了学习办理案件得经验,多和你们这些同志交流,有不懂得,还希望多多指点。”
“哈哈,一定,一定。”杨昌霖站起身,端起茶壶,“我们有规定,不能喝酒,来,咱们以茶带酒,欢迎你们得到来。”
“感谢,客气。”白引玉站起身,心道‘不愧是副组长,还真得和这些老人多多交流’。
另一边,老王紧赶几步,终于在街角追上了走得飞快的徐润单。
“丫头!站住!”老王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徐润单脚步一顿,却没回头。
“我说你这丫头怎么回事?你这是什么态度?人家大老远跑来协助办案,你倒好,上来就给脸色看,握手都不情不愿,还提前离开?你眼里还有没有纪律?还有没有我这个队长?”老王劈头盖脸就是一通训斥,可说到后面声音却是小了一些。
徐润单猛地转过身,眼圈有些发红,不是委屈,是压抑的愤怒和不平:“王队!纪律?纪律就是让我们伺候好这些下来‘镀金’的公子小姐吗?!”
她声音不高,却句句带着气愤。
“这几年这样的还少吗?打着‘协助’、‘精英’的旗号下来,一个个鼻孔朝天,张嘴就是知道多少理论、排名有多高、在哪个名校毕业!恨不得把简历贴脑门上!
可实际呢?现场怕脏怕累,分析案情只会夸夸其谈,纸上谈兵,最后案子破了,功劳全是他们的!拿着漂亮的履历回去,轻轻松松就能捞个比我们奋斗十年都好的职位!我们这些累死累活、真刀真枪拼在一线的普通警察算什么?垫脚石吗?!”
她喘了口气,看着老王,眼神里是深深的失望和固执:“今年不过是来的人多了点,有什么不一样?我看都一样!那个领头的白引玉,装得倒是谦逊,骨子里还不是一样?
还有个穿的跟卡通人物似的,来干啥来了?办漫展吗?还有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样子倒是清纯,可您看她是办案的料子吗?歹徒看到她都能起歹心。
还有那个大长腿,谁办案穿成那样,生怕别人不知道她身材好,那衣服都快用胶水粘身上了。
最后一个那个女孩看着虽然不错,可和这帮人在一起,想必也好不到哪里去。
我凭什么给他们好脸色?浪费我的时间,不如回去看卷宗!”
老王被她连珠炮似的话噎了一下,脸色也沉了下来:“丫头,你咋能凭第一眼就确定人家的好坏!
你太偏激了!我保证,这一次不一样!上面领导亲口跟我说的,这几个年轻人是真有本事,不是来走过场的。是带着真才实学来帮忙的!你那套‘镀金论’别往人家身上套,我知道这几年让你带那些公子小姐委屈你了,等这事过去之后,我出次血,请你全队吃烧烤,可以吧。”
“真才实学?”徐润单嗤笑一声,满脸的不信,“领导说的?领导什么时候真正了解过一线?王队,您是老刑警了,怎么也信这种场面话?他们脸上写着‘真才实学’四个字吗?我看就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雏儿!”
“你!”老王被她噎得够呛,指着她,气得手都有点抖,“好,好!我说不通你!案子当前,你个人情绪给我收起来!明天该配合配合,要是因为你耽误了工作,我唯你是问!”
“配合?我哪敢不配合?”徐润单冷笑一声,语气尖刻,“您放心,王队,这几年别的没学到,这些配合倒是手到擒来,流程我会走,表面功夫我也会做。但想让我真心实意把他们当战友?门儿都没有!还有别忘了小赵还在医院躺着呢。”说完,她再次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开。
“你这丫头,干啥去?不吃饭啦。”
“回去整理资料!公子小姐们等着要呢!”
老王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重重地叹了口气,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这丫头,轴起来真是八匹马都拉不回!他摇摇头,转身朝餐厅走去。
回到餐厅,菜已经上了一些。气氛因为杨昌霖的应对倒是缓解了不少。
看到老王回来,白引玉立刻站起身。
“王队,徐警官她没事吧。”白引玉试探着问。
老王摆摆手,拉开椅子坐下,脸上带着深深的歉意和无奈。
“小白啊,还有几位同学,实在是对不住。小徐她......唉,让你们看笑话了。”
他斟酌了一下词句,还是选择坦诚,“这丫头,性子是直了点,但业务能力没得说,就是......唉。”
“没事,我们不介意,有啥您说。”白引玉说道。
“就是这几年,局里确实来过几批上面安排下来‘协助办案’的年轻人,态度和能力嘛,呵呵,就不多说了,让小徐他们这些基层的同志有些寒心,积了些怨气。
而且之前为了救下一个协助办案的小姑娘,小徐的好朋友,小赵被歹徒捅了五刀,到现在还躺在医院里,所以她才对派来协助的人员有些意见。
不过我可以保证,小徐不是完全针对你们,刚刚还说回去整理资料呢。”
老王苦笑着摇摇头:“我替她,也替我们局里,向你们道歉。这案子还得仰仗各位,希望你们别因为她个人的偏见影响工作。”
白引玉听完,心中了然。难怪徐润单看他们的眼神像积怨已久的样子。
他连忙表态:“王队您言重了。徐警官的心情我们能理解。您放心,我们是来办案的,不是来享受的,更不是来抢功劳的。案子破了,功劳是大家的,是咱们整个团队的。我们只想尽快找到凶手。”他的态度诚恳而坚定。
“呵。”文纪云夹了一筷子菜,慢悠悠地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理解归理解,但王队,丑话说前头。我们配合工作,也请她别在工作中使绊子、拖后腿。案子要紧,要是因为某些人带着有色眼镜耽误了正事,那后果,可就不是道歉能解决的了。”
“少说两句吧。”白引玉神色严肃起来,“这一次行动,我们是队友,案子要紧。”
老王脸色微微一僵,只能尴尬地点头:“是是是,你们放心,对于案子,小徐那丫头是绝对的上心。吃饭,大家先吃饭,都饿坏了。”
一顿本该热闹的接风宴,就在这种略带尴尬和火药味的气氛中草草结束。
第二天一早,徐润单和杨昌霖二人,非常准时出现在了招待所门口,分秒不差,职业素养的确无可挑剔。
只是徐润单的脸色依旧冷得像块冰。
“这是案件的基本资料,包括现场照片、法医初步报告和已知的死者社会关系。”
她将几份厚厚的文件塞到白引玉手里,动作谈不上粗暴,但也绝无半分客气。
“死者苏小婉,女,21岁,本市‘明德师范大学’美术学院大三学生。社会关系相对简单,初步排查未发现明显仇怨。家庭背景普通,父母在外地务工。”她的语速很快,像是在完成一项不得不做的任务。
“现在,你们打算怎么查?从哪里开始?”她抱着手臂,微微扬起下巴,那神情分明写着:说吧,让我看看你们这些‘精英’能玩出什么花儿来?是不是又要去图书馆翻理论?
白引玉接过文件,快速翻到死者身份信息那一页,目光落在“明德师范大学”几个字上。
他没有理会徐润单语气里的嘲讽,抬起头,眼神沉稳:“我想先去死者的大学看一看。”
“大学?”徐润单毫不意外地翻了个白眼,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讥诮。
“死者的人际关系网核心区域,对吧?很‘顺藤摸瓜’的思路。
不过不好意思,让你们失望了,我们第一时间就去了,死者同寝、同班、关系密切的朋友、老师,甚至追求过她的男生,都反复排查问询过好几轮,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人际关系干净得像张白纸。”
她特意加重了“第一时间”和“好几轮”的语气。
“啧。”一声清晰的、带着极度不耐烦的咂舌声响起。
文纪云一步跨到白引玉身边,几乎与徐润单脸对脸,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冷得像淬了毒的冰刃。
可还没等文纪云说话,一旁的刘子星实在是忍不住了,走向前看向徐润单。
“这位冷冰冰的小姐姐,你调查不出来,不代表我们也调查不出来。”
他的声音不高,并没有文纪云的犀利,更不敌徐润单的冰冷,可气势却很足。
“你?”徐润单上下打量着刘子星,冷笑一声,“你这什么打扮?一个大男的穿个白色紧身裤,长皮靴,还带着绿色斗篷,还画了个翅膀,你毕业了吗?”
“你......”刘子星完全不是对手,脸色涨得通红,憋出一句,“你懂什么,这是自由之翼!代表挣脱束缚,翱翔天际。”
“那你倒是飞啊,来这干啥。”徐润单转过头,不在看对方。
“他飞不飞的,跟你有什么关系。”文纪云这时才开口。
似乎这里也只有她能和对方在言语上,一教高下。
“要是论办案的话,这家伙可能不如你,但要是论能力的话......”
“他。”文纪云刻意停顿了一下,嘴角弯起一个没什么温度的弧度,“能‘看’到的东西,可比你们想象的多得多......”